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仙劍蹴鞠 (7)
往都是些“尋寶”、“趕年獸”的弟子。之前幫着拾掇的女弟子們卻齊齊湊到了羽殿的紅樓裏。
“大家各選幾樣喜歡的吧!”
“我不過說笑罷,誰還能跟你搶東西!”
“同樂同喜嘛,我一人也用不了這麽多,大家幫忙保管,也不算我食言……”
“你說的哦,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然後烏拉拉一群人便包圍了床榻,将原本坐在床榻之上的阿九硬是被擠了出來,她立時有些後悔是不是該先選幾樣啊!正後悔呢,問天羽一句話徹底讓她絕望了:“好了好了,師叔師伯們你們別搶了,卿師姑你已經拿了兩件了好吧!剩下的都是我的了!唉,說你呢千雪師伯,放下放下,這些都是我的了……”
“砰!”“啪!”夜空被點亮了。
“呀,焰火!”
“走吧我們去宮殿,早聽說了師兄們有特別的東西要獻寶。”
“師兄們用鼎爐煉的,快去看!”
“我要親自放!光杵在屋頂看有什麽勁兒?”
叽叽喳喳一片,一群七彩“鳥兒”飛出了窗戶往宮殿之巅飛去。
阿九飄上羽殿殿頂,沒有随大家上山。她坐在殿頂一堆神獸頭上,手無意識地摸着貔貅、麒麟玉雕,望着夜空中“呼啦啦”沖上天空幻化成十二生肖以及各種瑞獸、草木圖案的煙火,臉上随着焰火盛開熄滅而明明暗暗。嘴裏喃喃道:“阿爹,哥哥,歌兒現在十六歲了!我很快樂,很幸福,很……想你們……”
背後突然一暖有人擋住了夜風。阿九沒有轉身,因背後飄來了清淡的香味,二師兄身上獨有的味道。
裴流觞拉起她,溫聲道:“我給你帶下來幾種焰火,你來試試!”
“好啊,好啊,我就是怕搶不過他們才沒跟上去!還是二師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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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如此說來我便很差了是不是?”
“風哥哥!快來快來!我正準備跟二師兄放煙火呢!”
風皓庭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這個已然變臉的二師弟,轉頭對阿九快慰道:“仙子,你來選一個!”
阿九聞言咯咯咯笑起來,清脆悅耳的笑聲讓兩人頭暈目眩,這笑聲似乎飽含着魔力,讓人心花次第怒放。
“碰!”焰火沖上天空,又“撲啦啦”散開再炸,炸了再散開......卻是一朵朵緋紅的桃花在空中漸次綻放,灼灼明麗開滿了天空。好一會開到極致又變成片片嬌豔的花瓣從空中飄落!
“好美啊!”阿九忍不住飛上半空去采撷缤紛落英,緋色霓裳輕舞動,人面桃花相映紅。曼妙的身姿引得山上山下一同仰望。
“碰!”“碰!”風皓庭和裴流觞同時點燃了又一個桃花焰火,将這場瑰麗的夢境絢爛到了極致。
作者有話要說:
☆、蛋破天驚
一夜喧嚣子時方散。
阿九左手收下衆多禮物,還沒揣熱呢,右手便散了出去。尤以問天羽最為貪心,竟真的沒給她留下半個。頭上這支赤靈珊瑚未免太貴重了,竟需如此多的奇珍異寶去換!小卿選了兩樣,臨別時悄悄給了她一個,看來還是小卿心疼自己這個姐姐。
風皓庭進了孤山,找了一圈總算看見了人。阿九此時躺在樹冠上,許是酒喝得不少眸子也朦胧了,嘴裏還叼着一根草莖。這性子還如初初在桃源見面之時那麽灑脫。
阿九聽得輕笑,仍閉着眼嘴角一揚道:“風哥哥,長夜漫漫因何無眠吶?我以為只有我睡不着覺,原來風哥哥你也睡不着覺。”
一身月白錦袍的風皓庭也學她輕輕躺在樹冠之上,随着枝葉擺動而擺動。側過頭道:“我有個好東西給你。”
她一聽便來了精神,雙眼“唰”睜開亮晶晶地将他望着:“還有?剛剛清宇山時不給過了麽?當然了,我不會嫌多的,呵呵!拿來瞧瞧,是什麽?”
風皓庭從袖帶裏取出一個墜子,遞給她道:“給你壓裙角。”
她喜滋滋地接過來左看右看:“這是什麽質地的?我如何沒瞧過?”昆侖山玉多而美,山上諸如器皿宮室飾物等差不多都就地取材,但這黃色墜子瞧去卻甚為古怪。
風皓庭坐起來,取過她指尖的墜子又道:“将原先我給你束發的絲繩給我。”
阿九依言給他,便見他十指翻動,絲繩在他手裏要細便細要長便長變成金色纓穗,穿過墜子上一個小孔,不多會兒就結好了羅纓。
“來,我與你佩戴。”說罷将羅纓一端穿過她最外一層羅帶,再打個結。系好後,又仔細調整長短,不經意道:“阿九,還記得彩虹橋下你說過的話麽?”
她頓了頓似在回想,不确定道:“風哥哥指的那句啊?那兩日我們說的話沒有一籮也有半筐……”
他一如當初柔軟地望着她,不說話,不轉眼。
阿九咽了咽口水道:“秀色可餐?”
他提醒道:“後面……”
難道是:“瓊樓玉宇?”
他堅強地提醒道:“前面……”
阿九茫然地看了他好一會兒,遂睜大眼睛,十分得意道:“我知道了,莫不是‘天衣無縫’那句!哈哈,我就知道!風哥哥別賣關子了,哪裏找來的天女衣衫?拿來吧!”說着便朝她伸出手。
風皓庭木然地看着下颌處細白的手,沒好氣地道:“半月後去禁林馴服坐騎,別跟大家走散。我門下弟子多怕看你不過來,切切緊跟着你二師兄和五師兄。”說罷也不待她作答,一拂袖便沒了。
這是……這是……生氣了?
她又在心裏反複回想了一回,莫非是“瓊漿玉液”的一段?又或者是“行即龍攆”那句?自己也糊塗了。只是今夜開心又喝了小卿的酒,此時酒勁兒散開腦子便有些不禁用,實在記不太清楚當日說了些什麽。初初在“洞天福地”裏,到底對風哥哥說了何事?因她從未見過他生氣的形容,稀裏糊塗中不由得惴惴不安了。
“夜裏風涼,你杵在這裏作甚?”阿九有些發懵,今夕何夕,孤山又迎來一位。
“二師兄?”你可別來問我某年某月某地說了某話!
裴流觞牽了她的手,道:“随我來。”微微一拉她便順勢起身,并肩往“桃源”去。同在孤山,方才她停歇的那樹距“桃源”不過幾個小山頭,卻被他走得甚是迂回。此番師尊不在山上,他倒是膽肥愣是一步步踏着青草露珠往山上徐徐行之,空中便一直有琴聲響起。
“二師兄,我們飛回去如何?我着實有些乏了……”
聞言裴流觞緊了緊手,捏得她蹙了蹙眉,淡淡道:“方才還見你言笑晏晏,這會兒就困了?”阿九聽罷木木地揣測一回道:“二師兄你什麽時候來的孤山啊?”
他将她前面橫逸斜出的樹枝拂開,靜了一晌道:“席散便去了‘桃源’。”等了多時不見她回來,才出來找她,遠遠便瞧見兩人……低頭便是那壓住裙角的羅纓,手動了動又收回袖裏。回想起他憤憤離去的形容,不由問道:“你初初在桃源同大師兄說了什麽?”
阿九拿一雙朦胧的眸子将他望着,步子也止了甩甩頭道:“二師兄你又聽壁角!”話說某日小青和小紅來探望她,晚上一人兩鳥卧談,小紅叽叽喳喳問她“有沒有思慕的人,有沒有人思慕與你”,果然是情愛之鳥,一出口便是高深的專業問題。
她認真想了想說:“沒有人思慕于我,我也沒有思慕之人”。
小紅看也不看翎毛警惕豎起的小青,便咕嚕咕嚕道她瞧着山裏便有不少美男子。奈何她還沒修成人身,只能臨淵慕魚。又道這“魚”便是山裏的女弟子,說罷還特特斜睨了她一眼。
阿九便懇切道:“你如今抓緊時間與小青雙休,功到自然成。等你修成正果脫去真身,昆侖丘裏但凡你瞧得上的自然予取予求。”
小青呱呱呱怒了,挖起小紅便往窗外走,唾棄道:“若沒人思慕與你,那殿外倚着廊柱聽了半晌壁角的又是哪個!”
阿九聞言大驚跳到窗前探出頭,果然有一人斜斜倚在柱子上,見她探出頭便道:“果真沒有?”
她抽了抽嘴角道:“當真沒有!”說完“啪”一聲抽掉了支窗戶的棍子。聽外面傳來低沉的笑聲,又“唰”地推開窗戶将手裏的迷谷樹枝朝他沒頭沒臉地扔過去,僥幸看能不能打掉他臉上的笑。哪曉得他衣袖一揮将棍子招到手裏笑望着她懇切道:“不用迷谷樹枝,我也找得到這處。既然你給了,我便收下了。”
他……他……竟真的将她折來支窗戶的棍子拿走了。
往事歷歷在目,不想今天的糗事又被聽了去,他一定看見她得罪風哥哥了!
阿九近前一步,蹄子又狠又準踏上他的腳面,等閑還碾了幾碾,仰頭瞪着他道:“跟我說‘小生知錯’,我便饒了你!”清風講過戲文裏都這麽說。
裴流觞有些失笑地看着胸前搖搖晃晃的人,傾身抱起往“桃源”飄去。阿九已然醉得深了,白日裏情緒高又喝了酒之後更在孤山吹了半夜風,此時偎在裴流觞懷裏,舒服地輕嘆一聲便沉沉睡去。模糊中還在想小卿的酒愈加有火候了,今夜的床真暖和……
清晨似醒非醒時便隐約覺得這床與往日有些不同,既不冷也不平整。她早已習慣了冰魄雪玉床的寒氣,夜裏即便睡着了體內也是運轉周天抵禦苦寒。更了得的是此刻鼻尖隐隐傳來的味道……她聽見了鳥鳴——這是屋外!她聞到了他的味道——脖子下不是玉枕乃是……乃是他的腿!意識回籠炸得她的一顆心,跟下阿爹下餃子般“噗通噗通……”亂舞章法地跳起來。
心一亂便死閉着眼睛渾身僵硬,只脖頸處像着了火一樣,連帶着臉頰也沾了煙火氣。二師兄肯定又會罵她貪杯了,又會讓她跟他印證道藏“三洞、四府、十二類”了。要死了,自己怎麽會醉得這樣?
頭頂傳來一聲喟嘆:“歌兒,桃花開了。”
“嗯?”阿九騰地睜開眼,故意不去看他,調開頭只見半空裏袅袅一片粉紅雲霞,日光自雲頭灑落,晃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了。風拂過,空中飄下幾朵花瓣,落在兩人發間膝頭,整個“桃源”整個孤山一片安穩,靜好。
這樣好,忘我地看桃花吧……
“原想昨日送你一殿月色你卻不領情。不過不晚,月下瞧人,日裏賞花。歌兒,你喜歡不喜歡?”
阿九幹笑道:“喜歡,喜歡,太喜歡了。”
不意那醇厚的聲音續道:“既然你開心了,是不是該替我揉揉酸麻的腿? ”
“……”
上元夜,本該是夜游賞燈的良辰,阿九卻不得不随着數百人的隊伍進入禁林。上三界自“青丘”以下便是按七星排列的七座仙山:天樞、天旋、天玑、天權、玉衡、開陽、搖光。禁林便是指的天權山上的密林。天權上林麓幽深蔽日,生活着各種奇獸,若能得他們的認可,便能馴為坐騎,寰宇浩大往來也更自如。
得了這個消息,初初阿九也興奮了好一陣子,特地觑了個空往須彌界走了一遭,想覓些奇獸們喜聞樂見的靈丹仙露,到時候便能排上用場了。翻翻撿撿半晌,找了兩瓶據說是對奇獸修煉大有助力的仙露。離開時,她老毛病又犯了,依着門外的孔雀膽叨叨了好一會兒。
說到不日要去禁林選坐騎更是眉飛色舞不能自禁,手裏仙露一個不慎便砸到了蛋上。結果孔雀未來兒子的皮跟他爹臉皮一般夯實,硬是将她手裏的玉瓶磕碎了。那瓶原本拿去誘哄奇獸的仙露全灑在了蛋上,然後她便瞧見那蛋殼像張了一張嘴,将面上的仙露全吸了進去。
之後在她腦子反應過來前,她已經将另一瓶仙露傾倒了上去,孔鳴的兒子毫不客氣地喝了去,一滴不剩!那日果然諸事不宜,等閑出門前該拿龜殼蔔上一卦的,她……她居然在關鍵時刻別扭上了,又去扒拉兩瓶仙露一骨碌全倒了上去。
後來的後來,一陣“咔咔”聲,蛋破天驚!待她好容易睜開被五彩光芒灼疼的雙眸,孔雀的兒子已經被她從蛋裏灌溉了出來。
她驚詫地看着這個絕對不是一只孔雀的火紅鳥兒,心有戚戚焉喃喃道:“孔雀你完了,定是給你家母孔雀給你戴了綠帽子了。我給扔到小光那處養着罷,免得你回來瞧見了傷心。唉喔,這可憐的小東西,你阿娘等閑也算膽兒能通天了的鳥了,居然敢跟孔雀玩兒這招……”
嘴裏嘀咕着探身便去抓拿火紅的鳥,沒想到它後退兩步便張嘴道:“你個死丫頭,這幾年都被你吵死了,好不容易出了蛋殼你還要扔我?”說罷便噴出一團火示威。
她驚得一退,不曾想腳下黏黏膩膩地正是蛋殼裏流出的液體,腳下一滑便摔坐在地,她手指着火紅鳥兒抖啊抖啊,艱難道:“你是孔鳴?”天啊,地啊,她在他面前說過多少該說不該說的話呀!
紅鳥兒正伸了金紅色的長喙啄理羽毛,聞聲斜睨了她一眼:“除了我還能是誰?”
“我以為是你的老婆……那啥的......”說到一半便瞧見脖頸上的羽毛統統豎了起來,這模樣她見過!桃源裏公雞打鬥前都愛這樣耍狠。思及他能噴火,自己方才還如此這般叨叨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話,爬起來便跑。
哪曉得孔鳴小規小動作卻麻利一振翅便堪堪擋在她前面,小翅膀拍啊拍啊周圍便有一圈圈火焰騰起,将近前的空間都扭曲了。閑閑道:“後即有蛋,嗯?”
阿九讪讪地往後退,幹笑道:“誰叫你不言不語就入蛋了,我自然會猜上一猜。雖則有些許悖離實情,好歹我沒把你扔海裏喂魚嘛。”
小鳥近前一步又道:“如此說來你也曾動過将我喂魚的心思了?”
她趕緊申辯:“我哪兒搬得動啊?”
就是說搬得動便有可能扔他喂魚了?小鳥龇着牙尖叫一聲:“那綠帽子呢?”
她繼續後退繼續幹笑:“我那也是關心你,怕你遇人不淑所托非人啊!”
小鳥再逼近:“上元節選奇獸呢?你不是有我了嗎?小沒良心的,你這是過河拆橋!”
聽聞他這麽說她不幹了,叉腰道:“什麽河什麽橋啊?好歹我也是是你主人,有你這麽嚣張的丫頭……咳咳,小厮麽?這根金翎還做不做數……”說着便去袖帶掏他的本命金翎,左摸摸,右摸摸,哪兒去了?
擡頭看他一副“來啊,拿出來啊”的神情,阿九突然就淡定了。
“過來站好!說罷,這是怎麽回事?要有半分隐瞞我就不要你了!過幾日便去禁林選個乖巧懂事的……”要反客為主,要慵懶惬意,要滿不在乎……
“我修成火鳳了!”一句話炸飛了阿九。
“這麽說你現在是女的?”
孔鳴聞言切齒道:“仍是男的!”
“我以為龍鳳呈祥,龍乃是男的,鳳便是女的!你們鳳凰一族委實有些亂來!”又搖搖頭,“我實在搞不懂你們,鳳凰均是鳥做夫妻我能理解,為何你們還喜歡跟龍這樣的爬蟲湊對,這是明目張膽的異族戀情斷袖戀情!”
轉眼看他又要發飙,便搶先道:“好了好了,懶得理你的破事,繼續剛才的話……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又是一番威逼利誘孔鳴終于吐露實情。原來他被阿九扔在玉臺上養傷,吃喝了一堆靈藥,傷勢大好後又出不去,只好繼續修煉。須彌界裏仙靈之氣濃郁,再加上仙丹靈露輔助,竟讓他突破了瓶頸,進化到終極狀态,也就是她老娘當初的光景。
“于是,你以後要叫做什麽?火鳴?鳳鳴?”既然不再是孔雀了,名字自然也得改了。
看看,他脾氣真的不好,才這麽一問又咬牙了:“自然還叫做孔鳴!”
“你趕緊變回來吧,我要說的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別裝嫩了,聲音太奇怪了,變回你原本樣子就好。”她仿佛跟個牙牙學語的孩童講話。
聞言孔鳴喪氣告訴她,自己要從頭再修煉,不過只需再三年便能修成人身了。又警告她不許見異思遷去禁林坐騎。到那日只能陪着衆人去禁林溜達一圈兒,空手而回!
所以說,看着大家興致高昂談論要找什麽什麽鳥什麽什麽獸,她如何不悲摧,如何不流淚!
風皓庭站在禁林前,朗聲道:“珺瑤、林媚兒、楚天歌、楮師炫、卿絕塵五人随流觞師弟!其餘各人跟緊自己師尊,萬不能走散!切記不能踏足黑霧區域!出發!”
作者有話要說:
☆、天權禁林
今日卯時裴流觞去孤山接阿九,便主動提出要幫她尋個合意的坐騎,若放在五日前阿九聽了定會欣喜若狂。可前幾日因在須彌界被孔鳴威脅,就不敢再有妄想了。面對二師兄難得送上門的美意,偏偏又不知道如何對他明講,便擡出師尊的話,說一切随緣雲雲。
裴流觞瞅着她那番做作,便奇道:“然則,你是根本沒想馴服一頭奇獸?”
阿九聞言吓得一身冷汗,莫非二師兄知道了孔鳴的事情。孔鳴原先便是一只妖獸,還在青石鎮打傷了風哥哥,巧合下被自己收了。她見他一心改邪歸正才允了他,将他藏在金翎裏,後來扔在了須彌界裏。因而一直不敢對昆侖山裏任何人提起。
即便他前幾日被自己灌溉出了蛋殼,進化成了火鳳,她也不曉得現如今他是妖是仙,又或者是其他什麽東西,自然還是不敢講出去。左右沒人知道,他現在在須彌界裏修煉,也掀不起多大風浪。
此時被裴流觞不同往日的高漲熱情所困擾,她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狐疑地将她瞧着,引導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說罷,師兄什麽都原諒你……”無端讓阿九想起師尊的話“你放心,為師記性好得很。到時候咱們坐下來一筆一筆算!”
便道:“秋後算賬?”
說完便看見二師兄抽了抽嘴角,淡淡保證說絕無此事,只要她坦白交代。
阿九只好說自己有了一只小火鳳,不過算起來是幼鳥。火鳳?不是孔雀嗎?裴流觞有些忍俊不禁地瞧着她,見她鼻尖連汗都出來了不忍再逼。又說火鳳倒是不錯的坐騎,她又喜歡着紅衣兩廂輝映定然不會太錯眼。但等閑仙禽靈獸成長得都異常緩慢,等那火鳳成年少不得要數萬年,那時候她指不定已做黃土了雲雲。
阿九一向偏懶,即便在堯光也常常喚小青小紅夫妻來載她,就有些躊躇。但她很是害怕孔鳴的火,怕是比能煉制中品和上品仙器(鬼器、魔器)的白火也不遑多讓。懾于鳥威,她悲摧的婉拒了他的好意。
這讓裴流觞頗有不快,但在阿九眼中,二師兄也只是眼眸暗了暗。
幾百人散入禁林,只一炷香的功夫便看不見其它隊伍的人了。裴流觞在前,卿絕塵等人在中間,林媚兒自請在最後,阿九慢慢便與她并肩。她原本與珺瑤和林媚兒便不對付,從入了昆侖丘初則口角繼而昆侖丘論劍會上動武。當回頭再看看的時候,阿九發現她也只是心氣高刁蠻莽撞些罷了,跟自己一般無二。卻是爽直敢做敢當敢言語,這點卻對了阿九的脾胃。
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
禁林确然是奇獸生活的樂土,自然也是極為危險的地方。掌門有明令如非遇到生死關頭不許殺害這裏的奇獸。平時更是将此地列為禁地就是不想它們被打擾。阿九發現這裏的仙靈力也是頗為濃郁,雖則及不上須彌界但也頗為罕見了。可以想見那些生活于此的奇獸修煉起來必是事半功倍的。
居師尊所言天權禁林,乃是世上最著名的三大奇獸聚居地之一。面積之大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麽簡單,林內有許多傳送陣會将不甚觸發的人傳到另外的空間,空間內或許是一片沼澤、湖泊,或許是某種奇獸族群生活的原始森林。這裏地形甚是複雜沒有熟悉的人帶路或許終其一生也難以再走出去。
禁林內的奇獸并非都很可怕,有一些溫順的往往在外圍悠閑地生活。然則越靠近禁林中央,奇獸也就愈加強大,也越難馴服。據師尊說,裏面連十萬年的仙獸都有。任何修仙之人,只要神通夠強悍運氣絕好,都能在裏面找到适合自己奇獸,建立靈犀之橋,在需要它的時候在心裏召喚就能将它們從禁林請出來幫助自己。
不過師尊強調,一人一生只有一次機會。失去了,便永生永世再不能覓得能與自己靈犀一點通的奇獸做為坐騎。慎之,慎之!後來師尊默了半晌卻又道:“世上萬般也有不能強求之事,若造化弄人也無甚要緊,我門下流觞和茗軒也都沒有坐騎,不一樣冠蓋天下!只要人平安回來即可,危急之時掌門的那些話說不得先放一邊了。”說罷還沖顯然被他後面的話驚呆的小徒兒抖抖紅胡子。
她那日方才曉得,不是每個人都能在禁林找到心意相通的坐騎。二師兄他們以前十六人就只有風哥哥、碧笙師姐等六人有,其餘人都無此機緣。但是現在風哥哥他們都很少召喚坐騎,是以自己這些後來的弟子沒見過。
他們已經走了一日,沿途所見均是些百十年的奇獸,阿九純當偷得浮生幾日閑,陪着大家逛逛算完。林媚兒和珺瑤因來歷不凡所聞所見不凡,等閑奇獸哪入得她們慧眼。倒是楮師炫和卿絕塵兩人滿懷蕩漾熱情,對着所遇奇獸均敞開心扉,等閑連只兔子也不落下。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半日過去了,一行六人仍是空手無果。
帶隊的裴流觞今日許是入禁林之故,換了套緊身裝束,颀長優美的身材,深邃到妩媚的眸子彌漫着迥乎平日的淩厲。往常谪仙似的氣質驟然颠覆,仿佛戰神臨世所向披靡,予衆人強大的安全感,仿佛只要有他在,任何危險都不在話下。
此時他将周圍細細打量了一番,月色下烏黑的長發服帖地自羽冠下批瀉而下,更襯得他面如冠玉令人心折,幾乎奪去了諸人呼吸。連阿九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二師兄果然有令仙子們思慕的皮相。倘若他在俗世裏的京城打馬揚鞭,發生擲果盈車‘看殺衛玠’的事情也未嘗可知。瞧珺瑤和林媚兒桃腮泛紅,便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二師兄又造孽了。
“今夜我們便在此住下吧,我起個結界除了山裏弟子無人能見,晚上無甚要緊事最好不要出去,入夜後的禁林比白日裏危險數倍。結界能掩去我們的氣澤味道,免得驚擾夜裏覓食的奇獸。” 說罷雙手列迦右手劍指往小湖邊一點,一座精致的木屋憑空“長”了出來。
他領着衆人進入結界,先交代了入門陣法破解咒語,一邊吩咐之後的事情。
“小十八跟我住一間,珺瑤師妹你們四人住那間最大的。自取出納戒裏的物品,酉時我們便在這裏,”說着指了指院中的玉桌,“用些蔬果清水,商量後面兩日的行程。”楮師炫很得人緣,師兄、師姐極喜歡他憨厚的性子,往往親切地喚他小十九。
衆人往禁林來的頭一日,各師尊便囑咐了需帶好的物品。此時衆人分房進屋,一應物事安置妥當,便稍事休息。
阿九在孤山養成了習慣,夜裏不到子時是躺不住的。既然到了外面也興不起修習的念頭,見其他三人都除了鞋襪于榻上修習,她悄悄起身到了院子裏。院子極小除了玉桌玉凳別無他物,走了兩圈便了無趣味地趴在桌上。歪着腦袋瞅着這透明結界外的禁林,心中頗為癢癢。走了一天了少不得出了些微薄汗,若能去外面湖泊裏沐浴一番,該多好!
沒曾想林媚兒也有此打算。這一天行路下來,對居然敢落後幾步同她斷後的阿九,也生出了幾分好感。依着她的性子,這幾分好感斷不至于親熱的地步。只是她知道珺瑤凡事都深思熟慮不立危牆的,若是邀她同往她不答應也罷了,等閑還會攔住自己,卿絕塵的修為稍欠又一副和順的模樣,定然會尊二師兄的法旨……
倒是阿九不論性子和道行都與自己相當,于是她睜眼見她不再也汲了繡鞋往院中去。她一向直爽慣了,開門見山用手肘撞撞阿九,道:“楚天歌,我們去小湖邊瞧瞧!離酉時還有一會兒呢,這麽幹坐着悶也悶死了。”
阿九偏過頭懶懶道:“你果真是個不怕死的,白日裏獨自斷後那會兒,我便知道你渾身上下怕是長滿了天大的膽兒。”
林媚兒甚是爽朗地笑了笑卻并不居功,倒有幾分惺惺相惜:“你膽子也不小!得了,咱倆別肉麻了。去不去,一句話!”
阿九幹脆利落道:“不去!”
林媚兒噎了噎,頃刻間又振奮精神死死盯住她的眼睛:“師尊強調不能飛渡怕招來奇獸群起攻之,白日裏咱們只能慢慢步行,我不信你沒出汗!小湖近在三丈外也不遠,不是還是師兄在嘛!你怕個什麽勁兒?”
阿九聞言沒搭理她,不堪忍受她熱辣辣的目光,轉過臉看看天色,距酉時該有半柱香的功夫。轉過臉喃喃含蓄道:“我不會游水……”
見林媚兒突然睜大眼睛,知道她不信又續道:“不過我可以在邊上洗個腳,你要不介意喝到我的洗腳水,我陪你耍耍也是無妨。”
那紫衣勁裝的女子聞言,一張臉紅裏透着白,白裏透着黑,藍汪汪的,綠裏吧唧,瞪着阿九道:“洗腳水便洗腳水,走罷,旱鴨子!”拉了阿九便出了結界。
三丈外,一汪湖水倒映着周圍茂林修竹,倒是個好所在。
兩人選了處岸邊有石頭的坐了上去,除了鞋襪将腳泡在水裏,湖水清涼舒服,将一天的疲倦都洗去幾分。林媚兒原本是真想下水,不過後來聽阿九勸說也學她洗洗腳算了。畢竟結界裏還有兩位男子,畢竟是怕真喝了她的洗腳水。兩人一邊閑聊一邊踢踏着湖水,甚是惬意。
“楚天歌,你這人還不像我想的那麽讨厭!”紫衣女子雙手撐地,仰着腦袋望天。
“林媚兒,你這人還不算我以為的一無是處!”緋衣女子淡淡回敬。
“沒規矩,叫師姐!”
“那你改投師尊前,為何不乖乖叫我小師姑?”
“恁多計較,看我降龍伏虎霹靂十八掌!”不待阿九防備,一掌将她拍下水去。
湖水并不如表面看起來那麽平靜,水下居然有旋渦,阿九沒料到她有此一招,全無防備之下“噗通”一聲落入湖中。原本離岸邊不算遠,只是她本不太會泅水,在靈泉那會兒也只能凫一點點遠,那還是不深且差不多靜止的水,哪裏能與眼下相較,是以撲騰幾下便被旋渦帶離了湖岸。
林媚兒原本只是跟她鬧着玩兒,沒想到阿九真不會游水,看她才幾息便沒入水中,漣漪散去還不見她冒出頭,心裏才慌了。
一個跳躍便如一尾錦鯉入水,濺起淺淺水花,一擰身便往越來越下沉的阿九游去。入了水林媚兒便明白了為何楚天歌轉眼便離岸數丈的因由,湖面下暗流叢生且能見度極差,這湖水有些古怪。她住在東海方諸山上,上山掏鳥下海摸魚那是常有的事情,這點暗流她還不放在眼裏,比這個更兇險的她也去得,只可憐了被她“降龍伏虎霹靂十八掌”拍入水的阿九。
好不容易抓到了阿九的手将她往懷裏帶,朦胧中阿九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便如藤蔓一般手腳并用纏了上來。
林媚兒熟知落水之人常有這樣的反應,騰出左手一個手刀下去阿九便痛痛快快地暈了過去,林媚兒這才托着她往回游。
卿絕塵在屋裏修習了會兒,隐隐察覺或許是到了陌生環境之故,自己心緒有些不寧索性散了心思。睜開眼卻不見了姐姐和林師姐,不由笑她兩人耐不住寂寞,估計是到院子裏說話去了。
這位林師姐倒是奇人,幾年不見刁蠻任性倒是收斂了不少,居然跟姐姐一天之內便好上了,姐姐既願相交想必本性不壞。她倒是單純又直接。
“咦,院子裏沒人?到哪兒去了?”卿絕塵微感詫異。
正巧這時別屋的裴流觞走了出來,見她一副沉思模樣便疑惑道:“小卿師妹?”
卿絕塵聞聲擡頭見是二師兄忙道:“二師兄,姐姐和林師姐不見了。”聲音拖着不安,師尊曾反複叮咛,不許離開二師兄半步,這禁林裏處處危機處處陷阱,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話音剛落,卿絕塵眼前一道青光閃過,裴流觞便不見了。
一出結界他便好笑地看着林媚兒托着暈過去的阿九往岸邊游來,看林媚兒輕松的表情,他才放松下來。這兩人何時處得這麽好了?他一向曉得她水性奇差無比自然不會飛蛾撲火,估計便是這林師妹搗的鬼了。
裴流觞閃而出,卿絕塵便覺要糟糕,大叫一聲将其餘兩人也驚動了。楮師炫和珺瑤前後幾步也出了結界。待看清眼前狀況,不由也都好笑地站在湖邊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