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好嫉妒

趙懷亦只是輕輕拍了下唐映楓的頭發,很快收了手,并未有其他逾矩之舉,雲鶴樓一樓大家談天說地,看似并未關注樓上,實則都心裏暗驚,思考着那日鹹粟閣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大家都回神各幹各的事情,唯有薛明露有些出神地看着桌面。柳秋荷打量着薛明露的神色,湊到她耳邊小聲道:“要論樣貌,薛姑娘你可甩了那唐映楓幾條街。”

薛明露有些惶恐:“樂安縣主豈是我可以比的。”

丁千兒暗啐了一口,湊近了小聲道:“你別怕她,咱都是自己人,背地裏說說實話又不會被她聽到。”

薛明露讪讪一笑,不敢接話。

丁千兒打量着三樓,小聲道:“看來鹹粟閣那事兒定然是假的了,我就說以三皇子的品性,怎麽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

自來京城,便聽聞許多人議論鹹粟閣之事,可薛明露在丞相府根本不敢多問,此時丁千兒都主動提起了,她順勢露出疑惑的神情:“鹹粟閣是……何事?”

丁千兒招了招手,薛明露忙将耳朵附過去。

柳秋荷默默掐了下丁千兒的腰,輕咳了一聲,丁千兒拍了下柳秋荷的手,貼在薛明露耳邊小聲道:“傳聞那日在鹹粟閣,三皇子當衆扒了舞女的外衣。”

薛明露不可置信地皺起眉,擡眸對上丁千兒八卦的眼神。

丁千兒仔仔細細地打量着薛明露的神情:“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對吧?”

薛明露淡笑道:“聽聞三皇子溫潤儒雅,又聽丁姑娘說這事兒,難免覺得有些……”

丁千兒坐正身子,一臉唏噓嘆息:“……這事兒衆說紛纭,誰知道呢。”

柳秋荷一邊豎着耳朵聽千兒閑聊,一邊瞄着何生那邊的動靜。

雲鶴樓西南側是通往山和溪澗的門,四道器宇不凡的身影從外面低調地走入,也引得不少女子轉頭看去。

柳秋荷跟四皇子、五皇子都比較熟悉,跟六皇子也有幾面之緣,唯有七皇子,她甚至連長相都記不清楚。只記得幼時見過一面,七皇子被淑妃娘娘罰跪了許久,一臉蒼白沒有氣力的模樣。

可今日一見,雖他仍舊走在最後面,卻姿态閑适疏淡,一動一行都有不自覺流露出皇子的尊貴。

柳秋荷拍了拍丁千兒的手臂:“今日七皇子也來了?”

丁千兒不信:“七皇子神秘得跟道士一樣,哪兒能出席這樣的宴會啊?”

她嘴裏說着不信,還是好奇地擡眸看去。

珠簾掀起那一刻,外面繁複絢麗的花圃都成了背景,他從最富麗的色彩中踏進來,卻沉靜留白,将周遭的一切都變得安靜了下來。

丁千兒不自覺看得出神,臉都紅了幾分。

趙雲憐擡眸看去,唐映楓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欄杆上,仰着頭笑着跟三哥說着什麽。

“七弟?”六皇子趙旭堯回頭輕喚了一聲,随着趙雲憐的眸光看了過去。

唐映楓也注意到了他們,在三樓高興地揮着手。

趙旭堯拉過趙雲憐:“走了。”

趙雲憐回神,緩緩松開衣袖內緊攥的手跟着趙旭堯走了上去。

唐映楓本來還不覺得緊張,看着趙雲憐越走越近,想到那天發生的荒唐事情,就不自覺移開了視線。

趙雲榮自然地走到唐映楓身邊站着,将洗好的桃子遞到唐映楓面前,唐映楓接過啃了一口,問道:“你們去哪兒了?”

趙雲憐似乎在自己身後停留了片刻,然後走到五哥哥旁邊站着,唐映楓用餘光瞥了幾眼,不知為何有些開心。

趙雲榮使勁一拍唐映楓的腦袋:“來了都不找我,你個小沒良心的。”

趙元榮是真的沒把自己當女的……這是把自己腦袋當瓜在拍嗎?

唐映楓捂住額頭,狠狠吸了一口氣,一腳踩在他腳背上:“輕一點!”

唐映楓的力氣可比一般女子大太多太多,趙元榮頓時疼得睜大眼睛,氣得一把拽過唐映楓的脖子。

趙雲憐眼疾手快地抓住趙元榮的手臂:“五哥。”

唐映楓趁機往後一朵,搖頭晃腦地作了幾個鬼臉。

趙懷亦看着唐映楓的側臉有些出神,落水剛起來那幾日,楓兒仿佛換了個人,冷漠戾氣,反而是鹹粟閣那事之後去國公府找到她,她似乎又變回了以前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姑娘。

趙元榮往下一看,果然見不少人都盯着這邊,他理了理衣袖,小聲警告:“等會打你。”

唐映楓不屑地一撇嘴:“五哥你确定你打得過我嗎?”

趙元榮:“……”

見趙元榮表情猙獰,眼見着又要掐起來,趙雲憐輕喊了一句:“楓兒。”

唐映楓瞅了趙雲憐一眼,輕輕地“噢”了一聲,乖巧地沒在鬥嘴,轉身看着樓下。等過了很久,她才用微涼的手拍了下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

趙雲憐看着唐映楓的側臉,松開趙雲榮的手,也看着下面沒再說話。

趙元榮奇怪地打量着唐映楓和趙雲憐,這倆人不是從小關系就不親嗎?何時這麽親近了?

他無意間擡眸看到趙懷亦,發現他也不動聲色地看着兩人。

四皇子和六皇子本來想坐着,但見他們幾人都站在欄杆旁,又想着坐下一點熱鬧也瞧不見,冷清得很,便都站了起來。

柳秋荷站在下面默默地看着唐映楓身邊站着的人,從一個慢慢變多到五個。她一襲紅衣,十分懶散地站在五個皇子中間,衆星捧月一般。

丁千兒掐了下柳秋荷的大腿,小聲道:“秋荷,我好嫉妒。”

柳秋荷掃了一眼,道:“……誰又不是呢。”

也就她現在跟唐映楓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但是……還是好嫉妒啊……

柳秋荷在心裏默默給唐映楓翻了個白眼,恨恨地喝了口茶。

“樂安縣主……跟皇子們關系這般好嗎?”身邊傳來小聲的詢問。

柳秋荷淡淡道:“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應該不錯吧。”

丁千兒補充道:“唐映楓出生那是天降祥瑞,陛下當天就給她封了縣主,還準許她自由出入宮闱,再加上陛下唯一的公主長樂公主和親遠嫁,衛國公又屢屢立下戰功,陛下自然對唐映楓不一般,所以啊,她自小得的待遇其實跟公主都差不離了。”

一樓和三樓隔着的,并不是那幾十階樓梯那麽簡單。薛明露擡眸看着不遠處的樓梯,暗暗攥緊衣裙……但我都會走上去的。

每一年百花宴比的不是吟詩作對便是琴棋書畫,成安國女子的地位比周圍幾個國家都要高些,歷史上不少女子從政、參軍的先例。

上一屆的女探花,便是在百花宴上出的名。

演變到後來,百花宴早已不是最初單純的賞花之意,許多名門貴族的公子、小姐都會精心為這一天準備,公子們希望能聲名大噪,仕途亨通,姑娘們則希望能覓得良婿。

丁千兒從如廁回來,疑惑地看着雲鶴樓後山被打理出來的一片寬闊的草地,周圍設置了不少箭靶和馬廄。她疑惑地多瞅了幾眼,詫異地走到柳秋荷身邊坐下:“今天要比武射箭嗎?”

柳秋荷搖了搖頭:“誰知道呢?”

丁千兒看了眼柳秋荷身邊的位置:“人呢?”

柳秋荷默不作聲,朝前面挑了挑眉,薛明露正站在高迎彤身邊,兩人不知再說些什麽。

對唐映楓如果只是純粹的嫉妒的話,對高迎彤兩人便是真的有些看不上了。

那姑娘年紀小,但心思很重,而且踩低捧高世俗得不行,最忌諱的就是,這人即使對身邊最親近的人都指不定能來冷刀子。

只不過以往被唐映楓欺壓得太慘,勉強看上去兩邊還有些融洽。

見丁千兒表情,柳秋荷拍了下她:“別表現出來,唐映楓說留她有用。”

丁千兒點了點頭,想到什麽,又湊到柳秋荷耳邊小聲道:“唐映楓那丫頭給你許了什麽好處啊,可沒給我好處噢……小心我叛變。”

柳秋荷笑了下:“你敢。”

正說着,高迎彤一行人走了過來,柳秋荷擡眸看着她。猜測着用意。

果然……

高迎彤柔聲問道:“柳姑娘今日可要參加詩會?”

柳秋荷聳肩笑了下:“誰知道呢?”

高迎彤表情微變,随即笑着坐下:“我姐姐今年可要參加,我只是害怕到時候我們都太沒面子,還不如都不參加。”

柳秋荷笑着參了杯茶:“芷珍姑娘文采斐然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輸了也不丢人。”

丁千兒笑着接了句:“是啊,可能就迎彤你比較在意,畢竟要是我姐姐樣樣都比我……”

高迎彤和高芷珍不和可不像她們與唐映楓不和那般簡單,兩人同處一個屋檐下,出門卻從未一起。高芷珍深受高大人偏愛,才情樣貌樣樣都比高迎彤出衆,這話要是說出來了,今天指定收不了場子了,

柳秋荷一把掐在丁千兒腰上,幹笑道:“走吧,詩會快開始了。”

丁千兒看了柳秋荷一眼,及時收住,親熱地挽着薛明露的胳膊:“薛姑娘,随我們一道?”

柳秋荷也站起身,拉過高迎彤的手臂:“走了走了。”

高迎彤當然聽得出來丁千兒言下之意,可偏偏她又笑嘻嘻地收住了。高迎彤面色不虞地看了丁千兒幾眼,小聲道:“千兒她幾個意思?”

柳秋荷親熱地拉着她往外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那臭嘴。”

詩會分今明兩場,今日的詩會男女分席,明日則男女同席,一般會玩飛觞。

唐映楓看着薛明露的背影,沒記錯的話,今日就是薛姑娘名揚京城之日。

也是薛明露往上的第一步。

她出神地看着薛明露的背影,沒注意到身旁的柱子,手臂忽然被人往裏一拽,撞入了男子的堅硬的胸膛,唐映楓詫異地擡眸時,趙雲憐正垂眸看下來。

唐映楓只覺得熱氣上湧得腦袋有些發昏,她嘴唇翕動:“……七哥哥。”

趙雲憐扶着她站好:“想什麽呢?”

唐映楓趕緊立正站好:“沒想什麽。”

竹簾被趙元榮輕輕拉開,唐映楓一眼就望見了外面寬闊的草地,還有一排箭靶。

趙元榮笑着回頭:“這就是我們幾個方才出去幹的事情。”

百花宴她年年都參加,每一年都會見到各種各樣的人站起身意氣風發的吟詩,她除了撐着下巴豔羨地看着,便是無聊的發呆。

記憶裏,今年的百花宴也該是如此的。

涼風刮過得眼睛有些疼,唐映楓眨了眨發紅的眼眶。

趙元榮笑道:“七弟的主意,我才不會花心思給你這個沒良心的小丫頭搞這些。”

唐映楓怔愣的幾秒,喧鬧嘈雜聲響都逐漸遠去,她渾身的所有都在感受着身後那個人傳來的溫度。

被放下的竹簾在空中搖晃,擋住了前路,将外面舒展豔麗的畫卷攪弄成模糊的色彩和浮動的光暈。

骨節分明的手指從斜後方伸出,将搖晃的竹簾重新拉起,他清潤低沉的聲音隔着一定的距離緩緩傳來:“……五哥他們也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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