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瘸腿少爺

淩晨跑路驅車數小時,楚珣最終遙遙望見大洛杉矶地區的高樓街景,繁華的市區橫貫眼前,寬闊的高速路上車流穿梭不息。他這一路,精神高度緊張,身邊又帶着傷員,身心俱疲,眼瞅着一條路就要跑到終點,整個人頓時松垮下來,渾身從骨頭縫兒裏溢出疲憊和酸痛。

傳武在副駕位上靜靜躺着,高燒不退,看起來似乎陷入半昏迷狀态,嘴唇幹裂焦渴。

再結實硬朗的身體,也禁不住這麽燒。尤其以成年男人的年齡和身體狀态,病來如山倒,真病起來完全動彈不得,比小孩發燒更邪乎。

楚珣趁着堵車工夫,給這人灌了一口水。一口涼水灌進去,直接從嘴角冒白氣兒蒸發了。他摸上去,二武的頭和脖子燙得像剛出鍋的烤饽饽,熱氣騰騰。原本用發膠捯饬出的一頭酷帥發型,全都塌下來,頭發淩亂,虛弱得像小孩。

傳武睜了一下眼,燒得不清不楚,眼神卻極其平靜,對楚珣微微一閉眼,嘴唇嗫嚅。

楚珣:“你說什麽?”

傳武像是下意識地不斷自我肯定:“抹油事,好着呢……”

楚珣心疼了:“別說話了,乖。”

傳武斷斷續續地唠叨,男人在最親近的人面前才會偶爾露出孩子氣,也開始亂扯:“俺在家裏那會兒……小時候發燒,夏天……俺媽媽,就把炕洞裏柴火掏走,填上大冰塊,弄成個冰炕……被窩一捂,俺在冰炕上睡一宿,睡一覺就好人一個……抹油事的……”

楚珣忍不住罵了一句:“你那是親媽麽,竟然也把你養這麽大!……換我可舍不得。”

霍傳武人高馬大的,仰躺着,兩條結實的長腿杵在座位空間裏,愈發顯得局促,壓抑。傳武喉結抖動,喘息……楚珣側過眼默默看着人,二武虛弱潮紅呼吸急促的樣子,讓人心動,戳到他心坎裏最脆弱的地方。喜歡一個人可能就是這樣兒,無論對方狼狽落魄成個啥樣,無論海角天涯。

依楚珣這時的考慮,兩人已經露相,他又帶着受傷的二武,無論走海陸空哪一條逃亡路線,都不安全。楚大校這種時候也別逞能了,為今之計,直闖中國領事館尋求“庇護”是最穩妥的捷徑,好歹先找個歇息療傷的地方。

洛杉矶地區道路交通發達,然而人口稠密,人多車多,楚珣還沒來得及進城,就被堵在半道上,堵車。

沒來過洛杉矶的,不知道什麽叫做堵車!八條車道組成的高速公路全部擁堵,車輛排列整齊,以龜速緩慢爬行。放眼望去,前方堵得密密麻麻,連根針都插不進去。原本二十分鐘進城的路,楚珣足足開了一個小時,待到他開進城區,已臨近中午,商區店面人流熙攘,豔陽高照。

楚珣駕車,眼觀六路,眼光時刻掃描頭頂和兩側的後視鏡,突然低聲說:“警察。”

傳武睫毛迅速動了一下,吃力地撐起身,眯眼盯着後鏡。

與他們的車相隔兩個車位,沒有打警燈,車身上也沒有任何标志物,但是楚珣敏感地識別,左右側後方那兩輛車分明是警車,呈夾角之勢,頂着他們的車。

楚珣不動聲色,慢慢地錯車,最大限度利用車距,見縫插針,悄沒聲響地擠進旁邊的車道。

後面兩輛警車竟然跟上他們,緊随不舍,也看不清車內警察是怎樣的意圖神色。

他們直行,警車也直行;他們繞路,警車偏偏也跟着繞路。而且不是兩輛,而是三輛、四輛……大批警車從身後掩殺過來,占據交通要道各處位置。楚珣吃驚地發現,整個街區部署大批LAPD警員,前方路口直接被障礙攔死,三輛警車橫貫排開,堵住通路!

所有過往車輛都被攔截,警鈴大作。

數名身材強壯的警員持槍慢慢向這邊走來。

楚珣一腳急剎,停住車子,前方是警車,後方也是警車。城區街道狹窄,車位密集,他卡在當間兒,進退不得,攥方向盤的手指關節微微作響。

他腦子裏飛快地轉動,思忖各種可能性,喃喃地對傳武說:“這麽快,不可能的……咱倆暴露位置了麽?”

從維加斯一路開過來都十分順利,他明明甩開了對手。難不成對方是佯裝不利,以退為進,做了個套,張開大網,等着他們鑽進埋伏好的包圍圈?

傳武臉色燒紅,但是腦子清醒,聲音很輕:“是洛杉矶警察,不是中情局的。”

楚珣目視前方,低聲道:“不是抓咱倆的。”

傳武眯眼觀察,粗喘:“不是,不像……沒見過這麽詐唬的特工,還拉警燈。”

警員開始挨排攔車,逐輛車搜查嫌疑分子。楚珣低聲罵了一句,今天二爺趕得什麽集,這忒麽什麽風水?

他眯細雙眼,咬牙道,“咱們必須離開這……”

他這會兒也看明白了,洛杉矶警局幾乎傾巢而出,大規模行動一觸即發。他倆在這當口撞上警察,外籍身份,來歷可疑,護照身份是假的,小霍又身帶槍傷,無法向警察解釋。

前方人馬慢慢靠近的同時,楚珣突然倒車,直接将後面緊貼的一輛小車向後撞開兩米!

他猛地啓動,拐方向盤,再倒車,一整套跑路技巧極其熟練。車子在他的操縱下原地打轉,調頭一百八十度,反向逆行從兩條車道中間擠了過去——跑。

警察掏槍吼叫停車,追跑。

楚珣冷冷一撇後視鏡,油門和剎車交替,車子靈活地穿越車流空隙,将幾輛調頭追趕的警車全部甩在身後。

警車裏探出槍管,子彈掃射,車屁股上瞬間爆出一排彈孔。

後窗碎裂,彈痕累累。

楚珣在槍林彈雨中亡命奔突,傳武突然壓上來,肩膀罩住他的後腦,壓低他的身位,低吼:“趴下!……”

兩人一個掩護着另一個,楚珣在惡戰中臉色煞白,嘴角緊阖。車胎在路面摩擦出尖利的顫叫,車子沖上路肩,繞過路障繼續逃竄。一只輪胎被擊中,爆裂的橡膠胎皮飛射出去!

傳武這時突然掏槍,目光冷絕,以牙還牙,扭頭擡手就是一槍,擊中後面警車的前胎。警車在高速運動中側翻,像一頭瘸腿的大型動物慢慢失去平衡,翻着跟頭飛撞路邊。

車廂裏充斥了兩個人急促的喘息,心跳,耳畔槍聲此起彼伏,眼前硝煙戰火紛飛……

楚珣鼻息間湧進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道。

他因為激烈撞擊周身疼痛,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個兒是不是已經中彈了。

傳武罩在他身後,護着他的要害。黏稠的血水帶着體溫熱度,透過衣料,沾上楚珣的皮膚。楚珣突然失聲吼道:“怎麽了?!”

“二武,傷哪了?”

“二武,回話,中槍了?”

“咱倆誰中槍了?……這誰的血?!”

楚珣吼得聲音都嘶啞了,眼底一片濃重的猩紅。

傳武在他身後喘息:“沒有,沒事兒,走。”

車裏沒有人中彈,警察是仗着子彈充裕,持槍亂掃,根本不講求目标準度,也沒打中霍傳武。只是傳武那一撲,扭身罩在楚珣身上,車身劇烈颠簸,傷口無可避免地撕裂,血從下腹部洇出來。

霍傳武偏過頭,左手舉槍還擊,子彈從後窗破損處射出,極其精準,一槍命中,不浪費一粒子彈。

身後緊追不舍的警車車窗濺起一團血霧,失控轉向路邊,撞毀抛錨……

傳武捂住身上冒血的地方,眼神堅定:“小珣,下車。”

車子在大街上奔逃,楚珣:“……什麽?”

傳武毫不遲疑地吼道:“方向盤給我,你跳車,走。”

楚珣猛地扭頭,盯着傳武的眼睛:“……”

楚珣如果只是一個人,早就走了,他可以有各種穩妥安全的辦法,将自己迅速隐沒在茫茫人海裏,甩掉那些尾巴。

他眼眶突然熱了,雙眼視線模糊,一片水霧朦胧,突如其來地難過。

他們距離目的地或許只有半小時車程,可是怎麽就走不過去!驚心動魄的半小時,仿佛是他生命裏最漫長的三十分鐘,竟就看不到終點的方向。兩個人在一起,這麽些年,大風大浪都捱過來,出生入死什麽驚險場面沒見過,難不成今天栽在一群笨熊樣的LAPD手裏,真是橫死了都不能甘心!

以前從來都是傳武保護着他,林俊保護他,小志保護他,他身邊的人仿佛前仆後繼用血肉之軀保全他的安危,不惜一切代價,不惜生命……楚珣這是平生頭一次,在彈火紛飛的極端險境中,掩護他身邊最重要的人逃脫。沒到生死關頭這一刻,他或許永遠沒有這樣的機會透徹地明白,身邊人這些年為他的付出。楚珣眼前仿佛跳動着炙熱的生命,鮮活的血肉,二武的血染紅他的瞳膜。他有一種茫然的沮喪和無力感。他手心裏攥着的是兩個人的下半輩子,五十年。他許諾過認認真真給二武畫一幅肖像,二武答應帶着他回老家蓋房種菜。漫漫的歲月長河,一輩子就守候着這一個人,誰是誰的保镖?

……

這是楚珣記憶裏最漫長的一天,他與霍傳武的最後一次任務。

生死只有一線之距,只是他沒想到的湊巧事兒還在後頭。

正午的洛杉矶,老城區附近車輛密集,街道狹窄,兩側店鋪林立,裝潢略顯老舊淩亂,街面到處标有各式各樣中文字體,“酒樓”、“超市”字樣的霓虹招牌随處可見。

就在這地兒,大批警察聚集Chinatown,包圍了中國城附近一家豪華粵菜酒樓。

警察占據各個狙擊角度,呈三角夾攻之勢堵住酒樓大門。LAPD探員個個膘肥體壯,全副武裝,持槍隐蔽在車輛後面,齊齊瞄準,喊話,場面驚心動魄。

十數名黑社會分子,被困二層,隔窗居高臨下,與警方對峙。

楚珣和傳武倆人也說不上是太幸運,還是太倒黴了。中情局特工被耍得團團轉,在沙漠裏兜圈子,到現在沒有追查到他二人的蹤跡。然而他們這趟進城,恰好趕上警方與當地Chinatown某華人黑幫激戰交火。警察搜捕涉案的黑幫分子,搜查華裔面孔的車輛,盯上楚珣這輛車,以為這兩人是漏網的黑社會。

槍聲響起,警察與酒樓內的人駁火,互射,終究打起來了。

“龍哥,龍哥別過去!”

“別打了,龍哥,跑吧!”

幾個兄弟拼死拽着,把人往回拽。一頭灰發臉上有刺青的男子眼眶猩紅,眼眦爆裂,隔窗與警察瘋狂對射,口裏罵着,四崽那個王八球子,背叛老子,把老子賣給警察,爺爺拿槍子兒活剮了他!……

陷入包圍圈的一群困獸,且戰且退。灰發男人推開身旁的人,吼着:“你們帶他走,走啊!”

唐人街大昇堂龍哥手下這一群弟兄,裏面還夾帶着一位衣着光鮮眉眼清俊的少爺,看起來年紀不大,也不算太小。白臉少爺腿腳不便,讓人一左一右地架着走,手裏還拖着一支拐杖……

西裝褲管下露出來的兩截腳腕,一瘸一拐地,匆忙跑路,不慎絆倒了咬着牙再爬起來,狼狽又吃力。小白臉少爺讓人攙着,從酒樓後窗經過,突然一回頭,盯住樓下巷子口,驚訝地“咦”了一聲。

這人扒住窗子,狠命眨眼,認了好幾眼,不太敢确定。

“樓下那個人,是……楚珣?”

酒樓後身的小巷子,狹窄陰暗的角落裏,污水遍地,人影晃動,喘息聲粗重。

兩名黑人警員發現被棄的爆胎染血的車子,掏出槍,堵住小巷出口,一步,一步,慢慢挪動,逐步逼近。

鼻息間的空氣都緊張得凝滞,夾雜着殺氣。

“舉起手來!不許動!舉起手!!!”

警察發現目标,喉嚨嘶啞,平舉着槍,用嚎叫的音量虛張聲勢掩飾緊張。

楚珣緩緩從陰影裏站起身,面無表情,雙手高舉過頭:“……別開槍。”

牆角處坐着霍傳武,骨盆受傷,站不起來,一條腿平直地伸開來,仰靠牆壁喘息,血從指縫裏往外流。

身形偏瘦的小個子警察,以黑洞洞的槍口抵上傳武的頭。傳武一動沒動,睫毛低垂,看起來十分虛弱。小巷子另一頭,楚珣被一名更加肥壯的制服男人撅着手臂砸向牆壁。他半邊臉被摁在牆上,手铐铐上他一只手,警察用槍抵着他的後腦用口音濃重的英語不停嚎叫。

楚珣眼底閃過一道光。

警察試圖鎖住他另一只手的瞬間,他手腕一擰,突然發飙!

胖警官手指劇痛,“啊”一聲,手中的槍在電光火石之間易主。

對面的小個子警察吃驚,正要動作,坐在地上狀似奄奄一息的某人這時出手。霍傳武一掌擒住對方手腕,狠命往反向一掰,槍管子走火,子彈崩上對面牆壁。傳武一躍而起,奪槍手的肘關節橫打撞向對手下颚,另一只手迅猛地從靴幫裏抽出軍刺!

傳武眼角瞥見那個肥壯的胖子被楚珣下了槍,那人倉皇之中掏出腰間匕首,一坨肉山似的猛撲,刺向楚珣。

楚珣顧不上迫在眉睫的危險。他回頭,看到遠處小個子警察舉槍重新對準傳武。

楚珣叫了一聲,眼眶通紅,擡手一撩,指尖放電摩擦空氣,一簇帶着火花的強烈的電流直竄着擊中小個兒警察的胸口!

傳武猛地抛出手裏的軍刺,手臂彎曲的弧度像半空中甩出一道鋼鞭。鋒利的武器在陽光下閃過一道寒光,刺穿胖警察握兇器刺向楚珣的那只手腕,穿了個透……

楚珣回身一掌,砸暈胖子。

巷子另一頭,被他電擊的家夥像一頭被電暈的大魚,撲倒在傳武腳邊兒。楚珣瞬間激發的電流只能将人暫時擊倒,強度并不致命。

傳武貼着牆壁,慢慢地下滑,倒地的瞬間被楚珣抱到懷裏。

傳武因為胯骨位置嚴重受創,站不起來,跑不了。這人臉色平靜,下巴一擺,示意楚珣:“就快到了,你走。”

楚珣把傳武一條胳膊架在肩膀上:“帶你走。”

傳武急促低聲道:“你聽我的,就把我擱這兒。你去請求上面支援,讓他們派人來這地兒找我。”

耳畔槍聲不絕,警笛聲四起,楚珣低聲吼道:“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不行!”

傳武不理會楚珣的固執,劇烈地喘:“你進領館以後不要出來……千萬不要再跑回來……”

楚珣怔怔地,愣了半秒,一字一句地:“你混蛋。我今天絕對不把你扔在這鬼地方,絕對不行。”

楚珣掏出電話,傳武一把摁住:“別打電話……中情局肯定有監控,有衛星,你打電話立刻就暴露位置!……你只管走你的。”

楚珣說不出話……

就這當口上,巷子口流過一道尖銳的剎車聲,濺起一灘積水。

楚珣猛一擡頭。

車裏的人也拼命抻着脖子,朝這邊張望。

楚珣吃驚,沒反應過來,愣了,與對方大眼瞪小眼。

雙方這樣一對視,車裏的人終于确認了,這一襲光頭、造型驚悚的家夥,真就是楚二少爺,連忙壓低聲音沖這邊喊:“楚珣,你在這裏做什麽啊!警察開槍了,你還不快跑呢?!”

楚珣立馬反應過來:“小湯……小湯!”

“我們人受傷了,我跑不了!”

楚珣足足有兩年多沒見過這人了,他眼前的人相貌沒變,發型沒變,這種狼狽跑路的場合仍是一身精致合體的西裝,隔着老遠恨不能都聞見對方濃郁撲鼻的古龍水味道,可不就是他的故交小湯少爺!

一名手下開着車,小湯少爺坐在車廂裏,抱着拐杖,俊臉上也是一副慌裏慌張的模樣,眼珠快速掃視前方後方,強作鎮定,伸手招呼:“珣哥,你傻啊你?你趕緊上車啊。”

楚珣只愣了半秒,一咬牙,用不着湯少爺再招呼第二聲。

他架起他家傳武,把人塞進車廂,自己跳上車,還不忘了指揮對方:“快開車,趕緊他媽的離開這鬼地方!”

酒樓內外交火戰況愈演愈烈,大批警察被壓制在門外,以警車為掩體,都很怕死,不敢盲目攻入目标建築,又不肯撤退,雙方陷入糟糕的僵持,互有傷亡……

楚珣萬沒想到,生死一線千鈞一發之際,竟能碰上湯家皓。他知曉對方一直在美國,卻沒料到小湯包偏巧出現在這樣一個時間地點,熟人之間好辦事兒,在最要命的關頭,救了他和傳武。

集體駕車跑路的一夥人如同驚弓之鳥,一口氣開出若幹個街區,槍聲漸稀,回頭已經看不見警車的影子。車裏喘息聲粗重,各種聲響此起彼伏,楚珣也顧不上旁人,緊緊抱着流血的人。

霍傳武從楚珣懷裏擡起薄薄的眼皮,正對上湯少爺扭回頭一副探究的視線。車廂裏的氣氛同樣僵持,有那麽幾分尴尬,雙方都不知從何說起。

湯家皓掏出手絹擦擦泛油的鼻頭,掩飾住臉上各種情緒,上下打量楚珣和傳武倆人抱團的姿勢,撇了撇嘴角,淡淡笑了一下,也沒說話。

霍傳武身上疼歸疼着,外人面前,霍二爺的面子絕對不能塌,哪能吭聲哼唧?他冷冷地白了小湯少爺一眼,一張俊臉很酷地板着,楚珣在下面給他捂着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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