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群猴

長安街側,被绛紫色燈光和玉蘭樹掩映的某間高級會所,進出都是紅貴嬌客,房間裝潢低調典雅,紅木的賭桌,牆上鑲着名畫真跡。

楚珣拿一方手帕揉了揉鼻尖,擦拭眼鏡,不急不緩,無視身旁忌憚的目光。

侯一群拔掉嘴裏的煙,直接往紅木桌面上一撚,摁出一塊煙熏的斑。他鄭重其事摸一摸脖子上挂的開過光的翡翠金佛:“10萬,媽的,老子有神光護體,我就偏不信這邪。”

馮小勇叼着煙嘲笑道:“群兒,今兒推碼子推得,手都顫了吧?”

楚珣嘴角浮出笑:“手顫,心也顫呢吧?”

侯一群擡眼,眼珠往楚珣臉上剜了一眼:“小二,少跟大爺牛逼啊。”

楚珣微笑,笑得優雅:“我就這麽牛逼。”

賭桌上推籌換碼,觥籌交錯,美女巧笑嫣然花容倩影。侯公子一雙眼斜盯着楚珣,不甘心,楚小二這小子,幾年沒接觸,越發嚣張厲害了,小時候真沒看出來,算是個人物……

楚珣自從那一趟芝加哥出任務回來,有意無意地,時常與侯一群這幫人混在一起。雙方雖說脾氣性格和手下生意都不對盤,畢竟一個圈子裏晃蕩,父輩同朝為官,整日擡頭不見低頭見,交往的人常有交集,碰面機會很多。

侯一群自從拍賣會失手,龍頭讓人盜了,還被煙火嗆出個急性支氣管炎,之後就一路走黴運,脖子上挂八個彌勒佛也轉不過他的衰運。公司作為中間人沒賺到傭金,倒賠進去一筆運營資金場地費用。他最近通過香港港口運出一批集裝箱,也因為關卡查得嚴謹,耽誤了利潤。

富貴人家身居高位者,都特講迷信,常年去大廟捐錢,拜佛燒香,家裏請高人指點。侯一群請與他家交好的那位“老佛爺”給他看了,老頭子指點他說,有人擋你的害,你的運勢有大轉折。

誰他媽敢擋侯爺的害?邪性了。

侯一群放眼望去,身邊人也查不到蛛絲馬跡,想不出來誰敢在他地盤上動土。他生意受挫,心裏煩悶,出來喝酒打牌的機會就多了。

楚珣也正想找侯少爺聊一聊,摸這人的底。雙方于是一拍即合。

侯家身為黨內元老之後,裙帶深厚手握大權,在軍委裏有勢力地盤。侯少爺不學無術屁毛本事都沒有,依仗祖宗陰德的庇蔭,現在也是總參三部下屬某處處長,控制廣州香港的聯絡處,利用軍隊內部的通行證參與走私,只可惜經濟上的罪證不足以撼動根深的大樹。即便有了證據,還要看上面舍不舍得下手整治。楚珣在心裏掐算,他想挖掘更深的東西,把大樹爛掉的樹根從地底下挖出來,看侯家還能風光多久。

霍美人兒款款而來,穿一件黑金色低V領裹身長裙,暗光下閃閃發亮,一雙大眼妩媚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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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手氣太他媽背了。”侯一群拍拍身旁座位,“歡歡,過來幫哥揉揉肩膀,轉轉運。”

霍歡歡是圈內交際場上一朵名花,很多公子爺和老總出入飯局牌局都喜歡帶她。她有名氣,有面子,價位雖高,但是人大方爽快,聰明有眼力價兒,服務全套一條龍,從來不扭捏小家子氣。

霍歡歡在心眼裏琢磨,侯大少爺您要轉運,我給您搓全身都沒用,我也沒那個運。您家裏富比國庫都嫌運勢不好,我們這些小的,還等着從你身上拔毛喝湯呢。她很拿勁兒地給侯一群捏膀子,又悄悄對楚珣抛幾副媚眼。

座上姓馮的這位爺,也是有來路的,當朝小太子之一,跟侯一群是一路貨色一起倒騰生意。馮小勇實打實是個浪蕩流氓胚子,說:“嗳,這把誰贏了,讓歡歡坐大腿,摸奶!誰輸了,歡歡捏他的蛋!”

侯一群:“操,來。”

霍歡歡:“讨厭不讨厭啊!”

馮小勇:“來不來?楚珣敢不敢來的?!”

楚珣拖長聲音:“來啊——”

楚珣心裏暗罵,姥姥的,這贏牌花式倘若是拿皮帶抽侯一群的腚,二爺說什麽也把這局啃下來。

楚珣眼角光芒如電,牌桌上指尖輕挑,掌心下捋出五張同花大順,幹淨利索。

他贏牌之後露出單純的笑容,小孩兒似的,笑嘻嘻地躲開霍歡歡膩上來的臉,沒往奶上摸。

他順手從花瓶裏扽出一根孔雀毛,騷美女胸前的癢。霍歡歡的事業線厲害,深溝一下子把孔雀毛都夾住了,撒嬌說“讨厭麽”。

這天,一夥人打完牌,渾身烏煙瘴氣,眼底猩紅,出去找地方吃飯。

馮小勇的手從身後繞到霍歡歡胸脯上,在深V領裏重重捏了一把:“歡歡,哪吃?美女挑地兒。”

霍歡歡知道楚少爺重口味,喜歡吃辣,趕忙讨好道:“就去吃水煮魚。”

春秀路上這家以水煮魚出名的店,毗鄰三裏屯酒吧街,常年客流如雲,飯點時分排了長隊,生意爆滿。這群公子哥兒手裏有VIP金卡,老板為巴結他們遞的卡,這些人都難得賞個臉。

經理親自将幾位迎進去。楚珣一進店就覺着,店內氣場不對勁,今天就不該來這兒——碰見熟人了。

熟人是哪個?

他們這一行人進去,穿過大堂的圓桌往包房走,一擡頭,恰好撞上幾位身形高大臉膛紅潤操着一口家鄉話的漢子,圍一桌你來我往,正喝酒呢。

楚珣一看,兩眼迅速望天,摸摸頭發簾:“……”

霍傳武一扭頭,也是暗暗一愣,小珣?

霍爺今天是跟兩個發小哥們兒出來吃飯,喝個小酒,唠唠家常。他平常不出任務時,就替哥們兒看店,健健身,打臺球,生活過得潇灑自在,每晚在被窩裏打個手槍惦記珣妞兒。這種隔離式的平靜生活,他其實很享受。原本生活中刻意避免交集的兩夥人,沒想到今天在公共場合碰面。

給楚珣開車的就是何小志。小何身份方便,作為楚總在國內出入的随從保镖,貼身跟在楚珣身邊,提着公文包,兩只精明的眼滴流亂轉。

何小志一眼瞧見桌旁敞着腿坐得沉默筆直的小霍同志,繃不住,差點兒樂出來,還要盡力繃直嘴角,裝作不認識這尊大神。性情歡樂的小年輕的,在這種場合憋得極其辛苦。

大慶、吉祥、傳武來得早,酒已過三巡,這時都有些上頭,眼睛發紅。他們這桌點了一盆三斤的江團,滿盆辣油映着紅光。

傳武一手夾着煙,喝着啤酒。

大慶跑到後廚門口管人要了三枚生雞蛋。

吉祥擺手:“俺不愛吃生的。”

大慶白了這人一眼:“土鼈,生雞蛋壯陽。二武,來不來?”

傳武嘴角很酷地一聳,不屑道:“以前在部隊裏常喝。”

倆人的笑容透着男人之間的暗示,于是把雞蛋往啤酒杯沿上一磕,蛋黃蛋清全打進去,冰啤酒就生雞蛋,一口喝幹。霍傳武在大堂喧鬧的人群中坐得安靜,兩道劍眉斜挑,靜中帶着難以形容的氣場。

大慶招手又喊:“服務員,給拿個漏勺撈辣椒麽,辣椒太多了走剩麽這是?”

他站着撈辣椒,沒注意,手裏漏勺一甩,一勺子熱騰騰的辣椒油,就甩飛到身後的人……

“哎呦——”

侯一群正好路過,擡手一擋,身前從襯衫領子到胸口小腹再到西褲褲裆,豎着濺了筆筆直的一溜辣椒油!

“我……操……”

侯一群擡頭正要罵人,有片刻的發愣,慢慢就都認出來了——當年玉泉路大院裏一夥小山東。

大慶雙眼一眯,歪頭打量:“呦,你啊。”

霍傳武擱下酒杯,沒動彈,冷峻的一雙眼眯成細長,盯着姓侯的,眼底透光。

當年,複興路大操場上兩群小壞蛋打群架,互相投擲西紅柿和水炸彈,小霍将軍帶領手下一群小山東,可都是參戰了的,還用橡皮子彈射了侯一群的屁眼兒。雙方十多年再沒照過面,這也就是幾位公子爺今天“屈尊降貴”進了平民小店,皇親貴戚與平頭百姓這些年生活階層相差巨大,原本不會再有交集。

侯一群抖了抖肩,扯着自己領子,聲音不大,透着威脅:“給老子弄髒了。”

大慶把漏勺往魚盆裏一丢,渾不在意地:“對不住啊,俺不當心的。”

侯一群:“不當心就算完了?”

大慶:“你想怎麽樣?”

雙方幾句話迅速嗆起來,也是憋着當年的火,互相看不順眼,都不後退。楚珣在背後偷偷給霍傳武打眼色,嗳,悠着來。

侯一群的視線落在霍傳武身上。

霍家老二相貌身形氣質,太像當年的霍傳軍,只是臉上多一道歲月打磨出的深刻的傷疤,像一根刺,戳着侯一群的眼球。

傳武倘若不現身,侯一群也想不起霍傳軍那檔子事兒,早就忘了有這號人。侯爺咱仇家多了,算計過的人也海了,時過境遷,還管你們哪個是哪個?

侯一群眯着眼睛,下巴一擡,冷笑道:“這不是霍小二麽,你哥呢?”

霍傳武冷冷地瞟着這人。

侯一群故意揭短:“你哥不會還關在昌平農場挖沙子呢吧?……哦,放出來了?”

霍傳武兩手從褲兜裏拿出來,緩緩站起身,褐色手臂泛出鐵色。

侯一群低聲威脅:“呦,臉上開花了?當心着,哪天可別腦袋上也來一道,那可就開瓢了。”

楚珣悄然站在身後,眼底突然爆出陰冷的光,被戳到心口禁忌的痛點……

這場面十分有趣,兩夥人其實都是當年故知,知根知底兒,多年積累的仇怨致使雙方壁壘分明,水火不容。偏偏楚珣與傳武私下過從近密,還得裝作表面上不熟。傳武是顧及楚珣的立場,隐忍着,沒有直接揮拳揍姓侯的臉。楚珣是心裏維護二武,手底下忍不住想捏人了……

場面亂了。

大約是大慶先出的手,一掌搡上侯少爺胸口。

霍傳軍那件事是不能提的陰影,是所有人心口難掩的瘡疤。當年還是大慶跑到霍家,給傳武媽報信,大軍哥被人陷害,拍到照片捅到上面了,大軍出事了,被抓了……山東幫這幾個小子,惱火當年告密落井下石的混蛋,都恨姓侯的,也恨姓楚的。

侯一群飛起一腳,霍傳武眼明手快,迎面而上,橫膝一擋!

侯一群腳趾頭對上膝蓋骨,頓時吃痛,腳丫子戳在皮鞋頭裏。他揮出的拳随即被霍傳武利落地擒在手裏,捏得死死的。傳武目光冰冷無痕,懶得多說一句廢話,粗粝的手指捏住侯一群的掌骨,慢慢發力……

經理出來勸架,一群人七手八腳互相推搡。

霍歡歡一直閃在走廊角落裏,冷眼旁觀,避免殃及。一群粗老爺們兒飯館酒桌上掐架,這場面她見識多了,不關她事兒。

誰打贏了她跟誰走,誰被揍了她拔誰毛兒,這也是霍歡歡這些年處事的原則,上位的手段。

誰都沒注意楚珣在幹嘛。

楚珣從不打架,二爺是技術工種,不沾髒活兒。他手比任何人眼神都快,悄悄從桌上撿起一只湯勺,往魚盆裏快速一舀,順手潑到某人腳下,再舀一勺,連潑兩勺,手段陰險,面孔鎮定沒有表情。

霍傳武捏着侯一群的拳頭借力一推,侯一群手指頭快要碎了。

侯一群倒撤一大步,大腿正待發力亮一招側踢,支撐腳突然一滑。整個人像被人薅住後腦勺的頭發,猝不及防,猛地往後一撅,噗嗤——

……

四體朝天,一身紅油湯子,精貴的襯衫西褲全他媽廢了。

堂堂的侯爺,這晚在整個飯堂大廳衆目睽睽之下,結結實實栽了一大跟頭,丢了大醜。這人臉憋得通紅,簡直氣炸了。

侯一群後仰摔倒的瞬間,楚珣輕快地跳開,躲開一地紅油。

楚珣伸腿抖了抖西裝褲褲腳,抹掉不慎濺上的一滴油點子,再用手絹擦一擦指頭。

大慶吉祥那倆人喘着氣,沒打過瘾,一眼瞥見旁邊抖褲子的楚二爺。楚珣不就是楚瑜那混賬玩意兒的親弟弟麽,都不是東西!

大慶完全是腦子一熱,順手拎起桌上飲料壺,裏面是滿滿一大壺檸檬冰水,往楚珣腦袋上一潑……

楚珣:“哎……”

霍傳武驚愕,想去擋,沒來得及。

楚珣完全沒防備,冰水兜頭蓋臉潑下來,頭上,身上,褲子上,澆了個透心兒。他眼睛裏都濺上檸檬汁,頓時酸着了,睜不開眼,捂着。

霍傳武:“……”

何小志一直悶頭看熱鬧,吃驚地捂着嘴巴,眼底爆出一片幸災樂禍的壞樣,霍哥,惹禍了吧,你哥們兒竟然把楚總打了。

飯館洗手間內,楚珣扒在大鏡子前,擦自己渾身上下的水,頭發都濕了。驕傲的一只大花公雞,掉湯裏了。

他嘟囔地罵姓侯的,連累二爺跟着倒黴,悲催得。

爺回頭也得去香山碧雲寺燒個香,請個佛爺。

一方手帕很快擦得濕透,洗手間門一開一阖,楚珣擡眼,鏡中閃過高大的身形,小屋裏溢進一股熟悉的溫暖氣息。

霍傳武眼底帶着歉意,顯然也很意外:“成嗎?”

楚珣眯着被檸檬水刺激到的眼:“你看呢?”

狹窄的洗手間立刻顯得局促,天花板上燈火變得昏暗,光影打在兩人臉上,睫毛閃爍光芒。

楚珣在這人面前,不用擺臭架子,嘴巴慢慢撅起來,頭發濕漉漉的,狼狽得可笑。

霍傳武突然就想樂,臉上露出淺淺的酒窩,小珣受委屈的樣兒,特可愛。他猜出是小珣往地上潑油,這蔫兒壞的,真他媽解氣。

楚珣委屈得:“你還樂?你再樂?”

“我幫你,你還整我!”

霍傳武露出一口白牙,笑着也不說話,拿過一沓紙巾,給楚珣擦脖子上的水。

他伸開大手,揉亂楚珣的濕發,再一縷一縷理齊,像大男人哄他的男孩。

楚珣罵道:“你媽的一群猴……還有你們家那個叫大慶的,回頭你替我把這人收拾了,你拿水潑他,開水!”

“嗯,我回去潑他。”霍傳武淡定地補充道,“大慶不是俺們家人。”

楚珣做了個咬人的口型,門牙幾乎咬到傳武鼻子,傳武迅速撤後躲開。

傳武的臉籠罩在暖黃色光芒裏,睫毛和鼻梁勾出很好看的陰影,沉穩而溫暖。

襯衫淺粉色,見水就透。

楚珣又是當下潮人穿衣的流行格調,襯衫裏面是空心兒,不像傳武這種作風保守的,裏面一定套一件背心打底。

粉色棉麻布料下透出淺白膚色,洇出胸膛的輪廓,濕漉漉的面料摩擦胸口,乳尖發脹。楚珣仰臉迎上傳武的視線,對方眸子深處有一點漆黑發亮,像燃着的火苗,像晨星。二武盯着他胸口,眼神露骨。

傳武呼吸炙熱,吹弄着他的發簾,貼得很近,默默幫他擦拭,寬闊的胸膛一攏,兩條手臂将人罩在牆角,帶着強烈的心理暗示。兩人動作協調一致,楚珣一擡胳膊,傳武就知道往哪裏伸手。

褲裆也濺上水,楚珣低頭動手整理,裏面涼飕飕的。

傳武忍不住又笑出酒窩,小粉鳥肯定濕了。

楚珣憋屈着:“你笑個屁。”

楚珣:“擦啊,你給我擦下邊兒啊?”

霍傳武就勢伸手去掏,霍爺給你擦小鳥……

楚珣飛快地伸手接水龍頭的水,往傳武身上撩。

傳武一把抓住他兩只手,緊緊攥着。身體的接觸讓兩人恍惚,壓抑不住沖動,想要抱。

傳武兩只大手托住楚珣的肋骨,像抱個大娃娃。睫毛和鼻尖蹭着,無話。

楚珣也不矜持,靠上去,兩人在燈下搭成個人字形,臉貼臉,就這麽靜靜貼着,男人粗糙的下巴撕磨,地上光影美好地重疊……

霍傳武強抑沖動,其實并不太清楚,小珣為什麽突然乖順,貓似的,也不跟他鬥嘴掐架了?

楚珣心裏明白,什麽都知道了。

他幾乎每晚都去地下宮殿,二武的一切他都知道。他看着這人光裸着身體從浴簾後面走出來,遍身綴着光芒,白色螺紋內褲洇出飽滿的肉色,屁股上胎記浮現。

他看着二武躺上吊床,躺在當年那根大石柱子下。二武懶洋洋地放松四肢,然後慢慢側過身,一條腿搭上。這人後背水珠嘩嘩地流淌,粗喘着,肌肉在燈下顫抖,手指發力,像拼命壓抑又像最徹底地袒露男人的欲望,吊床随着手心的動作劇烈搖晃……

二武這傻小子,還不知道自個兒老底全暴露給二爺了吧?

楚珣嘴角勾出受寵的笑,低聲說:“快出去,別讓姓侯的看見咱倆。”

傳武壓抑着喘息,“嗯”了一聲,嘴唇濕着蹭過楚珣額頭。

耳畔傳來不知道誰的一陣敲門聲,餐館裏人聲腳步聲嘈雜。

兩人迅速分開,調開視線,胸膛起伏,眼底柔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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