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仙劍蹴鞠 (21)
我們,還有一線生機。”
阿九血瞳一迷惘又瞬間清明,執扇橫掃将裝有“搜魂”的玉瓶掃開,只因方才略略失神多少吸進了一些:“這些我不在乎,我只要取你心肝祭奠被你所害之人!”
血飲豬嘴滲血,語無倫次道, “你中了‘搜魂’,只要你不殺我,我就給你解藥......”
“我更想殺你!”阿九提着扇子步步緊逼。
“殺你親人的可不止我一人,還有……”
阿九擺擺參差不齊的尾巴,呵呵道:“別急,一個一個來。”空中驚雷疾電、大雨傾盆随着誅仙扇興奮地長吟!
“你這個瘋子!”血飲無計可施,一邊瘸着逃命一邊嘶吼,“相柳三人在外面早将昆侖丘的殺了個幹幹淨淨!,你爺爺的,為何揪着我不放,嗷……”
扇芒斬去豬背上的一片荊棘複一頓:糟了,相柳他們一定在殺五師兄他們七人。一晃神,空間不穩,血飲趁機逃竄了出去。
她心系外面,無心去追。“啵~~”混沌空間光塵星霧散去,她來不及管一地斷尾,匆匆收回僅剩的禿尾又回到陣中。擡眼一掃血飲不知遁往何處,逃吧,終有一日我會将你擒回桃源東山,用你的生魂祭我親人!
“蒼銘軒,交出煉妖壺!”
“爺便是拿去當夜壺,也不賞你!哈哈哈!”
“冥頑不靈!荷,小狐貍也出來了?”相柳全然沒有替血飲着急的模樣,“怎麽把你家大王解決了?果然是養不親的東西!”
“楚天歌,你這妖孽!是你害死了二師兄,是你害死了師兄師姐!你還敢回來?我要殺了你這魔狐,為他們報仇!”才一會兒功夫,清鴻、清煥還有樂佳兒便被殺了,天罡北鬥陣已破,蒼銘軒身後的珺瑤披頭散發,“天外飛仙!”一朵朵姹紫嫣紅的牡丹憑空而生,绮麗中帶着殺機将阿九籠罩其中。
“唰——”誅仙扇起了結界,牡丹花瓣一觸即滅。珺瑤見狀一愣,心中恨意更盛,歇斯底裏道:“醜八怪,以為多幾條尾巴便了不起麽?看我飛劍!”雙手列迦便要再殺。
“珺瑤退下!”蒼銘軒怕她被阿九襲擊,速速将她拉回身後。
珺瑤一雙眼睛仍死死盯着阿九後背:“楚天歌,我詛咒你!師兄師姐們若在天有靈,必夜夜與你索命!你這個煙視媚行的狐貍精,欺師滅祖神鬼共棄,天地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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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珺瑤師妹!住口!”蒼銘軒低喝道,“留點力氣殺敵吧!”
珺瑤聽而未聞狀若瘋狂,見她背對着自己四人摸着臉上血肉外翻的傷口,默默無語。得意道:“我有說錯麽,五師兄?我們此番之所以會連連失利,一定是這只不要臉的狐貍精洩密!不然三族之人如何得知我們聚集逍遙派歷練?還能趁大師兄去支援空桑山的和尚時偷襲?這些也罷了,他們竟然還知道破我昆侖丘‘天一陣’之秘法?”
“楚天歌,二師兄待你如同親傳弟子,林師妹更是拿你當妹妹,你如何忍心!如何下的去手?果如四師兄所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今天便是你同三族之人殺了我們,掌門也不會放過你的,長老們馬上要趕來了,你就等死吧!哈哈哈……”
蒼銘軒略感詫異,珺瑤不是蠢材,為何不停辱罵楚天歌,這不是要将她推到三族之中去麽?轉眼見珺瑤不知何時目光呆滞,便知她中了蠱惑,擡手一掌扇在她臉上。珺瑤陡然清醒,捂着臉轉眼又妒恨交加地望着那個纖弱的後背:“醜八怪,只要我珺瑤活着的每一天,便要詛咒你十二個時辰!”
“啪啪啪!”魑魅姬輕輕拍着柔胰,“楚天歌是吧,你還是歸順我們算了,瞧瞧,你那師兄師姐一看你是魔狐便不要你了,你又何必替他們賣命?姐姐看了也替你不值啊!你只要點頭,我便收你為座下鬼将!稍後我等替你殺了這些裝腔作勢的娃娃!”打吧,死一個少一個!王,煉妖壺妾身得手了,只等你回來取!
被血飲理出的不安線頭,再被珺瑤一扯,形如一堆亂麻:不會的,掌門不會殺我的,師尊早知道我是妖狐,還特意讓二師兄陪自己修煉呢……他們不會不要自己的。然則,為何你不敢回頭看一看五師兄他們的神情呢?不,不用看了,我只要将眼前這些妖魔殺盡,便仍然可以做回那個小師妹!
“這個,勿需鬼後費心!下一個誰來?”阿九擦了把嘴角蜿蜒而下的鮮血。
“我昆侖丘,用不着一只魔狐來保護!”是四師兄和陽的聲音,“你滾開!不然別怪我等不客氣!”蒼銘軒從未見四師兄如此疾言厲色地說過話,轉而想到方才站在“天罡北鬥陣” 天璇位的樂佳兒,四師兄的最後一名弟子也在混戰中被殺了,他大概痛失愛徒怒極攻心才會如此反常吧。
阿九聞聲身子微顫,淡淡道:“和陽仙長,這是我與他們之間的恩怨,與昆侖丘無關!你們走吧!”
“小師……楚……天歌,你走吧,從此與我昆侖丘再無瓜葛!我山中數名長老正自趕來,這裏用不着你了。”眼睛漠然望着對面,嘴角微動,阿九便聽到五師兄傳音入密:“快走吧,二師兄若在,一定不願你兩難。況且長老們一旦來了,你便想走也來不及了。”
阿九緊跟着身子又是一晃:這麽說,二師兄已經不在了?悔恨如萬蟻噬心,是了,自己只記得殺相柳,殺血飲,卻忘記了躺在地上的二師兄……被吃了還是魂魄被收了?自己果真如珺瑤所說,害了這個又連累了那個。這也勿需稀奇了,阿娘不是被自己克死的麽,大師兄也曾被自己拖累得差點沒命……自己不是阿爹、阿娘的孩子吧,凡人怎會生出一只魔狐來?便是自己給桃源帶來了災劫罷?那便用這條命來還吧......
“說夠了吧?別惺惺作态了,一起上吧!”三族之人似有默契般,所有攻擊全指向當中一人——“誅仙扇”,上古神器的誘惑,早蓋過了搜魂攝魄的欲望!蒼銘軒身後竟也飛出兩把仙劍,目标正是阿九後心。他稍一遲疑,身後的匡逸辰卻一聲不響飛身去抓,只可惜挑開了一柄飛劍卻只能眼睜睜看見另一柄飛劍刺向她的後背。
然,風暴中心的血人卻絲毫未覺,只癡癡地垂首獨立,妖毒“搜魂”蔓延開來,血瞳暗淡面色淡紫,心如死灰了無生趣。耳聞兵戈之聲,她抽了抽嘴角:“殺了我罷,一了百了。”眼前又浮現出二師兄清俊的眉眼溫潤的神情,原來那雙如墨如潭的眸子裏湧動的,從來便不是師徒之情,亦非兄妹之誼……那一聲聲溫柔的“歌兒”道出的,始終只有一種情愫!奈何直到此時,自己才明白?
錯,錯,錯……一朝生死,便自離索!
腦中又閃現出桃源時,她對大師兄說的話: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找個神仙做老公!衣須天衣,免洗免燙。食必瓊漿,不燴不炙。住得玉宇,冬暖夏涼。行即龍攆,拉風無量。嘴角不由艱難的一彎,荒唐過了這麽些年,錯失了那麽多人,原來,自己最大的願望還沒實現麽?
身子被戾氣仙劍切割而後抛飛時,她僅剩的一絲意識中,聽到蒼銘軒一聲驚叫,便只有二師兄那一雙眼眸似愛似怨的望着她。繼而他神色突然轉而驚恐,嘴角翕和着似在說什麽,可惜她再也聽不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有個錯誤,回來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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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是最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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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咯,呼呼去了(~ o ~)~zZ
☆、在劫難逃
“逸辰,你做甚麽!”蒼銘軒驚駭出聲,來不及掃開匡逸辰飛撲過去的身軀,緊接着心竅間一痛,“二師兄你不能出來……”悶哼一聲腦海便被他的神識一控,不由得意念一放,裴流觞身影由虛而實從蒼銘軒身上分離出來,兩條手臂不自然地垂耷在兩邊,偏偏倒倒摔在匡逸辰身側,眼睜睜瞧着匡逸辰接住她掉落的纖弱身子。
匡逸辰緊了緊懷裏的人,頓了頓仍俯下身送到二師伯懷裏。複退後站在他和她的身前,面對着相柳一幹人。
“衆人聽令,殺!”相柳赤紅着雙眼,“冷豔鋸”往匡逸辰這邊一點,身後三族之人各自祭出法器。
“誰敢?!”空中一聲斷喝便如舌戰春雷。
珺瑤聞聲大喜四顧:“掌門到了!長老們定然也快到了!”匡逸辰目視着三族之人,連睫毛也未曾顫動一分。
相柳腳步一頓:“夢無痕?他怎麽來了?”幽冥與魑魅姬空中目光一撞又齊齊望向相柳,幽冥舉棋不定:“軍師,怎麽辦?”
魑魅姬額間噬魂珠灼熱,腦中響起鬼王稍嫌慌亂的聲音:“走!”
“相柳,我給你二十息的時間逃命。一、二……”聽夢無痕的聲音愈來愈近,根深蒂固的忌憚讓一幹妖魔鬼怪惶惶不寧,凄惶的眼睛閃閃爍爍掃視着周遭,生怕那個聲音的主人下一瞬間一雙翻雲覆雨手便将衆人生機掐滅。在裏蜀山,這個名字是忌諱,對小妖小怪們來說便如凡界孩子聽聞“狼來啦”般恐怖的存在。
“......九、十......”
“走!”相柳毫不拖泥帶水,擡眸掃了一眼魔狐緊握在手的“誅仙扇”領着衆人遁走。
蒼銘軒一低頭便瞧見二師兄用那雙畸形的雙手,抵着阿九背心渡靈力過去,二話不說矮身盤坐在他身後。匡逸辰自阿九獰惡的臉傷上調開目光,與和陽一拱手道:“煩請四師伯護法。”語罷也盤膝在了蒼銘軒身後。
珺瑤嫌惡地看着那個人,掉頭道:“和陽師兄,怎麽辦?”
“掌門快來了,一切等尊上裁決吧。”和陽略作思索,微微嘆了口氣,“珺瑤師妹嫉惡如仇委實難得,只現在情形複雜,稍後別不顧二師兄的想法率而上禀此事,讓掌門先入為主滅了她的元神便不好了……”
“四師兄,我可沒你那副菩薩心腸。你等着看吧,我定要一字不漏禀明掌門,尊上定将她打入輪回,永世不得超生!”
和陽目光微斂:“剛而易折,你這又是何苦?”
珺瑤冷哼一聲,放眼昆侖丘方向疑惑道:“對了,為何掌門還未來?”不是二十息麽?
和陽轉念便明白了:“掌門離此地定然還有些距離,方才不過是傳音警示。”可嘆,相柳的膽量委實不咋地,若非如此……
“咳咳……”珺瑤眼中的死人睜開了眼,阿九悶哼一聲撐扇轉臉:“二師兄…… 咳咳,你,你還活着……”
“噗——”裴流觞噴出一口鮮血,溫潤的目光掃過她面頰,蹙緊眉頭歪倒在蒼銘軒懷裏。
“二師兄,你醒啦?”珺瑤拂開阿九,搶到裴流觞身前,“二師兄,你會沒事的,掌門即刻便到了。”
“咳咳……勞珺瑤師妹擔心了,我沒事……”費力地略偏頭,溫潤的目光錯開珺瑤,落在那個人身上,動了動手指頭苦笑不已。不知哪個草包給續的雙臂,自己這斷臂接得委實囫囵,現下便連擡個手也不成,轉眼道,“茗軒,扶我過去。”
蒼銘軒“唔”了一聲,同匡逸辰一道擡着他小心移到她面前。裴流觞舉目望着天空,喘勻了氣方道:“你們退出三裏地。”
“二師兄!”“二師伯?”
“退下。”
蒼銘軒退後一步狠聲道:“你寧肯死,我便寧肯埋!逸辰、四師兄我們走。”轉眼瞧了瞧兩人膠着的目光,別扭道,“有事用乾坤鏡。”一把扯過不太情願的匡逸辰和珺瑤,往升洲城去,和陽目光朝“誅仙扇”閃了幾閃,跟着飄走了。
裴流觞咳了兩聲,喉頭微動,閉了閉眼道:“歌兒,握着我的手。”
阿九自轉身後便不眨眼地望着他,生怕眼前只是幻覺,直到手裏傳來他的溫度,方緊緊拽着他的手掌,咧嘴一笑,牽動了臉上的傷口“嘶嘶”吸着涼氣:“二師兄……嘶……你還活着!太好了!”仰頭虔誠道,“無量天尊,他還活着,他還活着……”似哭似笑喃喃自語。
裴流觞胸口起伏得綿密,咳得催心催肝,吞咽不及的鮮血順着嘴角流下:“……歌兒,我有些乏力,你過來點……”
阿九爬過去将他抱住:“二師兄,你的傷要緊麽?相柳這厮,他敢傷你......我......我一定不放過他!”
裴流觞咳了咳,想擡起手來摸摸她的臉,終歸沒擡起來,閉閉眼攢夠了氣力淡淡道:“歌兒,我沒事,一點小傷罷了……咳咳……你聽我說,我這裏有個障眼法,掌門來了便瞧不見你……不論待會兒發生什麽,你都不許出來……咳咳,答應我……”想是一番話耗盡了最後的力氣,他原本血色盡失的臉色愈加煞白。
她擡手擦去他嘴角的刺目的血,笑笑道:“我沒關系……讓我陪着你罷,掌門興許不會殺我的......”
裴流觞又望了望空中,沉下臉來:“你聽不聽我的話。”
阿九見他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呼吸又急促起來,怔怔地望着他道:“我聽,你說什麽我……咳咳......我都聽你的。”
“好歌兒,按道藏三卷所載之……‘大寂滅神陣’布陣……”喘口氣強調道,“用我的血。”
阿九正待反駁,便見他定定望着自己,她傷勢不比裴流觞輕多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不願違逆他的意思。便咬牙沾了他衣襟上的血在地上比劃起來。她記得這個陣法并不是單純的障眼法,乃是個渡劫時李代桃僵的法子,看來二師兄已是油盡燈枯,連神智也不甚清明了。
她嗓子發澀,低頭再不敢瞧他一眼,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會失聲痛哭,只能低着頭裝作懵懂無知地畫符,口中道:“二師兄,上招搖山前,你說的話,還作數麽?”
“哪句?”
“桃樹下說的那句。”
聞言裴流觞的身子一僵,咳了半晌,擠出一個淡淡的笑來:“那都是權宜之計,做不得數的……你忘了罷。”
阿九停下手,擡眼瞧着他的黑眸,無波無瀾道:“我卻記住了,且不打算忘記。”
裴流觞扯出一個笑弧:“還有一筆。”
她猛地低頭避過他嘴角那抹刺眼的淡笑,就着姿勢一挑,陣成。她還待與他辯說猛地感覺身子被他肩頭沖撞,人便摔進了“大寂滅神陣”。耳聞得空中一陣箜篌弦響,陣法啓動了。
“噗——”她循聲望去,便瞧見二師兄一口心頭熱血噴上“大寂滅神陣”的禁止,然後就這麽歪倒在陣外,上氣接不着下氣,面色釋然地望着她。這是死陣,除非“大寂滅神陣”自動破掉,她便只能呆在裏面了。
他們曾試過,這個陣法她破不了。
“二師兄,你這是做什麽?”
裴流觞動彈不得,吃力地用眼角餘光望着她:“歌兒,找大師兄……忘了我……”
“嚓!”九道暗紅的霹靂擰成一股從天而降,轟然砸在“大寂滅神陣”外的禁制上,掩去了阿九的聲音。頃刻間,耀眼的閃光照亮了天空。
裴流觞神識一動,紫薇劍搖搖欲墜飛上他的頭頂,耀出劍芒勉強結個法陣。
阿九在陣中一陣耳鳴,複擡頭望見空中雲色翻騰雷電交加——劫雲?!回想自己莫名其妙解開的封印,不勞而獲的磅礴靈力:這是自己渡劫的劫雲!她終于明白了二師兄不是腦子犯渾,說是障眼法實乃是替她受劫,難怪他要強調用他的血來畫陣。
她撲到禁制光壁上,撕心裂肺地叫喊:“不!二師兄,求求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不要替我受劫,求你……”
“噼啪——”又有九道橙色電芒彙成一股驚世駭俗的百丈劫雷劈下,天幕被生生撕開。“哔——轟!”“大寂滅神陣”震顫不已,好在最後挺了過來,禁制卻也黯淡許多。
阿九跌坐在地上,不死心地拍打着禁制:“二師兄,你放我出去,不要讓我看着你死,我不要……不要這麽殘忍,老天啊,你劈死我吧,那個人,他是無辜的......嗚嗚嗚嗚......”
前兩道霹靂彷佛只是開胃小菜。原本晦暗的天色驟然陰沉,半空中雲層翻滾澎湃,一陣急如擂鼓的炸響聲中,金黃、墨綠一十八道霹靂鋪天蓋地砸了下來。裴流觞意念控制紫薇劍露開頭上尺許破綻,方便天雷按血索骥。
眨眼間以兩人為中心,天空中就像綻開了一朵巨大的禮花。仿佛她結裙禮那夜,清宇山上燃放的煙火,遠遠看去蔚為壯觀。
“轟!” “大寂滅神陣”抵住了十之□□的金黃劫雷,“啵”一聲破碎,劫雷餘威尚在,阿九被雷得翻了幾圈,面色焦黑,渾身的傷口驟然結疤,等閑還散發着香味。因雷擊而模糊的雙眼看不太真切,她擡眼便模模糊糊瞧見紫薇劍被九道墨綠劫雷打回原形,便如一根憋屈的燒火棍冒着青煙跌落下來。
“二師兄……二師兄……”阿九摳住地上坑凹不平的山石爬向那個焦黑的人影,幹涸的眼眶酸澀脹痛,自阿爹、哥哥并桃源的鄉親死後,枯竭的淚水,毫無征兆地湧了出來,肆意淌滿臉頰。
“嗚嗚嗚嗚……二師兄,我不要你死……”原本爬向裴流觞的阿九,轉而艱難地翻過身,朝着反方向爬開:三人身長,五人身長……指甲破裂,血肉模糊。因用力的緣故,肩背、腰腹、胸口的傷口迸裂,汩汩歡快得流着。她拖着已然失去知覺的雙腿緩緩地爬離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離開他,愈遠愈好,不能再讓自己的災劫應到他身上。
在她身後是一條猩紅的血路。
“轟隆隆!”大地在雷聲中劇烈震顫,天空中黃、綠色的雲霧已然變成暗青色,一道道暗青色霹靂在黯沉的天幕上扭曲閃動聚集!
“……二師兄,歌兒對不起你……若有來生……我,一定不讓自己遇見你,我會……離你遠遠的,讓你平平安安……”
“轟!”暗青色的雷光閃電在開天辟地的轟鳴聲中輪番劈下來,似乎天地都要坍塌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
更新。
☆、渡盡劫波
若果說夢無痕收到裴流觞飛信後,還有一剎那的猶豫,那便在右手無名指亮起一圈紅光後,這決心便再堅定不過了。這圈紅光乃是當年帶阿九去靈泉療傷時,自她身上取下的一根兒狐貍毛。
九尾皇族天生神根,不需要修煉便能幻化為人,連天劫也得天獨厚地銷魂。一個大意,便能魂歸混沌。是以,他才如許小心。三九天劫她或許沒問題,若六九天劫……
于是,他先與一衆弟子玩兒躲貓貓,出山後又飛來飛去,繞了曲折迂回的一圈兒,到底還是被他找到了地兒。
不錯,他迷路了。
誰規定說,大羅金仙便不會迷路呢?
沒有。
沒有是吧。于是執天下正道牛耳的昆侖丘掌門、傳說中的大羅金仙夢無痕歷經千山萬水趕來時,只來得及甩出手中的法器,将那兩個烏漆麻黑疑似人形的生物罩住。
于是暗青色的天雷不幹了,這來來回回的倒底是誰在歷劫啊?索性糾結了深藍色的天雷,哥倆兒十八道劫雷在空中嘀嘀咕咕良久仍按兵不動。天空中的雲霧仿若一鍋沸騰的粥,攪和攪和成一塊巨大的鉛塊懸在頭頂,地面震顫發出輕微的“劈啪”碎裂聲,在一片寂靜之中顯得尤其令人驚心。
夢無痕郁悶地望望天,又郁悶地望望那邊藍瑩瑩的法器,嘆口氣伸手進袖袋裏掏東西。
監天印?不成,總不能在天雷下來時給它戳一個“這個不能有”,然後叫它乖乖縮回去。瀚海囊?将天雷裝進去做山裏晨起的號角,不太靠譜。觀天鏡?讓天雷照照鏡子,瞧瞧自己不堪的形容!萬一它被自己尊容吓到失心瘋,會不會讓她的六九天劫變成九九天劫呢?算了,還是換一個吧。
摸到邊兒的時候,一把折扇滑進手中——太清扇?這個好!當年師尊曾在扇面上用奇門妙法繪成一幅畫《逍遙游》,展開後可将天雷扇滅吧,應該可以吧……師尊,您當年封入我體內的三道拂塵絲,可害苦了我啊。
夢無痕委屈至極,一手指定太清扇懸于頭頂,一手掐着古怪的印訣。空中暗青、深藍黑雲急遽翻滾,突然一十八道劫雷從雲層次第滾落下來。一接觸太清扇發出的光芒,碎裂成無數細小的光點飛濺開去,天地間充盈着尖利的呼嘯聲。
天崩地裂,日月無光。
随着天雷一道強似一道轟擊在太清扇上,便有耀目的閃光亮起。強橫無匹的沖擊波如漣漪擴散開來,太清扇原本便是仙家至寶,奈何夢無痕現如今的法力委實拿不出手,全仗着天尊的奇門妙法撐場面。待最後一道也是六九天劫中最霸道的一道天雷轟擊而至,太清扇便如紙糊的燈籠,剎那間就灰飛煙滅了。
夢無痕悶哼了一聲臉色一紅複而煞白,颀長的身軀向下一矮,雙腳竟然被天雷的巨力一壓,陷入地下半尺之多。眼睜睜地瞧着扇子化為烏有,心裏懊惱不已。這畢竟是舊物,自己往日也舍不得拿出來趕蚊蠅或耍風雅的……
“掌門,二師兄他,他……七竅生煙了……”
“煙火氣這麽重?”“嗖!”夢無痕拔腳飛去,一掌将那些即将離體的霧狀氣澤拍回裴流觞腦袋。
“尊上!”阿九發出一聲驚叫,“你想殺了二師兄麽?”
夢無痕收了法器,疑惑道:“你難道不識得,那是你二師兄的三魂七魄?”
“呃……”
阿九以為自己會暈死過去,哪想到自解開了第二道封印後,她的神識強大到靈力耗損肉體破碎,仍頑強地清醒着。方才她以為自己穩死不賠時,尊上便腳踏祥雲身披霞光,甩出一個古怪的法器罩住了她與二師兄。眨眼間,尊上行雲流水般地抛扇渡劫,果然如傳說中的強大!
而此時,面對掌門看螞蟻般的眼神,阿九覺得自己是不是該被雷死更好些。瞬間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阿九微微掙紮,頭頂傳來掌門清雅如風的聲音。
“別動,我先替你療傷。”
“尊上,您能先救救二師兄麽?”
夢無痕聞言稍頓,接着便渡了些仙氣過去,阿九便覺渾身痛楚減輕了不少。見她面色稍緩,扶她坐好,“你可有想起些什麽來?”
“禀尊上,弟子……唔……弟子想起,在天權禁林中也曾解開封印,天劫的事從頭到尾卻沒有印象。一定是二師兄,是他替弟子歷劫的。尊上,您能不能先…… ”一雙淚漬斑斑的雙眼,懇切地望着掌門。
夢無痕面色微微一變,轉而垂首替裴流觞療傷,那顆顫巍巍提起的心又輕飄飄放下,想不起來麽?想不起來也好。
天劫已過,空中瑞雲祥光彙聚過來,空中降下六色斑斓的光柱,将阿九包容其中。阿九神識直接墜入虛無。夢無痕疏朗的面容浮現出欣慰的神色,九尾皇族能遠勝同一位階的修為,便是每回天劫後,便能沐神光修複再造肉身及神魂。她如今便是六尾魔狐了罷,天劫如此大動幹戈,還不知道九九天劫是怎麽一番光景。以她龜速的修行,自己半吊子的神通,怕是……
目光落在另一人面上,此時他能斷定,眼前這個拼死也要保護她的人,必是“他”了。師尊所下封印未解,你便回不了天庭。肉身被毀,便修不成正果。一縷孤魂……還能跟自己搶麽?
手比心快,扶正身量修長的裴流觞,微閉雙目将體內純澈的靈力注入他體內。欠她的,便還給他罷。
阿九醒來後便覺蕩胸生層雲,山不再是山,水也不再是水,整個天地在眼中竟另有一番景象。浩瀚宇宙、塵埃流光都在神識的掃描下具體而微。元神周圍有一圈濃郁的紫色靈力萦繞,經脈自動運行周天,每一個循環元神便将那紫氣吸收一部分,元神随之壯大些許。
這種神魂的舒暢遠勝于身體的輕松,讓阿九沉醉不能自拔。然則腦海中有個聲音不停地提醒着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認。
待她終于掀開眼皮,便瞧見師尊黯然收回手。
“尊上?”阿九甚至不敢大聲,生怕驚散了二師兄的魂魄。
夢無痕将裴流觞放平,轉身道:“歌兒,對不起。”默默往坑外行去,步履維艱,“你還有一點點時間。”
阿九茫然了片刻,突然睜大眼睛,無意識地搖着頭,口中溢出破碎的聲音:“不,尊上,您一定是弄錯了……您別走啊,再替二師兄瞧瞧!”回答她的是掌門僵直的後背。
她心裏仍不肯信,跌跌撞撞撲到裴流觞身前怯怯伸手去點查,伸縮幾回,終是咬牙點在他的腕上。
他的元神、紫府、三魂七魄……
阿九終于相信掌門所言非虛。她伸手抱住他,痛苦地嗚咽出聲,淚如雨下打濕了他清俊的臉。“二師兄,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用這樣徹底決絕的方式推開我!莫不是以為在習慣了你缱眷溫柔後我還能感覺到旁人的呵護?這顆心被你寵溺後還能為誰跳動?”
“你太可惡了,一昔讓我明白什麽是得到,轉眼又要我眼睜睜地看着什麽是失去。”
“我不會如你所願的!”雙眸癡癡地望着他的眉眼,一招手收回散落菩提子,雷劫後一百零八顆菩提子僅有十數顆幸存。她用兩人發絲做線将之串起來戴在手腕上,“二師兄,你睜開眼瞧瞧,菩提串子又能戴了,你不能食言,快醒過來啊……”
俯下身,蒼白的唇瓣印上他的眉心:“二師兄……你舍得丢下我一個人,寂寞活着麽?往日是我混帳,我不知道你對我有意,一直沒心沒肺地辜負你。”
嘴唇滑過他英挺的眉:“所以,你不能這樣就走了,你還不知道,我是如此地……”雙唇相觸淚如滂沱,“如此地在乎你。”
蒼銘軒等昆侖丘弟子趕到時,便瞧見阿九抱着裴流觞癡癡呆呆地說話,而掌門卻站在風裏無語望天。
他與和陽等人回到客棧後,還沒來得及向焦急的洛華說明事情原委,便被一道道雷劫震住了。他猛然間明白過來,原來二師兄早衆人一步察覺,為保他們三人性命才下令退避。然則,自己卻以為他不顧自身傷重,只願與楚天歌你侬我侬。
看那劫雷,分明是精怪的六九天劫,原以為兩人必死無疑,誰知後來從鳳嶺傳來曠世無匹的仙氣,那種熟悉感随之讓衆人明白:尊上到了!二師兄有救了,楚天歌……怕是難逃一死了。
待天劫後,衆人趕過來卻發現謬之大矣!正欲上前問個究竟,空中卻有仙樂傳來,空中祥雲瑞霭缭繞,氤氲得天上雲蒸霞蔚仙氣騰騰。
“這是……”夢無痕翹首而望,指間掐動,“是耶,非耶?時也,運也!”
除了沉浸在悲恸中的阿九,餘人不明所以地望着夢無痕:“尊上,此祥瑞所謂何故?如此陣仗,莫非是天庭哪位帝君歸位?”
夢無痕沉了沉眼眸,默默無言回過身來,輕嘆道:“招呼弟子們,回山吧。”
蒼銘軒不動聲色地望望那邊,紅了眼圈,懇求道:“尊上,二師兄和……楚天歌?”
“你們先回去,我稍後帶他們回山。”說罷再不言語,只望着半空,慘淡的神色不辨悲喜。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咳......更新鳥。
☆、愛之廢墟
阿九覺得自己應該是圓滿的。二師兄最後奇跡般地醒來,自己也能如願回到昆侖丘,小卿安然無恙,大師兄和他門下弟子将智遠大師一行安全護送回空桑山……然則,她快樂不起來。
孤山依然舊時模樣。桃花自開自飄零,小青、小紅便如過去的每一天恩愛非常比翼長空……或許也有些不同的。
昆侖丘弟子們修習更勤勉了罷。回山後同門焚香祝禱後,掌門親自接過大師兄手中的一捧玉天祿、玉貔貅,封印在昆侖殿下廣場中央的玉雕中。那幾年裏,整個昆侖丘細雨綿密不見日光,弟子們便在這無邊絲雨中晨昏定省、修煉切磋,整個昆侖丘唯有一人面色稍霁。她知道,一些人面色不豫,不僅僅是因為昆侖丘痛失弟子之故。
師尊或許心疼她出門一遭便歷盡生死輪回,關照她只呆在孤山好好煉化體內紫氣。免了她每日觐見的規矩,不用她一早去梳理發髻,也不用她辛苦與衆弟子演練……她一向憊懶,師尊如此安排算是關懷備至了,她應該欣喜的——然而不知為何,心卻沉甸甸地,仿若這持續了一年的陰霾,壓得她喘不過起來。
小卿釀的酒每況日下,她竟然在某一日喝出酸澀的味兒來。她說與小卿聽,笑話她釀酒技術定然也因這淅淅瀝瀝的雨絲潮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