第64章 霍爺與病號妞兒

楚珣靜養期間,一夥人被圈在小紅樓裏,樓門都不能邁出去。個個是身強力壯大小夥子,憋得渾身骨縫發黴長芽。

小霍同志,小何同志,還有賀部長貼身保镖大劉、自封“帥劉”的家夥,幾個人沒事兒就鑽到楚大校房裏,打牌,自娛自樂。

楚珣舒舒服服歪靠在被窩裏,其他三人脫了鞋,盤腿坐他床上。

何小志一開始特主動,一屁股坐到床尾,楚總的對家位置,跟楚總一撥。霍傳武也沒吭聲,不跟小孩争,默默坐旁邊了。

楚珣斜眼瞪了傳武一眼,二爺不開心了,随後牌桌上開始發威。

他跟何小志一路地贏,恨不得每局都連升兩級,把另外一撥人殺得找不着北。大劉和傳武腦門上全部貼滿紙條,一吭氣兒就滿腦袋紙幡子随風亂舞,可逗了。

大劉:“楚總,給哥們兒個面子,沒這樣的。”

楚珣:“不給,你沒面子。”

大劉瞪着眼睛:“我沒面子,小霍有吧?”

楚珣冷冷地白了某人一眼:“贏家今兒晚上吃大饅頭,輸家二爺讓你吃面粉。”

大劉噴了一句:“我操。”

霍傳武低聲哼道:“……俺媽。”

小珣心眼最壞,誰也比不過。

大劉捋着腦頂的發型,特臭美一個人,覺着自個兒特帥,在他們總參系統內部勾三搭四,換了好幾茬女朋友。

楚珣冷不丁問了一句:“大劉,我聽說你上回揚言,你丫一對一實戰,比小霍能打?”

大劉嘴角一勾,眼底十分自信,閃出幾分鋒芒,瞄着霍傳武:“哥們兒,哪天咱倆練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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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珣最看不慣這人一副得瑟樣兒,五大三粗的,肩膀寬尼瑪腰也那麽寬,上身看着跟一正方體似的,絲毫沒有美感。我們二武都沒自封“帥武”,你丫敢叫帥劉?

楚珣故意地,在被窩下面拿腳一捅:“腳伸回去,臭汗腳,幾天沒換襪子,熏我們啊?!”

大劉:“……”

這人臊眉耷眼兒地換個姿勢,把一雙大腳縮回去,憋屈着。何小志一旁抖着肩膀幸災樂禍。霍傳武嘴角暗處勾出微末的笑意,屬于這人特有的小表情,只有楚珣看得懂。

小珣的臭脾氣,簡直壞透了,可是霍爺怎麽就稀罕上這一口……

楚珣把牌一甩:“你們一撥太臭了,沒勁沒勁,換人!”

他一腳踹到霍傳武大腿,一打眼色,給二爺滾到對家去。

霍傳武慢條斯理兒地,一挪屁股,終于坐到楚珣對面,倆人一撥。

楚珣這才來了精神,眼底的光彩都不一樣,這一回一路發威,明裏暗裏給某人做牌,墊牌,也是想哄哄二武的驢脾氣。小何腦門上很快也貼滿白紙,大劉嘴裏咬着一大把衛生紙撕成的紙條,這家夥晚上鐵定是要抱着面盆吃面粉了。

楚珣伸腿躺着,傳武坐他腳底位置。他心裏癢癢,腳丫子閑不住,肉蟲子似的從被子下面蠕動過去,腳趾頭一拱……

傳武默默地往旁邊一挪。

楚珣拿牌擋着臉,憋着笑意,腳趾頭使勁再一拱。

傳武“嗯”了一聲。他盤腿坐着,楚珣靈活的腳趾直接捅他大腿後面的癢肉,捅他臀縫。

楚珣從牌縫兒裏看人,你挪,二爺看你滾到床底下去。

霍傳武才不滾呢。他冷冷地瞟一眼窗外,酷逼大神的表情,迅速再一挪腚,這一回結結實實一屁股坐到楚珣腳丫子上,牢牢地壓住,霍爺讓你再固呦?

大劉小何完全沒察覺,身邊那倆人一個坐在被子上面,一個在被子下面,蹭來蹭去,兩個片刻間抽回少年時代的大孩子,招貓逗狗得……

小霍和小何兩個保镖同住一個房間,兩張單人小床各靠一面牆。

何小志人不大,呼嚕聲真不小。霍傳武正好相反,睡覺完全沒有聲音,輕得仿佛房間裏就沒這個人。

淩晨,何小志打着一串胡嚕,冷不丁的,身後另一張床上飛過來一本《21世紀全球大戰略》。某人頭都不回,後腦勺裝了狙擊瞄準鏡。

何小志被打了頭,猛醒,扭頭瞪着同屋一動不動的背影,揉揉腦殼,撅回去繼續睡……

小何同志習慣每晚睡前做身體素質。這人趴在屋子正中,用三根手指撐地,一百個俯卧撐,動作标準身體筆直,一邊做還一邊扭過臉笑呵呵地給同屋打眼色,霍哥,瞧小爺這身手。

霍傳武嘴角輕聳,一擡屁股,從床上起來,動了動肩,肩胛骨發出輕微響動。

霍傳武走到房門口,面朝屋內,兩條手臂往上一伸,十根粗粝的手指牢牢抓住腦頂門框,起——

何小志趴在地上,仰着臉,張嘴傻看。

這人完全倚仗指力和腰腹力量,就這麽上去了,抓在門框上做引體向上。傳武的八塊腹肌繃成華麗的圖案,後頸與腰臀一線相連像大貓的脊梁起伏矯健,身體騰空……

小霍同志自己用唇語默默數着,做完一百個引體,輕松跳下,搓了搓手掌,吹吹手上的灰。

何小志忘了挪窩,還趴在地上。

傳武想了想,轉身走去廚房,從大師傅那端了一碗湯圓,一袋大煎餅,爺給小珣送夜宵去。

何小志後來再也不在屋裏做素質訓練了……

小護士睡前例行查房,一進屋就嚷:“楚總,偷吃什麽呢,一股子大蔥味兒?難聞。”

傳武和楚珣倆人一起擦手,抹嘴,這頓夜宵吃得很香。

小護士啧啧道:“又是山東大煎餅。”

楚珣調戲小護士:“聞着臭,吃着香,你也嘗一個?”

小護士一擺頭:“楚總,睡覺了,先排尿去。”

楚珣在被窩裏躺成個死樣子:“起不來,誰背我?”

楚珣拿眼角瞄着傳武,傳武不動聲色正要過來背人,不解風情的小護士轉身拿來一只卧式白瓷大尿盆……

楚珣咬着嘴角:“……”

霍傳武默默端過大尿盆,從被子下面塞進去。

這種尿盆是專門給重症病號或者剛做完手術的病人服務的,能讓人躺着解決。

楚珣是重症病號?這人利索着呢。

傳武一手進去,想把尿盆塞到合适位置,手剛摸到人,被窩裏一只手突然擒住他的腕子,死死捏住!楚珣的指紋像有黏性,制服Jim就是這招,将傳武手一翻,再一扣,牢牢按在自己褲裆上。

霍傳武臉一凜,瞪着楚珣,趕剩麽?

楚珣從被子裏露出來的一張臉若無其事,甚至裝出一副二爺正在解決問題的舒适表情,那只手在下面死死鉗住傳武的手,兩手互掐。

楚珣斜眼睨着人,挑釁,來啊,你不是樂意給二爺撸嗎?

護士:“完了沒?”

霍傳武:“……”

護士:“憋一晚上了?夠多的。”

霍傳武耳朵再次憋紅,拿這人沒轍,這個妞兒最壞了,故意整人呢。

小護士最終端尿盆出去了。

霍傳武終于撒開被黏的手,站起來,二話不說,掀開被子,照着楚珣的屁股,給了一巴掌。

欠揍。

楚珣:“哎呦!敢打我——”

楚珣毫不示弱,做出咬人的口型,跟二武賤招瞎鬧,褲裆揉過的地方熱烘烘的……他心裏對這悶葫蘆憋了一口氣,也有委屈,想要發洩。

楚珣卧床休養期間,湯家皓來過一次電話。

湯少歷經這樣一次驚險,差點兒讓人玩兒死,精神士氣都大受打擊,原本身子骨也弱,也大病一場。

這人稀裏糊塗地病着,心裏還惦記楚珣,覺着自己對不住珣哥,也隐隐約約猜測到楚珣可能有更深背景,這讓他更加好奇和心馳神往。他派人四處打聽,想在圈子裏報複那個Jimmy,然而發現那家夥如同人間蒸發,無影無蹤,一點兒痕跡都沒留下。

楚珣看到來電顯示是小湯,故意沒接電話。任務完成,一了百了,以後最好不要再與這人有交集。

他再一次赤裸裸毫不留情地利用了湯少,利用這人性格和感情的弱點達到誘敵上鈎的目的,從這一點上,是他對不住湯少。既然有些話一輩子不能向對方坦白,不如從此相忘江湖,可別再有機會折騰那小白臉了。

湯家皓在電話裏聲音低沉、沙啞。

“珣哥,你沒事兒吧?那個混蛋有沒有把你怎麽樣?……是我交友不慎,讓人騙了,對不起啊珣哥。”

“我打算去美國療養,近期都不會回大陸,人家走啦人家徹底滾蛋不煩你啦!你多保重……”

小湯那句“交友不慎”,讓楚珣頓覺慚愧,都替這人心酸。

他默默地按掉,清空留言箱,盡力把這只小湯包忘到腦後。

冬去春來,這一年春天,某些事情塵埃落定的時候,楚珣與霍傳武去了一趟林俊的墓地。

外界民衆永遠無從知曉悲劇背後掩蓋的事實,巨大的哀傷悲恸随着時間流逝慢慢在人們心中淡漠。港口海天一線間留下一抹橙紅的血色,淡看潮起潮落。

賀部私下将事情處理得十分穩妥,犧牲的特工這些年積蓄、連帶一筆高額撫恤金,全部轉給林家父母。只是做父母的永遠沒機會知曉檔案裏埋藏的真相,只當這筆錢是保險公司的賠償。

小林埋在京郊一處普通的墓地,墓碑上一幅小照,沒有生平簡介。

楚珣在墓碑前席地而坐,擺上幾瓶酒,三顆煙,迎風坐着,看迎春花将眼前的世界渲染成一片燦爛的金黃。

霍傳武墨鏡遮面,穿着深灰色長風衣,默默而立。

傳武低聲道:“你坐着,我去抽個煙。”

他轉身想走,被楚珣一把拽住衣擺。楚珣以為傳武吃味,仰起臉眼巴巴地說:“你別走,一起坐坐。”

傳武淡無表情:“你們聊。”

他沒走太遠,在大松樹下靜靜地抽煙,看楚珣獨自一人坐在小林的墓碑前。

楚珣唇邊時不時浮出單純的笑容,并沒有對林俊聊什麽話,像是陷入當年一些很溫馨美好的回憶。傳武看到楚珣雙手伸進風衣兜裏,緩緩掏出來,半握成拳,伸給小林,讓對方猜。

楚珣笑着,慢慢翻轉手掌,掌心攤開,每只手裏都藏了一顆糖。

……

霍傳武面容冷峻,沉默地看着楚珣瘦削的側影,久久凝視,指間燃着一點紅星,周身熱血暗湧。

或許将來有那麽一天,他自己也會埋在這樣一個靜谧的地方,看小珣在他的墓碑前擺一顆糖。然而從這一刻起,下半輩子,直到生命盡頭,他是楚珣的保镖,陪小珣槍林彈雨中出生入死,守護這個人,不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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