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仙劍蹴鞠 (38)
絲不忍與歉然。
阿九也知道自己這副模樣要被瞧了去,天下仙道不等與魔神開打,恐怕先拿自己祭旗。乖覺地轉過身去搗鼓半天,再轉身時已經是尚月了。
夢無痕調開目光不再看她,強自壓下心中翻騰的念頭,指了指東邊:“明裏是我指揮,暗裏由孔鳴決策。天下各門各派的掌門掌教因鎮妖塔一役隕落過半,你們送來的解藥,只救下了當月被下‘道心中魔’的風皓庭。其餘的……都被魔神連肉身帶魂魄煉化了。”
說話間,孔鳴得到千裏傳密也進了仙障。他掃了掃三人,嘴角淺笑清湛,說出的話卻不啻劫雷:“魔神的修為驟然提升了許多!鎮妖塔中的妖怪悉數被魔神及其麾下得力幹将吞噬了。若我所料不差,他必是兩魂合一了!即刻備戰,大戰一觸即發,他怕是等不及了。”
三人聞言,一絲寒意自心頭冒起,緩緩随着筋脈滲入四肢百骸。昔日魔神以一人之力便能力挫裴流觞和孔鳴兩人,如今他雖失了魔器卻又修為大進!想兵不血刃,已然只是奢望。
大難臨頭,夢無痕将一切抛開反而恢複了從容,一掃方才抑郁,聲音緩慢而有力,目光鎮靜地平視着衆人,當機立斷道:“我出去讓修為稍欠的弟子退守外圍,轉至後方。”說罷閃身而出。如果非要血祭軒轅,也要給仙道留下星星之火。
裴流觞沉吟道:“忘卻之陣要發揮全部威力,還差女娲石和軒轅劍。否則,一個殘破不全的陣法,所能激發的封印之力,便甚是有限。”
孔鳴笑容可掬地取出崆峒印,一手結印,一拳當胸砸到,“噗”心頭熱血噴在崆峒印上。霎時間崆峒印上的三條燭龍仿佛活了過來,在祥雲中翻騰怒吼。阿九正瞧得瞠目結舌,驀地指間一痛,卻是被孔鳴劃破指腹摁在了崆峒印上。一股滔天的王者之氣遁着筋脈湧入眉心。
“成了。”孔鳴面色蒼白着退開,“流觞,換你了。”但凡法器,由其是有了器靈的神器,都與主人神魂相契。要生生斷開契約,對主人來說不亞于将元神切割為二,所要承受的代價極其慘烈。
裴流觞震撼地看了他一眼,不得不重新看待這個風華絕代向以外秀自得的男子。他這是告訴自己,你能做到的,我孔鳴一樣能做到罷……
“孔雀沒事吧?”阿九擔憂地将孔鳴望着,另一只手彈指間又落入裴流觞掌中,“你放開我!”
“歌兒!我們會給你制造機會,記住,只有一次!”說罷也如孔鳴般,将昊天塔送入阿九體內。她眉心的朱砂鮮紅欲滴,隐隐有七彩之光流動。驟然間要承受兩件神器入體,對她來說負荷極大。不及多言,她神色凝重地盤膝列迦,融合着兩道強大的器靈。
阿九睜開眼時,裴流觞已經不在結界中了,只有孔鳴支着下巴守着她。見她睜開眼睛,孔鳴神經兮兮地笑了起來。阿九被他笑得渾身發麻,一腳踢了過去:“牙齒白啊你!”
孔鳴一探手将她的腳握在手中,任她踢打不肯松手,丹鳳眼眯了眯,道:“你回青丘了?”
“是啊,是啊!快撒手!”結果另一條腿也被孔鳴抓住了。
“封印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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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苦悶地想吐血,揚手拍了過去,咬牙道:“是啊,什麽都被你料到了。”
孔鳴目光一縮松開她的腳,一把扯過她的手臂将她袖子推高定眼望去,面上暗了暗,心中泛起苦澀,如嚼黃連。
“咦,我記得這裏有顆紅點的,怎麽消失了?”阿九順着他目光,發現小臂上原本殷紅的痣不知何時散了。
孔鳴拉下她的袖子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是一臉戲谑:“你想不想看自己小時候的模樣?”也不待阿九回應,伸手虛抓,從頭頂牽出一條虛幻的光帶。指間撚動光帶變化,阿九眼前出現了銅鏡大小的光幕。裏面有個身着花裏胡哨錦衣的少年,一臉邪惡地扯着懷中一個嬰孩的臉蛋。上下左右,嬰兒粉嫩嫩的臉在他手中被蹂躏得不成樣子,卻仍然望着少年咯咯地笑。
“啊……啊……唔……唔……”嬰孩渾身一抖,少年臉上陡然間僵了僵,然後垂首望着錦衣上的一團水漬,氣惱地大吼一聲:“臭狐貍,你竟敢尿濕本公子的衣衫!”
“啵——”嬰兒沖他吹出一個口水泡,又咯咯笑了起來。
這段往事她聽五哥提起過,只是孔雀如何知道的?“孔雀,你不會是,是鳳凰家的老二吧?”記憶中似乎他曾提過有個哥哥在靈山,那不就是大鵬金翅鳥麽?!他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孔鳴揚揚眉:“想起哥哥來了?看吧,你小時候便是哥哥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這會兒大了,該是你報恩的時候了!”
“我跟姐姐乃是并蒂雙胎,你如何知道當年那個嬰兒便是我啊?”
“你傻啊,從小就喜歡對着我傻樂。長大了仍然一副不開竅的模樣,看着就讓人揪心!”
阿九再也看不下去自己癡肥憨傻的模樣了,掉過頭滿臉烏雲地瞪視着孔鳴:“你從小就知道欺負我!”手一伸便在孔鳴腰間狠狠擰了一把,心卻漲得滿滿的。原來,他們一早便認識了;原來他便是哥哥們經常提起的小孔哥哥!小心眼兒裏說不出的歡喜,由孔鳴疼得一抽一抽的嘴角,可見阿九的心情激動到了何種地步!
孔鳴任她撒潑,指間一撚,光幕又是一變。這回卻是在青丘半山腰的靈泉,那錦衣少年抱着女童降下雲頭,背後是沖天散開的仙術煙花。女童大約一歲光景,在他懷中玩兒着他的頭發,嬌嫩得仿佛是帶着露珠的優昙婆羅花。
“噗通!”錦衣少年躍入泉水。女童仿佛很怕水的樣子,一邊哭鬧“哥哥,水水”,一邊像一只猴子一般手腳并用往他腦袋上爬。
錦衣少年一把扯下她抱在胸前,彈了彈她的額頭,笑呵呵道:“小狐貍乖哦,學會了凫水,我帶你去東海捉龍玩兒!”說着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胳膊教她劃水。
女童咯咯笑起來,無意識地重複道:“龍龍,龍龍……”游着游着,她又短又粗的腿蹬着他的胸口,手腳并用又爬到了他腦袋上。
錦衣少年無奈地捉住她的腿往下拉,沒想到女童卻抓住他的羽冠不撒手。少年丹鳳眼一眯,手便伸到了她的胳肢窩。“咯咯咯…… ”女童大約極怕癢,手一松便落入他另一只擡高的手中。
“啵——”女童讨好地在他唇上舔了舔。少年渾身一僵,然後“噗通”一聲女童落入水中載浮載沉。
“臭小子,你想淹死歌兒啊!”一個高大的華發男子沖了過來,周身瑞氣騰騰,一手撈起女童寶貝地護在胸前,“看我不踢爛你的屁股,才一會兒沒見,你就欺負她!”
錦衣少年一臉通紅,申辯道:“我不過教她凫水罷了,你個老頭兒太也小題大做了罷!”從小,他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即便是所有仙、神都不敢正視的遠古正神東皇太一,他也照樣“臭老頭”、“怪老頭”地叫。
“我小題大做?”老者一腳踹去,錦衣少年半分也掙紮不得便被踢出了青丘,老者悻悻道,“臭小子,給我出去好好歷練歷練,哼!讓你跟我搶歌兒玩兒……”
阿九貪婪地望着老者的面容,不确定道:“孔雀,他,他是阿爹?”
孔鳴鼻孔裏哼了一聲,斜眼瞟了瞟光幕裏愛女成癖的老者,嫌棄道:“可不就是他,害得我錯失大好姻緣,個死老頭……”話音在阿九狠狠的目光中陡然弱了下去。不要臉的臭小子,竟敢趁我不在就将她吃了。等這邊事情一了,我定要拐走小狐貍!哼,我讓你不知廉恥,讓你監守自盜!讓你破壞人家青梅竹馬的感情!
“小狐貍,青丘的事我也知道些,這與你并無多大幹系,你勿需自責。天道無常,總會以各種方式降下劫難。不是你,也會是別的人或者事挑起這些歷劫的線頭。你要知道,不論天子、天騁,或者天靈,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妹妹愁苦得跟個老妪似的,整日裏捧着心唉聲嘆氣。你過得愈幸福,他們便愈快樂。”
“幸福?我還能有幸福麽?”
“怎麽就沒幸福了呢?只要你嫁給哥哥我,保管你一日裏十二個時辰都咧着嘴笑!你看,下棋我可以讓着你,只要你不掀桌子,我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你悔棋。”
阿九臉皮一紅,手捏得咯吱咯吱響。
“你喜歡到處跑,我可以變回原身負着你啊,想去哪兒咱們就去哪兒?朝飲東荒露,夜宿蒼梧山。你喝多少酒我也由着你,即便你喝醉了拉着我耍酒瘋,我也不會笑話你。”
阿九深吸一口氣:“适可而止哦,不要逼我哈!”
孔鳴不知死活地續道:“你向來好色無厭,總喜歡盯着我不轉眼地看。我保證洗刷得幹幹淨淨,随你輕薄……哎嗷,你怎麽又動手動腳的。我還未沐浴更衣呢,你就迫不及待了?嘶……你倒是輕點啊,擰壞了你要負責哦……”
結界一蕩,一行人魚貫而入,彼此寒暄幾句圍坐一圈。孔鳴摸摸鼻子将阿九拉到角落也坐了下去。氣氛有些壓抑,直到裴流觞和夢無痕進來。這裏俨然成了仙道的臨時中軍帳,一眼掃過去,蜀山掌門千水劍及一位長老,昆侖丘掌門夢無痕,其他門派的阿九只認識慈航靜齋的東方眉,武當的楓月,長留山的墨雲,空桑山的智遠大師,另外一些便不認得了。
“在下力有不逮,之後一切事宜交由昆侖丘裴流觞接手。”夢無痕淡淡交待完畢,退到阿九身邊坐下,眉宇間說不出的困倦。
衆人面面相觑臨陣換将乃是兵家大忌,均目光疾如閃電将長身玉立的裴流觞望着。裴流觞眉心緊鎖,無奈地望了眼夢無痕,緩緩道:“弟子裴流觞遵命!”接着将局勢點了一番,然後布置攻守之勢。衆人目光慢慢由質疑轉而欽佩。從他的淡定溫潤的身上,一衆仙道再次看見了曙光,更感覺到他那種蘊而不露的制霸之氣。異日,昆侖丘乃至整個天下怕都将唯他馬首是瞻!
末了,裴流觞沉聲道:“我等此番定要直搗黃龍,誅妖降魔,還天地朗朗乾坤!”衆人頓生萬丈豪氣,難以抵擋的浩瀚氣勢一掃方才低迷的壓抑,那種無形的振奮激得衆人雄心勃發。
後世傳頌不朽的天地三劫之戰,便在這個臨時布下的仙障裏拉開了序幕。多少可歌可泣的事跡湮沒在聖戰中,多少耀眼的名字經此一役傳遍天下流芳萬古。
☆、撼世天劫(十二)
昆侖丘弟子聚在殿中,聆聽掌門教誨。
阿九此時以尚月的模樣坐在弟子當中,弟子們序齒排班依次坐了。尚月作為裴流觞的弟子便同匡逸辰等三代弟子坐在一處。匡逸辰不露聲色将身邊的尚月打量了幾回後,黑眸中閃過一絲恍然,他雖不喜于形色,眼底眉梢,卻也帶了幾分笑意。
阿九懵懂無覺,徑自伸長脖子望着前面的人。
小卿長高了,清澈的大眼卻蒙上了一層薄霧,愁眉不展。看得阿九心一抽一抽地發脹。自己這個姐姐徒有其名卻未曾照顧過她什麽,昆侖丘捆仙柱前,便是這個柔弱溫順的孩子,沖入陣中欲替自己擋下累劫業火。若非她一聲聲呼喚,自己怕早種下魔心再無回頭的可能了。
此時望着小傾,阿九心裏除了愧疚還是愧疚。小卿,當日我便允諾過你到哪兒都帶着你,要游遍四海八荒……你可曾怨過我輕諾寡信?你放心,這次是真的了。姐姐已修入神籍,又有八件神器在身,還有他運籌帷幄,天下仙道齊心,定能鏟除裏蜀山的妖孽......
若非孔鳴和裴流觞、夢無痕一再強調自己不能曝露,她早忍不住去找小卿了吧。好在天下海晏河清近在咫尺,歸隐的日子指日可待了!忍忍吧!
“……接下來,我宣布最重要的一件事。”說到此處夢無痕頓了頓。目光如出鞘的劍,淩烈鋒銳地掃過衆弟子,铿锵道,“我與衆長老商議後,決定将掌門印符傳與昆侖丘大弟子風皓庭!風皓庭上前聽封!”夢無痕将流光四射的一方玉印托在手中,定定望向風皓庭。
座中月白法袍的弟子愣了愣,旋即起身離座一掀袍角跪下:“弟子愧不敢受。請掌門收回成命。”衆弟子也是莫名,并不是說大家不服風皓庭,相反,衆人一早便知道掌門和衆長老屬意他繼位,且甚是佩服他的修為及為人。疑惑的是掌門雖仙力一直不曾恢複,然則事關一門至尊的傳承萬不至于如此倉促。
太過相仿的情形,有些弟子便聯想到了逍遙派獨孤夜傳位獨孤鳴的事來,心中泛起不祥之感。
“皓庭,這是命令!”夢無痕的聲音不大,卻自有一番威嚴,将衆弟子包括魂不守舍的阿九給震住。
夢無痕憂思堆上眉宇,淡淡道:“四海雲水怒,八荒風雷激。如此滄海橫流之際讓你挑起這副擔子,委實難為你。接令罷!”
風皓庭從掌門和長老的臉上掃過,劍眉一軒,不再多言。默默地越衆而出,青雲出岫碧水下灘的身形,仍如阿九第一回在桃源彩虹橋下的小洞裏見過的那般翩翩。他跪倒在夢無痕身前,朗聲道:“弟子風皓庭接令!”雙手過頂取過象征着昆侖丘掌門的印信,而後接受衆弟子的朝拜……
阿九一面替風皓庭能位及掌門高興,一面隐約覺得有些浮躁。今夜,不止昆侖丘,所有聚集在蜀山的門派都在進行着差不多的儀式。接下來,三哥便會指定兩人随風哥哥去孔鳴十裏外的醫館候命了罷。
魔神已經強大到如此境界了麽?逼得大家不得不提早安排後路?!
“嗖——砰!”撕裂耳膜的鳴镝驟然響徹九霄。衆人相視一凜:裏蜀山動手了!原本是想偷襲,卻被料敵機先布下的暗哨發現,這才有了鳴镝示警。
“皓庭,你帶着葉之殇和匡逸辰即刻退回醫館,一旦手中的印信發紅便速速退回昆侖丘1夢無痕喝令一聲當先飛出大殿。三人面沉如水沖衆人一拜,雖有萬般不願仍令行禁止,朝着山外飛去。一路上又碰見了好幾隊人,衆人相視無言,是臨敵脫陣的不甘,還是任重道遠的艱難,一時滋味錯雜。
阿九跟在裴流觞身邊飛上半空,才發現各門各派已按照原本的部署飛上半空入陣,諸般法器環繞在身周,不停地聚散離合,各般奇獸也被召喚出來随同主人作戰。空中仙訣法咒法器帶出一片斑斓的光影迷離絢爛,奇獸或長鳴或怒吼聲聲震天!
望着鎮妖塔幽深的洞穴裏飛出數不勝數的妖物。每個妖物都帶着濃濃黑煙,發出凄厲陰狠的聲音,聞之令人心跳如鼓血脈噴張。望着這情形,凡是進過裏蜀山的人心頭無不“咯噔”一聲,這些妖物的模樣有異,事有反常必有妖,且是大妖!
“殺!”裴流觞當機立斷,“去!”紫薇劍龍吟一聲仿若神龍穿入黑煙中,向外急速飛散的妖物微微一頓,紫金色的劍氣如雨點般傾瀉,無堅不摧的劍氣如同風暴席卷,耀眼的光芒連續閃耀間,飛出鎮妖塔黑洞的怪物發出尖利的慘叫,腥臭黑紫的妖血四散飛舞。紫薇劍周圍數丈範圍內被掃了個精光。
仙道之人大聲叫好,阿九卻瞧見了裴流觞眼中閃過的一絲憂慮。
衆仙道、佛宗弟子紛紛效法,天色突然昏暗下來,向外沖擊的怪物很奇怪地停頓不前了。
“步六狐天要現身了!”随着裴流觞淡淡的話音,陰寒刺骨的狂風蕩開重雲,卷動着衆人的衣襟。“喀!喀!喀!”大地上出現了一道裂紋,再如漁網般縱橫開去,土崩瓦解中濃煙滾滾而出,妖物如同潮水般自動散開,天色更暗了。
蜀山上一座座千年殿宇仿佛朽木,在震裂中摧枯拉朽次第塌陷。便是連十裏外的孔鳴醫館雖有強大的結界守護,也發出一陣陣嗡鳴。其餘百姓撤退後空蕩蕩的民宅,也化為殘垣斷壁。
風皓庭等人憂心忡忡地望着蜀山方向,再望望桃林後的兩座竹屋,耐心地等待着一人。
“魔神出世,不同凡響埃”随着夢無痕話音一落,一片暗紅色從九霄急速擴散,漸漸變成漫天的血紅,除此之外便是令人恐怖的黑暗和死寂。令人窒息的威壓随着血紅之色的蔓延彙入鎮妖塔所處位置。
仙道衆人臉上映着血色光芒,個個駭然相視,不由同時望向裴流觞。
裴流觞淡然道:“這又不是與心儀的仙子作畫,還要等她妝容齊整,就着繡凳坐好。按原本布署上!”裴流觞、夢無痕、孔鳴見多識廣,但從這天象的征兆看,便知道大事不妙。趁他出世前,先滅了爪牙的好。
說罷,周身光華流轉青衫飛揚,滿頭烏發無風自動,紫薇劍劍指蒼穹,天地間浩淼如海的靈氣有如實質凝成一顆星塵落于紫薇劍尖,華美而致命。紫薇劍在黑暗中劃了個弧線,“嗡——”以他為中心,凡是被劍氣所罩的地方,那些叫嚣着的妖物連一絲煙氣也沒有留下便被滅得一塵不餘。
然後他收劍負手而立,靜靜地俯視着整個戰場,最後落眼于鎮妖塔下幽深的洞穴。“歌兒,稍後滅卻之陣八七相扣,可能會出現幻象……你只須記得魂魄相抱守如一,念動咒語便可。尚月能帶來的人不多,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魔神出世,則必須出地穴裏與上空的血煞相合,也是仙道唯一的機會。然則神器缺了兩件,這唯一的機會也有太多的不确定。
“我知道。”阿九此時一顆心全落在了小卿身上。她雖在後方替暫時喪失做法能力的仙道療傷,卻也極不安全。不時有沖破截殺的妖魔殺到,方才還有一顆冒着綠光的骷髅頭狠狠咬上了她的左肩。雖在蒼銘軒一擊之下幻滅,卻不見她給自己療傷。
阿九望着蒼銘軒忍不住喃喃道:“蒼銘軒,你個豬頭!小卿中了妖毒我便将你頭發扒光1那邊剛揚手滅了幾只妖狼,便被突如其來的怨念灌入腦海。渾身一激靈,驚異四顧,卻不見那個熟悉的人。轉身才發現小卿師妹面色泛青果然中了妖毒,低咒一聲單膝跪地扣住她的肩臂……
一波才動萬波随,夢無痕指揮所有外層的仙道,将法器結成一個巨大的光環,抵禦修為稍次的怪物。霎時間,那些魔物撞在了飛劍、禪杖、絲帶、刀、戟、鞭、斧所結成的光牆上,有的直接被光牆滅殺後,化作一縷縷煙氣消散。
“二十息後,轉攻為守。記住,千萬不能讓妖物上身1夢無痕苦笑,有天兆出現的魔頭,他只見過兩回。每一回出現,必是六道隕難三界傾覆的大劫。
孔鳴原本便無正邪之辨,此番揮扇全因她一人。眼望着裴流觞身後俏然而立的素衣清顏,又浮了那麽一點笑出來。他一笑,恍若日光灑入湖面泛起層層波光,直将他面前一幹妖魔迷得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耀眼的劍光一閃而逝,一幹妖魔咧着嘴化作一灘血雨。聽風辨音,折扇後拂帶出一道涅槃之火将偷襲的妖物滅得渣都不剩。
另一方妖魔鬼三族在妖王印蓮、魔王幽冥,還有一個據說是鬼王安陵生的指揮下,第二波攻勢又開始了。此番出手的顯然修為更深,許多仙道之人被附身、奪舍,甚至肉身被嗜元神被啖。以至于不斷有妖孽沖破瓶頸晉級到另一個修為進境,如此循環砥砺,雙方皆大耗兵力。
“喀喀喀!”地面裂痕加劇,塵土飛揚間一股灼熱迎面撲來。裴流觞等人相顧,眼中閃過風雷!
“弓手準備!”随着裴流觞一聲斷喝,“天箭戮魂,放1“嗖嗖嗖!”由三千真仙組成的神射手彎弓如皓月,大片封印了屠魔陣法的飛箭猶如烏雲将空中血紅遮蔽。彈指間,烏雲又化作雨點便密集的箭陣,這些抹了神龍鼎裏煉制出來的藥的飛箭堪比金屬的瀑布直落九天!箭矢如此強勁,所封印在裏面的法陣如此霸道,毒流如此至陽至剛!
沖在最前面的妖孽不多不少一人一跟箭羽,中箭後便如紙糊的燈籠般脆弱紛紛倒飛了出去。半空中箭矢內的法陣啓動劇毒發作,那些裹着黑霧的魔物被炸得如煙如霧如塵。毒血紛飛,後邊跟進的魔物沾之便如雪臨焰,冰消雪融後化作一灘黑血。
盡管如此,那些裹着黑霧的魔物仍前赴後繼!
電閃星飛,玉弓如虹!雙方中間留下了百丈寬的死亡沼澤,但凡裏蜀山人踏入這片區域,皆灰飛煙滅。這絕對是一場沒有盡頭的噩夢,到處都是箭,箭,箭!慘叫、呻吟、毒血、爆炸,連最瘋狂、智慧最低級的魔物也倉惶卻步。
仙道之人總算在開戰後,得到第一次喘息的機會。
“轟!”以地穴為中心,所有的裂縫裏一股股血紅的岩漿奔湧而出,慢慢地,一個玄衣男子從岩漿裏走了出來,一只渾身冒着火光的暴戾兇獸,正是燎日!身後是與他如影随形的相柳,貼身魔衛八部天龍卻不曾跟在身邊。
阿九将裴流觞望了一眼,心中暗贊一聲。轉念又想到兩人灰暗的前程,眸光一黯轉開視線。
步六狐天此時正仰天看着諸人頭頂狂舞的血煞,發出暢快的大笑。笑聲清透呈波浪狀發散,一浪高過一浪。
衆人一愣,傳說中魔神不該是黑暗、血腥、殺戮、毀滅、殘忍的奇醜模樣麽?為何眼前站在岩漿中的玄衣人,衣帶當風身姿如竹,仿佛羅襪生塵的谪仙般?許多人都在好奇那張湖裏面具下,到底是怎樣一副清俊無雙的眉眼。
“小心,此乃魔音!閉耳莫聽!”可惜孔鳴喝得太晚了,初初被他謙和君子般的形容所惑,不少仙道之人根本聽不進他的警告。片刻間神魂俱滅,跌落塵埃。
“萬蓮渡劫1又一聲低喝喚回仙道心智的同時速速後撤,露出陣中以空桑山為首的佛宗弟子。他們方才為仙障所隐,每人便是一團神聖的金光,一早蓄勢只等號令。此時每一團金光化作一座金色蓮臺,蓮瓣上射出無數道金色的光芒再與其他蓮座呼應,遠遠望去便如一座巨大的金蓮懸浮在天地間。所有進入蓮臺的仙道安然無恙,其他後知後覺的同道陷入了步六狐天的魔音中苦苦掙紮,幾息後劍毀人亡。
沉悶的雷聲夾雜著陣陣的怒號,衆人頭頂的血煞已經收攏成一個巨大的血淋淋的爛肉球,正在蠕動呻吟,觀之令人毛骨悚然。就在衆人因躲進蓮座暗道僥幸之時,玄衣男子飛快地上竄,兇獸燎日寸步不離。他想進入血煞!成則重塑神身,奴役三界六道!
一直盯着他的裴流觞提劍閃身,阿九如影随形緊随其後。兩人擋在了步六狐天的前方。
變生肘腋!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捂臉啊!
有負姑娘們的厚望,真的很羞愧。接下來幾天會日更請罪。
然後我恨校長!!!!!
~~~~~~~~~~~~~~~~~~~~~~~~~~~~~~啊啊啊啊!安排倫家高考監考,我想出門的計劃全胎死腹中!
☆、撼世天劫(十三)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O(∩_∩)O~
然後晉江上傳格式有變化,每段縮進都改了,然後我文裏的 !”變成了數字1,郁悶。周末再改吧。親們晚安+早安
佛宗弟子支撐着蓮座護着修為不足之人後退,孔鳴、夢無痕兩人單槍匹馬與妖王印蓮、魔王幽冥、鬼王安陵生、軍師相柳戰到了一處。
夢無痕臉色慘白,他的仙力弱,承受力也便差了。在軍師相柳的一輪飛瀑流瀉般的強攻下捉襟見肘疲于應付。除了他門下六個弟子,天下無人得知他離開昆侖丘要付出多大的代價。當年他執意要下界,天尊便縛了三道拂塵絲在他體內,一則封他五成法力。一則讓他永不能擅改阿九的命運,否則必受伐骨搜魂之痛。一則,若離昆侖丘,他便會又失去些仙力。加之當年步六狐天潛入昆侖丘予他留下的重創一直不曾完好......
相柳一生謹慎,初始見夢無痕守勢多于出擊,還以為他留有後招。幾個回合後,相柳自夢無痕虛浮的步法、徒具其勢的仙訣,方确認眼前這個夢無痕若非一個真仙佯裝的,便是他本人受了極大的傷勢仙力尚未恢複!
自己原來面對的乃是一直紙糊的老虎?!長笑一聲一改方才步步為營的模樣,魔氣吞吐纏繞如暗夜中引魂之手,大開大合的劍氣揮之即魔瘴四起,仿佛能攪碎銀漢!沾之即沉于萬魔之地,染魔性,映魔心。
夢無痕眼看自己被相柳瞧出了底細,心裏不停地對自己曉以大義:壯士解腕、顧全大局、丢卒保車……于是,相柳郁悶地與夢無痕脫手的一件件仙器進行了艱苦卓絕地鬥争。半個時辰後,相柳好不容易掙脫瀚海囊的包圍,劍指夢大掌門譏諷道:“你堂堂昆侖丘掌門,怎能如此無賴!是男人就不要用身外之物,與我痛痛快快打過!”
夢無痕翻翻白眼,又扔出監天印吸取身周無盡黑暗之氣,肅清相柳克敵而出的無規、無序、無章之魂,方悵然唏噓:“相柳,誠然你我乃是死敵,然則我落得如此均是你逼我的!”
如此,相柳一時也奈何不了他。
鳳吟霄漢,孔鳴一人便牽制了妖魔鬼三族之王。他抽空望了望夢無痕呆了一呆,便讓鬼王安陵生觑了個空子,刀光八面,劈風破天伸直面門。孔鳴一挑眉腳踏玄奧步法,晃過印蓮和幽冥只取安陵生。丈許白光眨眼間便洞穿安陵生胸腹扣住他的泥丸宮,指間一撚,安陵生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雲消霧散了。
餘下三人皆是一怔,孔鳴無限感傷地彈了彈折扇,委屈不已:“枉費我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驚天一擊,卻碰上個銀樣镴槍頭!”幽冥與印蓮相顧無語,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與他周旋起來。這孔鳴才不過二十年不見,如何這般厲害了?!
“喂,我說,你所料不差,安陵生果然是個西貝貨!你這步旗下得倒是差強人意。”孔鳴涅槃之火在折扇助威下直欲焚盡六道生靈。火龍狂舞,天地仿佛盛開出一朵朵業火紅蓮,逼得幽冥和印蓮節節敗退。
“過獎!”彼時裴流觞正注視着在岩漿中閑庭信步而來的步六狐天。
孔鳴嘴角一抽,涼涼道:“看把你能得!步六狐天要與血煞融合了,留點神。你死不要緊,把小狐貍給我保護好了。她若少了一根狐貍毛,我就讓你天上地下找不到她1
話音一落,步六狐天果然竄向衆人頭頂蠕動的一團爛肉。裴流觞丢下一句“做夢1便與阿九瞬移到了步六狐天跟前。
孔鳴聞言将滿心怨氣發洩到了幽冥和印蓮身上。打不過便講道理拉關系,此乃放之四海八荒皆準的道理。幽冥顯然深谙其中三味,他發現即便引來幽泉水也滅不了身上的火,便苦着臉道:“孔鳴公子,您在裏蜀山時,在下向來禮遇敬仰,未曾有半分慢待與您。這回我們雙雙罷手可好?”印蓮聞言猛點頭,也巴巴地望着他。
“這如何怨我呢?我原本想與兩位喝酒鬥詩、聽曲賞月的。可你倆一上來就要殺要砍的,實在有辱斯文。我這不是被逼無奈才還手的麽?”
“甚是,甚是!那現如今我們便不打了罷?”幽冥和印蓮點頭如搗蒜,惡貫滿盈的妖魔此時眸子裏全是一派純真。
“嘁!你說不打便不打?既招惹了爺,便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折扇“唰”一聲合攏,遙指幽冥和印蓮道,“你,還有你,有什麽陰招狠招統統使出來,不然就是瞧不起不起我!我會很生氣!”幽冥、印蓮苦苦支撐,想哭的心都有了。
便在此時,變生肘腋!
原本站在裴流觞身後的阿九驟然瞬移到數十丈外的另一團戰局裏。那裏蒼銘軒帶着弟子風臨夢、玉含婵、陌纖塵和雲悠然等弟子會同楓月、東方眉等人,與屍獸、夜魇、猛鬼等數百人鬥法。大約是瞧出蒼銘軒乃是衆人之首,冰凍、爆炸、屍毒、魔靈……所有陰毒的攻擊大多落在了他身周。
蒼銘軒原本游刃有餘卻因援手玉含婵而背後空門大露,數人攻擊無一落空全招呼在他背上。蓮座裏的卿絕塵望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靜若止水,動如雷霆!等楮師炫反應過來,她已經飛身瞬移到了蒼銘軒身邊。
任憑身邊魔來鬼往妖氣翻騰,她眼裏只有受傷的蒼銘軒。當年她在捆仙柱前因抱住阿九時,便有許多魔靈魔氣浸入了她的體內,又受荒火劫雷便昏迷過去。醒後方知,是五師兄以佛宗密典“淨水蓮”将她體內的魔靈魔氣驅盡的。聞說自他被逐出佛門入了昆侖丘,便再不曾用過佛門功法,彼時卻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