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仙劍蹴鞠 (24)

“嗚嗚嗚……四長老明鑒,徒孫是被逼的!”

“楚天歌人呢?”

“徒孫不曉得,啊……長老您手別抖,徒孫脖子劃破啦!”

“還有誰是同夥?”

“同夥?我師尊和師兄匡逸辰!他們經常拿些女子衣衫要我換了跳舞……唉喔,四長老您要淡定,我的臉吹彈即破,別拿劍試了!”

“兔崽子,看來不修理你,你便不知道天高地厚!看打!”

“四長老您一定要替徒孫做主啊,結結實實修理他們一番!揚我昆侖丘正氣,殺殺這股斷袖的歪風邪氣……嘶——您搞錯了,是他倆聯合起來诓我!您別打我臉啊……哎喲,屁 股也踢不得……”

“蠢材!此刻天上地下哪裏有昆侖丘安全?再遲事情便愈發不可收拾了!”四長老虛明一腳踩在風臨夢臉上,怒其不争碾了碾,“說!”

《五藏山經》曾載:昆侖之丘方八百裏,高萬仞。上有木禾,長五尋,大五圍。面有九井,以玉為檻,面有九門,門有開明獸守之,百神之所在。

“九門”乃是昆侖丘的幾個門戶,有開明獸陸吾把持。“九井”乃是昆侖丘的仙牢,只存于長老們的威脅裏。如今的昆侖丘弟子,只當那是四長老威吓徒子徒孫們的戲說。然則有五人——現如今碧笙已亡便是四人知道,“九井”确乎存于昆侖丘某處,類似于十八層阿修羅地獄的存在。

匡逸辰他抱着阿九心念一動招出奇獸火麒麟,火麒麟碩大的頭顱憨憨地蹭蹭他的手掌,銜過出山靈符踏着瑞霞出了昆侖丘結界,一路往北。為了留下足夠多的蛛絲和馬跡,祥雲翻騰瑞光四射直達霄漢,極盡四靈之首騷包之能事。

匡逸辰忍耐地眨了眨被晃得一花的雙眼,辨明方向往“九井”方向飛去。稍前,他守在孤山“桃源”大殿外,師尊匆匆趕來,如此這般交代一番,最後拍拍他的肩頭凝重道:“逸辰,師尊也曉得此番乃是铤而走險,然則你小師姑她純良真善,連魂魄都清如明鏡,她值得我們為她冒險!只是難為你了……”

“師尊,我願意!”當時匡逸辰二話不說便收下玉簡牍,沉入神識掃視一遍記在腦中,指間聚力,簡牍化作玉屑簌簌落下。“師尊放心,弟子省得!”說罷,指間輕彈破了小卿的結界推開殿門……

師尊說“最危險的地方便也是最安全之處”,昆侖丘最危險的莫過于傳說中的仙牢!仙牢的每一塊石頭刻滿了陣法、符咒、陽刻陰鑿的銘文,能屏蔽“九井”內外神識掃探,實在是避難的不二之選。

然則,這仙牢可不是六長老的酒窖,能來去自如的。師尊也心疼地地拍拍他的肩膀:“……總之,等小師姑躲過這一劫,師尊會想法子的,你別害怕。”

害怕麽?記憶中曾有一回。他捂住妹妹的眼睛,自己卻瞪大了恐懼的眸子,看着他們将織造緊細綿密的明黃錦帛浸濕,蓋住雙親的口鼻……他害怕得渾身戰栗抽搐,卻連呼吸也不敢溢出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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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這個踏足了千百回的地方,匡逸辰哭笑不得,誰會想到堪比地獄的“九井”竟在這裏?!列迦布下仙障,将她放在花草植被上,阖目起印,并随着艱澀冗長的咒文變幻着玄秘的列迦,高大的身軀因為施展仙訣漸漸離地上浮,頭頂滿樹花葉驟然迸射出刺眼的光華萬道,巨大的樹幹裂開露出一個幽深的洞。

一股陰寒的氣息頃刻竄來出來,欲往上走卻被樹葉藤蔓一阻,厲嘯一聲轉而如鞭纏住他,饒是匡逸辰一身修為不凡,也感到元神受創靈力凝滞呼吸不暢,不得不全力運轉仙訣抵禦。轉身欲抱阿九,背後一股強橫的力道湧來,便不受控制地翻轉落入井中,“嗡~~~~”樹身在他頭頂合攏!

“小師姑……”肝膽欲裂的嘶吼在“九井”中回蕩。

阿九覺得自己仿佛睡了一大覺,胸口不知為何猛地一疼,拜這鑽心的疼痛所賜,竟悠悠醒轉。“啪!”身子觸地,頭磕到硬物,又清醒幾分。只是四肢仍舊虛軟無力動彈不得,費力睜開眼便瞧見雲霭中若隐若現的殿宇聳入雲霄,遠遠傳來談笑聲。

“我這是……在哪兒?”

臉上灑落點點雨絲,她用盡全身的力道偏過頭,便瞧見了一組巍峨的群雕:“這裏是,是昆侖殿下的……廣場?”

此時有人驚異地“咦”了一聲,因這廣場上每一塊玉石都采自山上,只要一落腳便會泛出光芒。此時阿九便被淡淡流轉的光華包裹着。

“你們看,那是誰?”

“哪裏?”

“我看見了,那邊躺着一人,不——你看她的身下,魔狐?!”

“方才掌門不是宣布‘魔狐’一事,實乃謠傳麽?”

“昆侖丘竟敢騙我們!去告訴掌門!”

……

“我們擒住妖孽,去找昆侖丘的讨說法!”

阿九只覺手臂一疼,便被拖行了走,時不時便有刀兵仙訣落在身上,讓她不至于又睡過去。

“對!要讓他們在廣場上當着全天下仙道的面,懲戒魔狐!為招搖山上冤死的同門雪恨!”

“不好了師尊,小師姑被捉住了!”蒼銘軒一呆,趕緊與長老、師尊報訊。

昆侖殿裏的四長老虛明聞言腳下一個踉跄,面色蒼白:“冤孽!”

風臨夢一骨碌翻起來抱住豬頭,指天發誓道:“徒孫真不知道小師姑跑哪兒去了……”

虛明見他還要隐瞞,擡腳踢了風臨夢屁股一記,咆哮道:“都是你們這幫小兔崽子惹下的禍事!還不快變回原形,滾到後殿面壁,沒我的命令不許出來!”

阿九的頭昏昏沉沉的,又覺身子一輕,被一股霸道的罡氣扔了出去,“吧嗒!”滾落在玄明等五位長老腳下。血滴飛濺,幾位長老的法袍多少染了紅點。

眼前金星銀芒亂竄,頭疼欲裂,伴随着雜亂的呼喝怒吼,她落入了一個柔軟的懷抱,一雙有些瘦弱卻十分溫暖的手臂輕輕擁住了她。淡淡的百花香味傳入鼻端,一個清脆的聲音堅定地說着什麽。一滴滴鹹鹹的滾燙的水落在臉上,她本能地安慰:“小卿……別哭……”

一雙手突然将她扯開,人影憧憧晃動仿佛隔了一層霧,看不大清楚。驚叫聲中她覺得自己被拖行了一段距離後,靴子也掉了一只,腿腳磕磕絆絆想必是有人拉着她上臺階吧……四肢被固定在了某個柱子上,頭顱無力地垂着,耳際回響着許多聲音。哭求的,怒叱的,嘆息的、鄙棄的……仿佛金針,從百會、神庭、太陽、耳門……一路紮去。

“原來方才幾位上仙是在诓我等,想必此魔狐才是真正的昆侖丘弟子楚天歌吧?各位上仙真當我等無知,想瞞天過海麽?”

“如此說來,幾位長老的話做不得數了!魔狐既是真,勾結妖魔鬼三族便确有其事!我等弟子的死便與此妖脫不了幹系!”

“為我師兄報仇!”

“滅妖邪,殺魔狐!”

“滅其肉身,魂魄震入弱水之淵,永世不得超生!”

“你們都是壞人,我姐姐才不會殺人!”

“阿彌陀佛,即便是大奸大惡之徒,尚有回頭是岸的說法,施主緣何如此狠絕?”

“看來昆侖丘是要護魔到底了?夢無痕呢?讓他出來給我們一個明确的說法!”

“對,讓昆侖上仙說說,是不是要投靠裏蜀山的魑魅魍魉了?”

……

“大司命,您乃紫府帝君府上的老仙君了,請您主持公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便罰她受九九八十一道荒火雷劫罷!”林媚兒聞言渾身一顫,大司命憐惜地拍拍她。

“大司命,此女已服下我師弟的‘滅卻’丹藥,靈力散亂,別說荒火雷劫,便是尋常孩童一棒也是承受不來的……”

“哦。”大司命慈愛地牽着少主人的雙臂,慈和的眉眼掃了一眼人群,不可置否。

讨伐的衆人登時又爆發出一片呵斥譏嘲。

……

不知何時阿九被疼醒,入眼是一圈熊熊的業火,衣衫發膚如常,經脈裏卻仿佛流動着熾熱的熔岩,焚燒掉每一寸筋絡,連骨血也燒成了焦炭,識海元神也不能幸免。阿九面目扭曲猙獰,再藏不住原身,六條狐尾全都現形,在紅蓮業火裏痙攣戰栗。

為了不讓自己哼出聲,嘴角咬破,牙齒咬碎。

“轟!”震天動地的雷聲中,一道道閃電撕裂黎明前墨黑的夜空,轟擊在捆仙柱上。柱子登時如燒紅的炮烙,雷電之威便如一條靈蛇游竄在镂空的柱子中,點亮了上面玄異的圖案、銘文、咒語,再生生注入阿九體內!

她原本抽搐的身子登時繃得筆直,玉簪掉落烏發飛揚,發絲繩結松脫菩提串子飛散,佩玉跌落,噴出一口鮮血,全被腕上玉镯吸去。還沒喘口氣,又一道道閃電劈在捆仙柱上,阿九凄厲的慘叫聲劃破蒼穹:

“你們,殺了我吧……”

☆、我欲成魔

武當山。

風皓庭與裴流觞屁股剛觸到椅子皆不約而同摸了摸乾坤鏡,鏡子因啓動陣法的緣故,泛起絲絲漣漪,波動少頃又恢複了平靜。這是有同門遠距離報訊!是滞留在山外的弟子還是昆侖丘的師弟師妹?然則因距離太遠,萬裏傳音失敗了。

裴流觞擰眉望了望風皓庭,又擡眼瞟了眼正與武當掌門昭聖真人敘話的三長老雪明,端起香茶,吹了吹茶末:“大師兄,我們得盡快回山。”

“不是山上的問題。”如果是山中有事,雪明長老早得到了消息。長老們自有一套厲害的傳訊方式,最簡單的便是山中其人捏碎玉勝傳音。

如此一來,是誰呢?兩人眉目傳情的眼神一抽:只有她!

便在此時兩人心中又是一陣莫名的心悸,手中立時多了一個東西:十八顆菩提子,一方玉墜。

裴流觞和風皓庭再坐不住:“雪明長老,山中有變!”

昭聖真人晴和的面色頓了頓,苦笑兩聲:“在下或許算做同謀……雪明上仙,你們回山去興許趕得及。我武當雖不曾派弟子參與,卻也依計拖延了了三位,委實汗顏。”

裴流觞兩人原本是借口想回山,不想卻引出真人一番話。雪明聞聲神情突變,蛾眉倒豎:“昭聖,那純陽七子的事情也是你胡謅的?真人明知此時非同小可,我昆侖丘必會派出長老前來,旨在分散助力?!”

“是,也不是。若昆侖丘實至名歸,七子送上山的便是真的。反之,他們中途會撥轉馬頭。慚愧。”

“真人胸中丘壑不凡,我等告辭。”說完雪明當先飛出,三人急往昆侖丘去。

昭聖真人锊了锊颌下三縷美髯,望着幾上另一杯茶水,心如茶葉浮浮沉沉。

昆侖丘。

原本看熱鬧的衆人望着捆仙柱上凄厲悲鳴的妖孽,不由心生恻隐之心。空桑山的智遠大師低誦佛號,希望能超度這顆瀕死的靈魂。

昆侖丘上至長老下至最小的弟子,面色被火光映紅,連雙目也跳動着火焰。又一聲慘呼,衆人心裏跟着一顫,楮師炫手中一空便瞧見白發童顏的卿絕塵撲入火中,緊緊抱住阿九。

卿絕塵一抱住阿九,才知道姐姐領受的是怎麽一份痛苦。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膽小的“啊”一聲,不由閉上眼睛。

“小卿,別去,快回來!”

“師妹,你不要命啦!”

“這……”誰也不敢上去救人,滅魔狐師出有名卻也與昆侖丘交惡 ,此番再傷昆侖丘五谷弟子,這梁子怕是結大了。各派弟子望着各自掌門,這些泰山北鬥又望向昆侖丘五大長老。

這時一個童稚的聲音飛速接近:“小師姑,小師姑你怎麽了?師祖,救救小師姑啊!”問天羽趕緊撈住紅衣,将她死死抱住,紅着眼眶啞着嗓子道:“紅衣乖,紅衣不哭!”說着自己卻先嗚咽出聲。

紅衣聞言激烈地掙紮:“你們這些壞人,你們欺負小師姑,我會告訴掌門爺爺,告訴師尊和二師伯!放開我,你這條臭龍,你不也是妖怪麽?為什麽他們說你是龍女,卻要害我小師姑......嗚嗚嗚,你們為什麽要害我小師姑......”紅衣一雙眼睛緩緩掃了一圈,仿佛要将衆人的面目銘刻于心,所有人的眼光與她相觸心中均是一震,不自然調開目光。

“放開我,我要替小師姑報仇......”問天羽怕紅衣說下去,會犯衆怒,一個手刀下去,紅衣軟倒在她懷裏。心中苦笑:是啊,自己是否也是妖孽呢?

其實非是長老及衆人不救小卿,實在是因為誅仙陣一旦啓動,不等仙罰結束便不會中斷。一旦進去,不論何人,雷劫業火便無差別攻擊。誰也救不了她們。六長老眼看愛徒飛蛾撲火,肥碩的身軀晃了幾晃,被師兄拉住。

“姐姐,這回你沒法再推開我了......”話未說完,便被雷霆之威震得顫抖,“你一直避着着我,是擔心我害怕你遠離你麽?咳咳......傻姐姐,第一次在清涼山羽殿的桃樹下,你說......‘你的頭發真好看!以後我倆做好朋友吧!’,那時,我便認定了你。姐姐,是人是狐,其實沒有那麽重要。只要......咳咳......一心向道,朝着光明的方向走,便能......能得道。”

阿九察覺一道靈力送入體內,痛苦稍減,睜眼卻看見小卿抱着她,心中大恸:“小卿,快走!你會,會死的……”她四肢動彈不得,只得望着長老并一圈仙道之人,哀求道,“我求求你們,救救小卿……我死有足惜,小卿卻是,卻是無辜的……”

血瞳掃過,衆人漠然地望着他們,無動于衷。便是有人心存憐憫,也被旁的同門拉了回去。或許在場的每個人,都已經拿她們當死人看待了。

“我說過……呃……”面色煞白,“姐姐在哪兒,我便……便在哪兒?”

“長老,求求你們救救小卿……你們如何罰我,我都認了,小卿她……”裂缺霹靂,蓋住了她低聲下氣的央求。

眼看小卿忍痛将一身仙靈力源源不絕輸給自己,她卻迅速枯萎,阿九血瞳掃過一張張惡心的嘴臉,心中湧起滔天的恨意:“蒼天,我楚天歌到底……到底做錯了什麽?小卿她,她又做錯了什麽?”

“說什麽除魔衛道,己身不正,草菅人命,什麽是仙道?什麽是魔道?”

“修仙修神者所言所行……便,便全是光明正大的麽?草木精怪如何?妖魔鬼怪又如何?便通通該死該殺麽?獨孤夜忍辱負重,到頭來遺臭萬年。朱砂......朱砂情深不悔,卻落得人死魂滅......我又錯在何處?”

“上蒼,你何苦造出人類以外的生靈?”

“你們要追究、要殺要滅的,不是我楚天歌,而是女娲,是伏羲,是上古衆神!”

衆人被阿九亵渎神靈的話激怒了,紛紛呵斥:

“住口!殺了她!”

“大膽孽畜,死到臨頭還巧言令色,辱及衆神,罪當魂飛魄散!”

和陽站在人群中,聽聞阿九一番言語倍感暢快,這些正是他埋葬在心底的吶喊。說罷,吼罷,讓這幫道貌岸然的卑劣之徒好好聽聽……随着阿九魔氣上湧,和陽因受阿九影響而凝滞的功法隐隐有突破的跡象,此時須得尋個隐秘的所在……

“仙道渺渺,鬼道茫茫……你們逼我,是你們逼我的!成魔又何妨?哈哈哈……”眸色由紅轉紫,妖異兇厲地望着那些自稱正道的仙人,“你們心心念念要我成魔,好罷,便如爾等所願!”

原本已見天光的空中悶雷滾滾,墨雲翻騰着彙聚在昆侖丘結界之上。誅仙陣外,衆人望着蔽日遮天的雲層大驚失色。

卿絕塵被阿九身上四溢的黑紫之氣驚擾,恐懼地抱緊她,哭喊着搖頭:“姐姐不要,不要成魔……啊——”又一道霹靂自捆仙柱上傳過來,卿絕塵的血噴得阿九滿臉猩紅,“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姐姐,你跟我念!不要成魔……嗚嗚嗚,不要成魔……”

阿九只覺心底深處迅速滋生着無窮力量,将長老的“滅卻丹”藥力焚燒殆盡,五位長老咒語被破,反噬之下均噴血受挫。

阿九靈力漸漸恢複,紫府湧出漫天紫氣一路掃蕩将體內筋骨血肉重組,這種痛苦猶勝撕裂百倍,她全憑着一股執念保持着靈臺清明。

“天地不仁,乾坤無道,六合歸元,鑄我魔體——契!”上下虛空中一道道紫黑的魔氣,随着愈來愈多的魔靈沖撞着昆侖丘的結界,欲歸入阿九體內。

卿絕塵體內精元流散神智模糊,七竅流血将兩人身前染紅,嘴裏無意識地念着:“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姐姐快跟我念啊,阿彌陀佛......姐姐,求求你不要成魔……成魔後便再無……再無回頭之路,啊——噗!”

誅仙陣外一幹人大驚之後方醒悟,不用誰指揮,衆人均祭出法器仙訣,目标便是誅仙陣中的兩人,空中戾氣如兵刮得天昏地暗,若不将魔狐真正煉成魔體前滅掉,蒼生危矣!

因卿絕塵背對着衆人,十之六七的攻擊都落在了她身上。

“……姐姐,不要……成魔……阿彌陀佛,姐姐,求求你……千萬不要……不要成魔……”

卿絕塵目光渙散,仰面摔在火中,仍竭力睜大迷蒙的雙眼望着捆仙柱上的人,“可憐的姐姐,無量……天尊……菩薩,佛主……救救姐……姐……”

此時阿九體內經脈齊全,其勢如龍靈氣流轉間紫氣氤氲。一股平生從未有過的舒暢從靈魂深處升起,那是一種天地在握任我覆雨翻雲的感覺。

肉眼閉,魔眼開!紅蓮業火已然轉為黑紫的冥界之火。

身子輕晃,捆仙繩寸斷,俯身抱起小卿,沖着衆仙道妩媚一笑:“扇來!”衆仙道一霎間仿佛看見了瓊花仙葩瞬間綻放在那張魅惑至極的臉上,修為差的弟子定力不足,扔掉法器匍匐到她腳下,無視冥焰焚身神情迷醉地仰望着心中的女神。

原本禁制在昆侖殿觐天寶匣中的誅仙扇龍吟一聲,破匣而出斬開昆侖殿門飛入阿九手中。扇動天昏,玉臺上最後一道霹靂過去,冥焰在神器助勢下拔高半丈。阿九抱着小卿步履悠然跨出一步,一幹仙道忍不住後退幾步,昆侖丘五位長老不退反進将她團團圍住。

“楚天歌,不可一錯再錯!”

“趁她還未完全魔化,毀掉她的魔心,滅掉她的魔眼,快!”

阿九一手抱人一手執扇,輕柔一笑花枝亂顫,又有不少弟子如癡如醉地朝她走去。

“破魔咒!”铮铮琴聲自天外驟然響起,衆人腦中登時清明。阿九卻忍不住後退幾步,搖搖頭。衆人在大長老玄明蒼老威嚴的喝聲中,迅速退出廣場移身昆侖殿,連一些掌門、掌教也猶豫再三後退了去。

昆侖丘的結界終于抵受不住魔靈、魔氣的攻擊,“啵~~”一聲碎開一道裂縫。阿九往誅仙扇沿一抹,紫黑色的魔血引動魔靈、魔氣蜂擁而至。修善難成魔易,千年修道不及一夜成魔。

她雖修成六尾,卻心存善念,原不至于墜入魔道。即便是長老們要處決她,仙道之人要八荒雷擊誅滅她,她雖心有不甘卻也認了。可是,他們連小卿也不放過,內外入魔魔為人生人為魔生!

魔血灑入空中,黑色的魔紋漸漸由衫群滲入肌膚,從腿腳蔓延至胸口、脖頸、臉頰,齊齊往魔眼彙去……她已經進入成魔的最後階段!

“雪明長老回來了!”原來方才的琴聲,出自三長老雪明之手。

“大師兄,二師兄回來了!”

“結陣!”

“歌兒,你怎麽了?”裴流觞破開風皓庭的牽制,卻被六大長老阻擋在外。

阿九聞言背對着他,目中露出痛苦之色.不要過來風哥哥、二師兄,不要看見我現在的樣子。你們的小師妹已經死了,眼前這個,只是一只堕入魔道的魔狐。

體內魔功霸道,引得她仰天長嘯,随着魔紋被一絲絲吸進魔眼,她的衣衫皮膚上回複若雪無塵,只唇色、雙眸呈現出黑紫之氣,修為不足的只消看一眼便能動人心襟。

“流觞,皓庭,別過去!她……她已成魔!”赤明眼睜睜瞧着兩人沖破陣法走向楚天歌,心急如焚地大叫,“孩子......孩子,別過去,別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天羅地網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時

看見好多的留言

心裏說不出的感動

先傳上這章

明天慢慢回複親們

以後請大家白天看文吧

我一般都在淩晨1點前後更新

怕大家等得太晚影響休息

楚腰這裏鞠躬致歉

~~~~~~~~~~~~~~~~~~~~~~~那麽,親們好夢!

“成魔?”裴流觞神魂巨震面色煞白,望着一片黑紫魔靈後的纖弱背影,腳步不停,“歌兒停手,你如此會害了小卿。”

“小卿?”阿九猙獰的神情一茫然,垂首發現有些許魔氣正無聲無息滲入卿絕塵體內,小卿原本粉白的小臉竟泛起青紫,阿九眸中不由透出慌亂。

風皓庭沖裴流觞丢個眼神,還劍入鞘,唇角帶笑緩緩走向她:“阿九,我們送小卿回山療傷,遲了她會生氣不理你的。”

阿九搖搖鈍痛的頭,喃喃道:“小卿別生氣,姐姐殺掉他們替你報仇……然後姐姐替你療傷……”裴流觞和風皓庭彼此望了一眼,風皓庭輕笑道:“阿九別頑皮了,你會煉藥麽?”

“煉藥?我……”阿九心中一迷惘,身周戾氣呼嘯聲便弱了下來。在場衆人此時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魔性大發,斬殺掉毫無防備的風皓庭。

“是啦,咱們去找六長老,他老人家定能藥到病除,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風皓庭話沒說完,阿九毫無征兆轉身揮扇,在他胸前斜斜劃了一記,法袍登時碎裂暈染出一尺豔紅。

“不要六長老,他會給小卿吃毒藥。”阿九額間魔眼轉向六長老,這是怎樣的眼神?沒有痛苦、憐憫、愛恨,只有漠然,平靜到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的心在顫抖。“就像給我吃的丹藥一樣。”

風皓庭也不低頭瞧瞧自己傷勢,寵溺地擡手揉揉她的腦袋,柔聲道:“好,便聽阿九的,咱們不給六長老瞧。”微微揚起唇角,雙手輕飄飄伸過去,“阿九乖,小卿給風哥哥總可以吧?”

阿九望着風皓庭春風般的笑容,他身上的氣息安撫了她,不由得松開了抱小卿的手。風皓庭接過小卿,又輕柔地牽起她冰冷徹骨的手,寬慰道:“六長老欺負你,咱們這就去喝光他酒窖裏的好酒,好不好?”

沒想到,阿九抽手一退,哭笑道:“風哥哥,我如今墜入魔道,再也回不了頭了……我是妖魔,我的路我一個人走。你走吧,就當我死了。”

說罷淚水從輕輕阖上的肉眼滑落,取出懷中面具戴在臉上,形容驟變,轉而挑釁地望着遠處:“來吧,你們不是要殺我麽?你們不是要殺小卿麽?你們不是恨獨孤夜麽?都往我身上招呼吧!”她驟然躍起,撲向昆侖殿玉階處的泰山北鬥。

見勢不妙,修為淺的仙道之人便忍不住後退,六位長老念動仙訣瞬間布下大陣,半空中法器虎嘯龍吟,法咒如一張通天徹地的羅網,将阿九與餘人隔離開來。空桑山的大師更在須叟間施展純正的佛宗秘法,羅網的每個繩結上都綴上了金光爍爍的六字真言。

一時間廣場上被這些炫目的仙訣、真言耀得斑斓奪目,更襯得昆侖丘稀薄的結界搖搖欲墜。玄明憂心地望了望結界,蹙緊的眉毛忍不住抖了抖。

佛本是道,兩者互為奇正,威力更盛!

為魔者最是懼怕這個!

阿九漠然收回目光,身周戾氣立時狂暴四溢,黑紫的魔氣聚成龍形在她周圍盤旋,龍首獰惡地鎖定羅網後的裴流觞:“讓開!”

“歌兒,放下扇子,我替你做主。”

“裴仙長,你誰的主也做不了,你連自己的主都做不得……”赤明不由想起自己以這孩子的生死、逐出師門為要挾,逼愛徒一再退讓:收下數十徒弟拖住他日理萬機,點頭同意讓林媚兒住進大孤山,以期培養兩人感情,讓楚天歌慢慢死心甘心被囚……難道自己做錯了麽?

“你別端着那副委屈的神情瞧着我,委曲求全的人不是你——自然,也不是我!是那個明明心高氣傲卻放下身段哄你的林媚兒……”

裴流觞望着她熟悉的面容,腦中閃過升洲城那夜,她為了得到“桃夭”燈,言笑晏晏間偷襲他的面頰;上招搖山前,桃花紛飛中,她撲在他懷裏委屈地叫“玉郎、玉郎……”,她的面上從未有過如此疏離冷漠的神情。

他眸色黯然,穿過羅網默然站在她的面前定定将她望着,神情間極是悲怆,嘶啞道:“歌兒,沒有別人,我心裏一直都只有你。我同你說過,須得三十年的時間去理順諸事,你……”

“你還站這裏做甚麽?回你的大孤山調 教弟子去啊,去陪林媚兒呀……你為何還要整日在我眼前晃來晃去!”誅仙扇帶起血雨腥風“嗤”地破開廣場上的玉石,在兩人之間劃下深深的溝壑。

“你說過的,要與我生生世世做……可你又說,那是權宜之計,做不得數……你不是口口聲聲讓我忘掉你麽?讓我去找大師兄麽?很好,從今而後,你我便如這玉石,”扇子指着溝壑狠聲道,“碎玉難全!”

裴流觞英挺的容顏霎時變色:“歌兒,我那時只想你活下去……”

“哈哈哈……”凄厲的慘笑打斷了他,繞到他身後背對天羅地網續道,“是,你什麽都替我決定了!一次次救我,讓我對你心生好感。當我拿你當正正經經的師兄時,你又得寸進尺……招搖山南廂房,你……你對我……才不過三日,你便又要我忘掉你!什麽都是你決定便好了麽?你可有問過我的想法,裴仙長?”

“嗡嗡嗡……”議論聲四起,昆侖丘弟子恍然大悟地交頭接耳。

風皓庭将小卿交給蒼銘軒,眼見兩人消失,不及轉身便聽到此話,動容地望着兩人,一霎恍惚。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再進不到兩人之間,便如這天羅地網布下,一面是他和她,一面是自己和天下仙道,眸中閃過一絲痛苦。

裴流觞轉身怔怔地望着她:“于是你便帶上面具,再不讓我瞧見你了麽?”

“非但如此,”她劃斷裙角緊緊蒙住雙眼,在腦後打個死結,“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你我從此形如陌路,就當我從未見過你……”

一聲怒喝打斷了她:“楚天歌!你敢再說!”裴流觞從未連名帶姓叫過她,驚得她身子一晃便要觸及羅網。她還沒來得及運轉魔功凝成魔障,便覺身子旋轉間,一雙堅實的臂膀将她鎖住,緊緊禁锢壓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輕輕重重的心跳便如鼓聲敲擊在她心上,令她忍不住心生貪念,希望天地靜止在這一刻。

他将下巴壓在她的發旋上,聲音愈發低啞:“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事不過三,你已說過兩回了……”他又将她攬緊些,臉頰碾了碾她的發髻,氣息沉重,一字一頓道,“一切交給我。”

阿九一愣,自己不過頭一回說,哪裏就兩回了?

“信我好麽?”

阿九心中泛起異樣,緊閉的肉眼緩緩睜開,透過錦帛将他望着:“嗯......”魔眼掙紮着還是被阿九強行閉上了,空中的魔氣、魔靈頓時如煙散去。

林媚兒聽他兩人言談,早已渾身發抖,優昙婆羅花汁染過的指甲将掌心劃破。珺瑤驚呼一聲欲掰開她的手指,卻聽她喃喃道:“你們騙我,你們合起來騙我!一個說拿他當師尊,一個說夜裏過去替師尊訓導……都是你,都是你!二師兄原本是喜歡我的,都是你這妖孽,你迷惑他,勾引他!”

飛劍厲嘯一聲,帶起一線仙氣穿網斬向阿九。劍氣破空,仿佛暮鼓晨鐘驚醒了衆人,霎時間廣場上又亂了套。

風皓庭閃身擋在他倆身前,才不過幾息,月白法袍便又多了顏色。

“流觞,帶她走!”

“大師兄……”

“不必廢話!”

“誰也走不了!長老三思,你們想讓我昆侖丘千年傳承毀于一旦麽?再姑息,我等便是昆侖丘千古罪人!”林媚兒劍舞寒星。

珺瑤等人緊随其後,雙目赤紅切齒道:“殺妖孽!為我昆侖丘清理門戶!”

排山倒海般的喊殺聲鋪天蓋地而來,無盡的仙訣法器已經殺到眼前。意念控制到精妙絕倫的地步,這些攻擊大部分繞開了裴流觞和風皓庭,而是繞開兩人強大的前方,直取阿九。

凄厲的破空聲中,裴流觞回首望望風皓庭,抱緊阿九在她眉間印下一吻:“歌兒,什麽也別想什麽也別做,回桃源村等着我。”說罷一送,阿九便如一束焰火破空而去。

“哪裏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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