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仙劍蹴鞠 (3)
方吸收藥力,那麽阿九醉成這樣,該如何是好?
他握着她單薄的雙肩,強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沉痛道:“歌兒,伯父并幾個哥哥去了,你更該好好照顧自己,他們必不願見到你這樣傷心傷身。”
阿九歪着腦袋,甚是有趣地看着眼前翕和的嘴唇,覺得好看之極,便對着他咯咯傻笑。裴流觞看着她嬌憨的模樣,臉上閃過一絲狼狽,又沉聲呵斥她。
笑了片刻,耳聞“嗡嗡嗡嗡”鬧個不休,她便有些埋怨道:“大冰塊兒,你好吵!”摔開扶持的手想去抱酒壇,不想早已渾身無力。裴流觞将她撈至懷中,雙臂似乎鐵箍将她縛住,下颌抵着她的發旋,喉嚨裏沙啞地溢出一聲嘆息:“歌兒……你還有我……”
拿不到酒又掙脫不出,阿九便安安靜靜地靠在他懷裏。忽而又覺身後所靠之牆硬邦邦的十分不适,便又想起了清源時自個兒歪在山坡上的光景。
呵呵笑道:“桃源裏數我……最調皮,小白,阿牛都是跟屁蟲……”
忽又記起這些同伴均無消息,喉間梗了梗,不多時又帶着哭腔道:“阿爹很疼我,哥哥也是……極疼我的。然則,他們為何都……成了一堆碎肉!”說着眼淚沒有流出來,又咯咯咯笑了。
裴流觞想起一路上所進村子,當中慘象實在難以言傳,本不想讓她瞧見,可惡的孔鳴!心中怒極又傷心。
“阿九從小便是不祥之人,剛一出生阿娘……阿娘便去了。風哥哥才遇着我……”她眼睛幹幹地疼,忍不住揉了揉,“便在青石鎮被傷得幾乎死去,現在輪到阿爹啦,連累了整個……整個桃源…..”
他輕輕拍着她的肩背,溫潤的聲音在她耳邊萦繞:“歌兒,我想伯母一定很開心能把你帶到人間,你看着是這樣美好,即便她為此付出生命,定然也是覺得幸福的。”
見她揉眼便捉住她雙手壓住,騰出手輕輕摁着頭部穴位替她推拿,嘴裏一直不停地說話“說到大師兄更與你無關了,他在東海流坡山被伏擊已是受傷,對上孔鳴那時已是強弩末…….大師兄最是溫柔不過,想必他會很願意為你這個……妹妹,擋風遮雨的。歌兒,我會替你報仇,替整個天下被妖魔殘殺的人報仇。我都可以,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
這時阿九酒力上湧更有些糊塗了:“你卻是哪個?你快走罷,別……同我一起,大家都離開阿九了……你也走罷。不然,哪一天被我克死啦……”聲音慢慢弱下去。
他便以為她睡了過去,低頭看去卻瞧見一雙空空洞洞的眼眸茫然地看着穹頂,原本仿佛琉璃的眼睛,仿佛被吸完靈氣的玉石,泛起灰蒙灰蒙的顏色,讓他心中陡然生出不祥之感。懷裏的人櫻唇微啓,酒窖裏便回蕩着一段破碎的童謠,估計是她兒時學來的。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蟲兒飛蟲兒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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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
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她嗓子咳嗽時便傷了,此時聽去愈見暗啞晦澀,那斷斷續續的歌聲,就如同細細密密的針尖,紮得他渾身疼痛難當。他知道她傷心、痛苦,然則卻沒有在他面前灑過一滴淚,即便今晚醉成這樣,也只呵呵傻笑,也只唱着家鄉的童謠。
郁結于內實在不妥,此時雖擔憂她的嗓子會壞掉,也未加阻止。唱罷,歌兒,只是明日之後,我再不許你這樣折磨自己。
折騰許久,阿九終于歪倒在他懷裏睡了過去。
指腹輕柔地揉着她的頭部穴位,試圖舒緩緊繃了一日的神經。歌兒,不論将來如何我都會陪着你,保護你。你身邊有很多人,他們也會愛着你。你妹妹也是極好的人,大師兄自不必說,即便是孔鳴,他為了你也放下了矜持,甚至不惜已殘破之軀對上妖族右護法,只為取得解藥為你續命。
歌兒,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能讓所有人失望。你痛苦,我只會,只會更加痛苦百倍。你記得你同八千弟子入門測試時,遇到窮其重傷的事麽?我曾聽聞小卿同蒼銘軒提過此事,那時候你在裏面疼,我便在外面疼,可吓壞了你五師兄。自嘲地笑笑,那時我便知道,此生我的劫數開始了。
他溫柔至極地看着她:你卻害怕我,是了,你一直說我是冰塊兒。現在每夜去山谷修煉,知道我拿你不知如何是好,便愈加放肆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下颌輕輕摩挲着她的發絲,臉上冰雪融化春暖花開。
不必擔心論劍的事情,我會禀明師傅收你為徒。擔了師徒之名,我也管不了以後了,現在,我只想要把你留在身邊,一生,一世……
将酒窖裏處理好,又替她梳理了體內桂花釀所化的仙靈力,三十六個周天後發現她經脈裏居然還存下了不少靈力,不由大喜。只是不知,明日光景如何,抱了阿九便往太極山去。
昆侖殿颠,一人衣衫獵獵,望着被太極山陰影抹去蹤跡的兩人,仰頭灌下一口酒。殿後桃樹下,往日莺歌燕舞的花妖們,被殿殿那人強大的威壓阻住,均不敢上前勸慰,只低低嘆氣。
裴流觞原本已起身,驀地回想起下午大師兄掃到她頭發時微微一愣的神情,又折回來掏出袖中金色絲帶,輕輕置于枕間,方才離開。
風皓庭和蒼銘軒都認為阿九痛失親人,傷心之極實不該再繼續修習,裴流觞深以為然。經過昨夜,他知道她心中尚有諸多心結,怕她走火入魔。阿九很乖巧笑吟吟地應了,讓風皓庭和蒼銘軒松一口氣,讓裴流觞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白日裏她便在屋子裏打坐,每晚子時的修習卻中斷了。過了兩日,阿九痛失雙親的事情傳了開了,衆人都投以憐憫的目光。聞訊,卿絕塵抱着阿九哭得十分慘烈,她知道那晚自己為何提到陪姐姐回桃源後,她笑得那麽奇怪,而後自己所察覺到的悲傷是為何事了。
其它朋友也三三兩兩來看望她,這讓阿九這兩日笑容愈見多起來。笑到後來,就有些心口泛痛。小卿又不好将看望的人驅離,只好流着淚看着她笑。
楮師炫和匡逸辰、喻晟睿才走,小屋便又迎來羅帶搖曳的珺瑤和紅衣勁裝的林媚兒。
珺瑤同林媚兒坐在案幾前,屋子裏只有兩根凳子,阿九便招手讓她坐在榻上。兩人瞧了瞧阿九的神色,林媚兒呵呵笑了兩聲,甚是欣慰道:“楚天歌,連一家全部慘死後你都能嬉笑如初,你果真是堅強,不得不叫人佩服!”
卿絕塵聞言一張臉“刷”地漲得通紅,便要起身上前理論。阿九伸手拉她坐下,朝林媚兒嘻嘻笑道:“媚兒師姐總這麽謙和,這不算得了什麽,只一樁你便讓我好生敬仰。”
林媚兒有些好奇:“哦?此話怎講?”
阿九一邊拍卿絕塵的手安撫她,一邊漫不經心道:“師姐明知我見你便會頭暈耳鳴會胡言亂語,卻還找上門挨白眼,只這皮厚的修為,委實讓我敬仰的很。”
“都這時候還牙尖嘴利!我也不同你繞圈子。實話對你說,你別看着風師兄、裴師兄他們對你好,那是可憐你沒爹沒娘,你別想着拜在他們門下!”
“哦?媚兒師姐巴巴趕來就是為了同我說這個。呵呵……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試試了,這可如何是好?”
進門後一直沒說話的珺瑤,聞言柔柔細細地道:“天歌師妹,媚兒師妹說話直,你別同她治氣。你想想風師兄他們三個稱為‘昆侖三子’,往後最有希望成為昆侖丘掌門。他們的弟子必将是根骨絕佳的人物,才不至辱沒我昆侖丘。”
擡眼憐惜地看着阿九,見她沉默不語,慈悲的面容滿是不忍,還是繼續道:“你如今的情況昆侖丘上下皆知,你想他們當中誰要收了你為徒,往後必不肯讓你受委屈,但是他們自己改多為難。我知道你一向是個識大體的,便好好琢磨琢磨。”
林媚兒驕橫的聲音插進來:“別不識好歹,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實力,”就憑着你那點修為,能在論劍時雞立鶴群?任誰也能踩死你,安安分分待到十五日後,便給我滾出昆侖丘去。
“師妹,不得無禮。”
“你太過分了,媚兒師姐,大家份屬同門,你怎麽能這樣蠻橫無理?”
“你是哪裏鑽出來的白頭怪物,敢同我這樣講話!”
“夠了!我希望你們給自己留幾分顏面,所謂名門也不過如此!我的事情不老兩位操心。請吧!”
卿絕塵将房門拉開,憤憤道:“兩位師姐請回吧!姐姐身體不好要休息了。”
林媚兒驕矜地哼一聲,拂袖而出。倒是珺瑤,十分歉意地起身對阿九道:“我知道此番讓阿九師妹難過了,這裏替媚兒師妹道歉。你好好休息,節哀順變吧。”轉身優雅緩行,至門邊又十分不安地沖卿絕塵笑笑:“小卿師妹,就麻煩你替我們大家照顧天歌師妹了,唉,她的身體……”
兩人走不多遠,便聽到屋子裏傳來戲谑的笑聲,聲音中透着股涼薄譏諷的味道。珺瑤攏在袖中的手捏成拳頭,面帶微笑道:“媚兒師妹,為什麽她不領情呢?我們不都是為了她好麽,哎…….”
“哼,我有的是辦法讓她死了這份兒念頭!論劍不是要比試嗎?到時候,我看她怎樣丢人現眼!”
“媚兒師妹別嘔氣了。看看你氣得眼睛,都跟你方諸山上的鹿馬眼睛一般大了,何苦來哉?我媚兒師妹乃是這天地間最為可愛最是寬容的女子,便原諒她罷。”
“呵呵,姐姐就愛逗我。”
聲音漸行漸遠。
“小卿,快去上課吧,我躺一會兒。”
“恩,姐姐再睡會兒。我午時便禀明師兄,回來陪你一個時辰。”
知道拒絕也沒用,阿九欣欣然道:“好啊,不過我要吃好吃的!你要記得替我帶回來哦!”
“一定的。”她見姐姐展了笑臉,才放心走了。
半個時辰後,整個太極山除了她便再無一人了。想着方才林媚兒和珺瑤的一唱一和,她不由冷笑幾聲。笑聲驚醒了她自己,什麽時候,自己也會這樣笑了?
翻身坐起來,從镯子裏取出玉簡。一個青玉的是二師兄給的都是些練氣之法,已學得差不多了,一直帶着身邊沒有換回去。
另外一個雪白的是老爺爺給自己的,回想起林媚兒那句“論劍不是要比試嗎”,打開玉簡沉入神識,掃了幾眼便如獲至寶。收回神識,她拿出小鼎心中默念,眼前一暗,便到了當日解開老爺爺結界的大殿內。
強自壓下澎湃的情緒,又念動咒語,一陣窒息後眼前複見光明。
作者有話要說: 先祝看文的親親:新年快樂!
楚腰因為團年的原因,不得以會停更4天。回來後會努力補上!
那麽,祝願您及家人朋友虎年幸福甜蜜順順利利咯~~~O(∩_∩)O~
鞠躬(*^__^*) 嘻嘻……
☆、神器誅仙
仍是那方平整寬大的玉臺,玉臺四周是煙波浩渺的大海,天空中一片混沌。阿九不敢多看茫無涯際的海水,推門進了房間。順着一排排博古架和多寶閣看過去,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進來時的情形。如今,天材地寶仍在,老爺爺卻不知游方到了何處。
自出了須彌界後,自己倒是順利地留在了昆侖,不過匆匆數月,自己阿爹、哥哥、桃源村所有的鄉親全都凄慘死去,連魂魄也不知去向投胎轉世亦無可能。要找那些喪盡天良的妖魔報仇,須得一身本事。自己萬萬不能被逐出昆侖丘,否則,說什麽都不過是枉然。
心中有了計較,便取出玉簡,找到自己所需的丹藥和書冊玉簡逐一碼在案幾上。盤膝坐下後便開始閱讀。因着須彌界與外面的世界不同步,她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來。二師兄曾告誡過,欲速則不達,她決定由淺入深循序漸進。
時間慢慢流逝,實在餓得不行,便回到當初的果子山上摘些果子解渴充饑。倒是又碰見了那只果子妖小光,許久不見它倒是長壯了不少。跟她絮絮叨叨個沒完,直到她滿口答應以後經常來瞧它,才一把鼻涕一把淚給她找吃的。有了小光的指點阿九很快摘了兩個果子,用些藤蔓纏着背回了玉臺。
這樣一邊沉入心神領會,一邊順手比劃,第一本玉簡用了她須彌界裏大概三十多天的功夫,總算領悟了十之八九。她原本天賦極高,在山谷幾月裏裴流觞放任她自己參悟,使得舉凡功法她都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再加上案幾上被她當糖丸吃的初級靈丹輔助,她體內原本糾結了許久的問題終究得到了緩解。原來各自飄移的靈力彙成了小小溪流,在筋脈內緩緩流淌。
她曾經想過,或許是因為自己的身體與別人不同,人家喝了一壺酒到了肚子裏仍舊是一壺。她喝了一壺後到了肚子裏卻散入奇經八脈滋養血肉,最後能感覺到的就只有一滴了,這才會有那許多古怪的事情。相通了此節,她便覺得二師兄果然甚有見地,既然喝一壺最後只有一滴,那麽別人喝一壺她便喝他個幾壇,看看誰狠!想到這裏不由好笑。
又倒了幾粒瑩白的丹丸吃了便出了門,稍稍遠離了寶庫就地打坐。忽地躍起騰入空中,心随意動,身體仿佛是一只自由翺翔鳥雀,與雲霧一道飄舞、回旋。閉上眼,感受到從未有過的靜好。
意念一動,靈氣按照玉簡中所繪經脈行走——扇來!睜眼看看空空如也的手,這才想起二師兄給自己的扇子放在的離殿的屋子裏。不死心又試,手裏突然出現的溫潤讓她一喜,睜開眼又是一驚:這哪裏是她原本用的那扇子!她這一驚詫險些自空中摔落。
輕巧着地後,上下翻來覆去看着這把似金非金、肖玉非玉的扇子,越看心中越湧起一股熟悉感,仿佛與自己有種不可言狀的契合感。唔,這不是自己總挂在脖子上的扇形玉墜嗎?
掏出絲繩,見上面的玉墜果然不見了。聽阿爹講自己生來右手便攥成小拳頭不肯放開,着實讓一家人着急了好久,還是八哥哥拿了小雀逗她,她才松手去抓。大家才發現她手裏一直攥着個小玉墜子,大哥找了絲繩替她栓了挂在脖子上,這麽些年一直貼身佩着,沒曾想這玉墜子竟然真的是一把可大可小的扇子!
稍稍輸了靈氣,扇子略略變大,随着仙靈力的增多扇子居然慢慢晶瑩剔透起來,寶光流轉映得阿九的臉頰更顯明媚。全力一震手心想破開一個通道靈力彙入扇中,扇面突然間華光爍爍仙氣盈盈直沖霄漢,中間有兩個色澤深沉、字樣古拙的字逐漸清晰——誅仙!好大的口氣!
阿九飄上半空,執了扇子朝着遠處随随便便這麽一扇,玉石臺上便卷起一陣狂風!數十步外濤走雲飛風雲失色。她知道倘若使出全力,威力更盛。可惜她再無法施展,因适才靈力消耗過度,不得不回到玉臺稍事歇息。
誅仙扇已經恢複了原來玉墜子的模樣,阿九又将它挂在脖頸上,坐在玉石臺上玩兒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還有一件要緊事。一拍腦袋,飛快跑回寶庫,将接着要修習的玉簡扔進玉镯,又拿了一瓶丹藥才退出門。
回到離殿的屋子,看看沙漏已經過去了四個時辰,案幾上有小卿給她帶回的果子,這會兒估計小卿要回來了。
卿絕塵差不多習慣了阿九經常不在倒沒有在意,倒是拿着手裏的靈丹,讓她小鹿般的大眼睛鼓得圓圓的驚喜地叫道:“姐姐你哪兒來的呀,清明長老說只有正式拜師之後,我們才有機會服用這樣的丹藥。”
阿九揮揮手道:“這是一個老爺爺送我的。別看我別問我,我也不認識。那一瓶送給你了。”
“哦,估計是客居我們昆侖丘的哪位散仙爺爺吧。我也要不了這麽多呀。清明長老說過,這種丹藥初初服用靈力大增,到後來也沒用什麽用處了。”
“小卿你留着吧,每天服一粒,用不了就當糖丸嚼着玩兒。”
阿九無所謂的樣子逗得卿絕塵呵呵直樂,想起中午的事情道:“對了姐姐,午時我回山谷後,二師兄還問起你呢?”
阿九一聽心中泛起暖意,嘴裏卻渾不在意道:“估計又是怕我偷懶。你怎麽回答他的?”
對面那個白發女孩兒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吶吶道:“自然是說你不在嘛,那不然該怎麽回二師兄?”
阿九有些無奈地撫着額頭,好吧,不能教壞小孩子撒謊,便點點頭:“嗯,說得好啊,說得妙!”
那麽妙在何處?小卿疑惑地看着她。
砰砰砰!“楚天歌,我可以進來嘛?”是碧笙師姐!阿九趕忙起身應道:“碧笙師姐請進。”
清麗如水的碧笙一向極有個性,別看外表溫婉性子實則跟二長老一般烈火,一旦惹踩到她的底線了,她才不管對方是誰呢!阿九也曾因為風皓庭的事情被她穿過小鞋,後來見阿九确是調皮頑劣些,秉性卻不壞。是以事後再不為難,還時時提點照顧,阿九極是感佩。
阿九将她讓進屋來便添茶置水,忙得不亦樂乎。碧笙笑眯眯地看着她竄來竄去,便招呼道:“行了天歌,你跟小卿都坐吧,師姐有事要說。先說好,倘使師姐說的話不入你的耳,我希望你能告知于我。”
“碧笙師姐,我或許已經知道你要說什麽。”阿九微微一笑。
“哦?看來師姐晚了一步,那麽我來說第二件事情。”碧笙毫不拖泥帶水,喝口茶潤潤嗓子,放下茶杯,定定望着眼前聰慧的少女:“我希望能收你為徒!”
話音剛落,阿九很失禮地噴出了嘴裏的茶水,臉一紅低頭接過小卿遞來的帕子一邊擦拭一遍咳嗽,碧笙搖搖頭親切地說:“阿九,師姐一生無大志,只喜歡彈彈琴翻翻書,一代弟子中屬我和四師弟籍籍無名。我知你倔強不服輸,”看着阿九微微撅起的小嘴,笑了笑,“別不承認,想想那晚師姐不過略施小懲,你看看你自己把爪子折騰得……好在二師兄無意中聽見琴聲尋了過去,不然師姐怕不抱憾終身。你不知道二師兄跟我提這件事的時候,那臉黑得跟墨一般。”
阿九難為情地抓抓頭發:“碧笙師姐忒謙。都知道你琴音厲害,連大長老也誇贊過的。還說師姐無欲無求的心境,許多人終其一生都難及其項背。”
“嘴跟摸了蜜似的!”碧笙側過臉,沖卿絕塵道,“你倆晚膳喝了蜜糖?”
小卿咯咯咯笑了。
“阿九,拜在我門下,你會簡單快樂地多。”
阿九沉吟片刻,起身規規矩矩行了個禮,鼓起勇氣道:“碧笙師姐今天能跟阿九說這些,讓我突然間卸下心裏的負累。過去的一切都被師姐那句願意收我為徒的話中,變得無足輕重。師姐,你值得更優秀的弟子!”
碧笙憐愛地拉着她倆的手,欣慰地搖了一搖,輕快地說:“我果真沒看錯人!小卿我搶不過六長老,那麽阿九,你改變主意第一個告知與我。”又問了她們的功課指點了幾處才離去,看得出她很欣賞阿九。
“姐姐,我今天好開心!終于不用擔心授玉的事情了。碧笙師姐人美心地也好,是吧姐姐!”卿絕塵偏過腦袋碎發便散落枕席上。
阿九挑挑眉,也學她偏過頭看着自己世上唯一的親人,低低嘆道:“傻丫頭!”半柱香後,心中放下挂礙的卿絕塵睡得很沉,阿九無聲無息地起身施了個障眼法,将好說歹說才從裴流觞那裏取回的金翎系在絲帶上,便取出了小鼎……
那日她醒後遍尋不着金翎,害怕孔雀知道了又埋怨她,便去問裴流觞。他倒好,輕飄飄地說是他拿去了往後也由他保管,那還了得!阿九死皮賴臉跟他死磕,搞得裴流觞很是無奈,又怕她當真坐地上哭,只好擰着眉頭答應還給她。前提是讓她放衣兜裏不許貼身佩戴。
阿九一心想拿回金翎自然他說什麽她便應什麽,接過金翎後她又不甘心,便笑話他:“二師兄,你可真真丢我昆侖丘的臉!”說着還刮刮臉頰,沖他吐舌頭。
“我怎麽丢臉了?”
“連我的金翎也搶!你窮得這樣?”
“我那是……好吧,就一根羽毛有何稀奇?我犯得着麽?男女授受不親,你那樣……合适嗎?”說到後來頗有些色厲內荏,眼光掃過她脖頸處,又調開。
阿九聞言有些心虛:“強詞奪理!哼,懶得理你!”轉身便走,走到十步開外步撒腿便跑,一溜樣兒拐入花叢,沒了。自然也沒有瞧見裴流觞狠狠的表情,還有不甘心的話:“我都還沒……呢,死孔雀,你倒好!看我以後怎麽整治你!”
十日匆匆過去,今日便是昆侖丘論劍大會。辰時,仍是昆侖殿下的大廣場。上至掌門、長老、客居于山的游方散仙,下至三百新弟子悉數到齊。六大長老座下五位弟子風皓庭、裴流觞、碧笙、和陽、蒼銘軒都會在論劍後,選合意的贈以表明第四代弟子身份的玉貔貅。有消息說掌門或許會選一個中意的做關門弟子,更是令人好生期待。
比試熱鬧有序地進行着。三百弟子分作了十組,每組勝出的前十五人進入第二輪比試。打散重組十組比試後再取前五,第三輪勝出的五十人又分作十組,每組取最優秀的進入第四輪比試,此時如無意外,能站在場中的十人個個皆是根骨絕佳的奇才。
如此天之驕子便分作兩隊再決出四人争奪三甲!
自第一輪勝出後,阿九便連着輪空了兩次了,沒辦法新人太多比試只安排了五輪。按照蒼銘軒的說法:運氣也是一種實力!
現如今場上還站着十人,女子四人:珺瑤、林媚兒、楚天歌、陌遷塵
男子六人:匡逸辰、雲悠然、慕容聽風、喻晟睿、葉之殇、南宮月。
所有人都沒把楚天歌放在眼裏,昆侖丘上下誰不知道她的底子?連楚天歌都沒把自己當一會兒事兒。她在須彌界裏差不多屬于閉門造車。以至于場上居然有三個人她根本就不認識。
對決名單很快出來了,楚天歌對珺瑤!風皓庭擔憂地瞥瞥不動如山的二師弟:練得如何了?
裴流觞回他一個眼神:我也想知道!他的确有裏理由惱火。前日夜裏他溜進兩儀殿,發現那丫頭居然學他用桂花施了個障眼法,做了人偶替她!他找了谷中沒人忍不住擔心她又去糟蹋六長老的
酒,巴巴趕過去才發現她根本沒去過。
一晚上他把能找的地方都翻了遍,卻仍舊沒人。寅時左右他又潛回兩儀殿發現她不知何時回來的,睡得正香。那微微嘟起的小嘴,讓他很沒脾氣地回了清宇山。後來再問,她居然死不承認!一口咬定是他看花了眼,還訓斥他“男女授受不親”,不該逾禮偷窺!狠得他牙癢癢。
三聲鼓響,十人分五組各自走上幻化的高臺。雖說是幻化而成,風皓庭等五名弟子的修為已臻化境,踩上去凝實自然,仿佛這廣場之上原本便建了這五座高出廣場三丈的論劍之所。
阿九腳尖點地極困難地翻上論劍臺。瞧得卿絕塵心跳如鼓,連風皓庭也頗為憂心蹙了蹙眉頭。反觀珺瑤無論儀容姿态,細節處連芊芊玉手擺動的幅度都令人賞心悅目。實在是雲泥之別!
又三聲鼓響,二長老聲如洪鐘:“比試開始!”
阿九和珺瑤傾身見禮,各自緩緩退開。
“天歌師妹,我修為有限,倘若沒個輕重傷着了你,請千萬別生我的氣。”珺瑤邊退邊朗聲致歉。
這還沒開打呢,便知道我會為你所傷?阿九嘴角仍挂着那副沒心沒肝的笑,懶洋洋回道:“珺瑤師姐你一向謙和我才不擔心自己呢!我只怕自己學藝不精掌握不好分寸,不小心扯破了你的面巾,讓衆人看清了你的嘴臉,便是大大的不妥了。”
不得不說珺瑤很會打扮,這緋色面巾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了弧線優美的下颌,又襯得那雙剪水秋瞳潋滟多情,看得阿九好不郁悶。
面巾下逸出一聲輕笑:“天歌師妹說笑了,出手吧!”
阿九璨然一笑:“師姐請指點!”不再客套。與中秋蹴鞠大相徑庭的是,論劍臺上的筆試阿九從頭至尾,但凡能看的全看了。最讓她着急的便是動手前欲拒還迎的謙讓,是以輪到她了倒提了扇子便開打。
沒想到珺瑤也幹脆,彩鸾遨游拈枝舞風,一套霓裳羽衣使出來當真春色三分,香肩撼玉中一朵朵豔麗的瓊花憑空生出,一簇簇一叢叢圍着阿九旋轉。花叢外珺瑤酥手芊芊霓裳翻浪,如此良辰如此佳人,但凡有些風雅之人不飲自醉。奈何阿九偏偏是那個見識粗鄙的鄉野丫頭,誅仙扇噼裏啪啦一陣狂扇,風滿朱袖珺瑤一個趔趄騰雲側翻而出,險險化解。
臉生薄怒,低叱道:“劍轉龍吟!”
阿九曾親眼見她用此劍法将一個太陰仙班的男子串成了糖葫蘆,臉色不覺難看起來,也不知自己臨時抱佛腳行是不行,腦中意念炸開:“虛無!”
作者有話要說:
☆、暗度陳倉
阿九不想做糖葫蘆也不願被珺瑤的劍串成羊肉串,情急之下想到玉簡裏自己練得最多的那套“虛無”,不及多想便使了出來。
珺瑤顯然被她瞬間虛化的身形所震驚,不過她仍然未将阿九放在眼裏,只當那不過是唬人的把戲罷了。因這個虛化身影的法術,是日前和陽師兄才傳的,沒什麽攻擊力,逃命時倒有些用處,如此看來是阿九萌生退意了罷。然則,她不是有幾個月沒來上課了麽?必是哪位師兄、師姐暗相傳授的。想到自己最崇敬的幾個師兄師姐待楚天歌甚是親厚,臉上便笑得愈加燦爛。
對于之前阿九還敢面對自己無雙劍不至怯戰的勇氣,珺瑤十分納罕。明知不可為依然泰然自若,這種豪氣讓她不得不展現出相當俯視地佩服,此時故作不知她心生怯意,珺瑤柔和道:“天歌師妹,我讓你先出手罷。”
阿九暗笑,她心中雪亮:珺瑤瞧不起自己,不屑在此時搶先動手,這樣方能贏得幹淨利落贏得慈悲謙和。她笑呵呵地搖着扇子:“師姐,你真是客氣!”左手負于身後悄悄掐動“虛無”第二層仙訣,“客氣”二字還在嘴裏打轉,連人帶扇圍着珺瑤便轉了一遭。
等珺瑤發現阿九消失在遠處心中便生出一種不祥的之感,才一擡手便觸到阿九布下的第一訣,礙于方才的話說得太滿無法躲閃,只能生生地受了一記,她經驗豐富立即招出金光罩罩住自己,一層層金紅色的光華從那金光罩子上波動出來,瞬間便擴散開去。這是她離家遠赴昆侖拜師時,家裏給她的防身仙器,叫做“乾坤罩”。只可惜遲了一絲,沒等“乾坤罩”威力發揮到三分,阿九布下的“虛無”第一訣便發作了。
此時演武臺周圍萬籁俱寂,所有人心裏都衍生出一種莫名震顫的壓抑感,仿佛空中的兩人都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給定住了。阿九是在好奇自己這招有何威力,珺瑤是被周遭突然充斥的天地靈氣所撼,無雙劍剛剛到底觸到了何物?竟然牽動了天地間游走的靈氣!
忽然聽見“滴答”、“滴答”數聲輕響,接着空中猛然一聲炸響天色暗淡下來,半空裏像裂開了一道口子仿佛天河之水傾瀉而下,磅礴氣勢引得廣場中央雕塑群下的泉水還有周圍仙山上的飛瀑彙向珺瑤的“乾坤罩”。
“乾坤罩”被這滔天之水撞擊得深深一凹,罩子中的珺瑤臉色驀地蒼白,催動靈力勉力維持“乾坤罩”運轉。
阿九靈力有限這“水仙訣”不一會兒便散去,只餘廣場上漫流的水顯示出剛剛大家不是幻覺。珺瑤扯了罩子便揮劍指向阿九:“還有兩招!”
話沒說完,她又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因她揮劍之時又觸到了一團靈氣球。又急急招出“乾坤罩”,空中便落下無數巨木,“噼裏啪啦”照着珺瑤就是一陣狂砸,“啵~~~~” “乾坤罩”倉促間被召喚出來,卻連金光都不及散開便被砸回原形。珺瑤收回罩子劍轉流雲狼狽躲開巨木,好歹記着三招之限沒有攻擊,卻再不敢稍動絲毫。
切齒道:“還有一招!”
“珺瑤師姐,大家份屬一門同氣連枝,何必如此計較!可還能讓我三招麽?”嘴不住手不停,雙手列迦又一次變幻仙訣,臺上巨木突然在摩擦擁擠中發出一連串的火星,空中悶雷炸耳——“火仙訣”、“雷仙訣”來了!
珺瑤肝火怒放,不及回嘴便被眼前的“天雷勾動地火”情形擾了心神,銀牙緊咬倉卒間揮劍迎上:“天外飛仙!”見一溜橘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