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回家的路上, 梁圓舒和遲陽并肩走着, 誰也沒說話, 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周而複始,一遍又一遍。

“我——”

“你——”

兩人同時開口。

梁圓舒淡淡地笑笑, 說:“你先說好了。”

“你覺不覺得……”遲陽斟酌着措辭,“伯母有些怪怪的。”

“你是指哪方面?”

遲陽想了想,說:“其實前幾次去,我就有些奇怪, 伯母有些時候, 精神特別萎靡、嗜睡, 有沒有發現?”

梁圓舒歪着頭想了想, 想了一個合理的解釋:“藥物的副作用吧, 感冒吃藥也會嗜睡。”

“不僅是嗜睡, 有的時候, 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遲陽說,“我是沒有你了解你母親, 但是我總覺得她的性情變了很多,她以前也這樣暴躁易怒嗎?”

“那倒沒有,我媽這個人,總是特別安靜,從小就病恹恹的,說話聲音都不會很大。”梁圓舒回想了一下,又說, “大概是這段時間事情太多了吧,誰家裏遇到這麽大的變故,性情可能都會有變化。”

“也許吧。”遲陽還是提醒她,“不過我覺得還是應該引起重視。”

“你是說我媽可能有心理疾病?”

“額……我想……可能比心理疾病還要嚴重一點。”

梁圓舒一驚:“難道是精神問題?”

“也不能這麽絕對。”遲陽安撫她,“建議還是給她先做做檢查。”

Advertisement

“好,我知道了。”梁圓舒點點頭,若有所思。

“好了,我的說完了,你呢?”

“啊?”

“想說的話是什麽?”遲陽提醒她。

“哦,我是想……”梁圓舒底氣不足,欲言又止。

遲陽替她說完:“你想留在國內?”

剛剛在醫院裏,梁圓舒說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他當然也聽得出來,當時她并不是為了敷衍喬靜淞。

梁圓舒觀察着他的表情,試探地問:“你會支持我的,對不對?”

“如果我說不呢?”遲陽很嚴肅,看起來他并不像開玩笑。

梁圓舒趕忙解釋道:“只要幫二哥把公司的事扶上正軌,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你什麽都不懂,怎麽能幫他?”遲陽不以為然。

“但是我媽目前的情況你也看見了,她不相信別人,在二哥能獨當一面之前,我留下至少能讓她安心。”

遲陽并沒有說話。

“你相信我,一年……”她舉起一根手指,想了想,又換成兩根,“兩年,最多兩年,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遲陽見她如此執着,也知多說無益,除了接受、支持她,他別無選擇。

“我和你一起留下來。”他說。

“不要。”梁圓舒一口拒絕,“我媽現在還接受不了你,你的存在會讓她情緒更不穩定,還是給她點時間吧,我會慢慢給她做思想工作的。”

遲陽不再倔強,只說了一句:“好,我等你。”

回應他的,是一個擁抱,梁圓舒輕輕把頭埋在他懷裏:“其實如果你真的反對我留在國內,也不會明知道我想留下,還把我媽的情況告訴我,對不對?”

“我只是想把選擇的權利,留給你。”遲陽撫着她的頭發,在想着什麽。

過了一會兒,他又強調了一遍:“不管你做什麽選擇,我都會等你的。”聲音輕卻堅定。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她說。

遲陽走的那天,梁圓舒千趕萬趕,才把手頭的事情忙完,她急匆匆趕到機場,總算沒有太遲。

遲陽驚訝地看着她拉着一個巨大的行李箱,跌跌撞撞跑過來,動作笨拙而可愛。他迎上去,幫她扶穩箱子,笑道:“怎麽?反悔了?要跟我一起走?”

“當然不是,這個是給你的。”梁圓舒把行李箱拉杆往他手心裏一放。

遲陽有點抗拒,這比他自己的行李箱還要大,他皺着眉:“是什麽啊?”

梁圓舒看看他身後小小的行李箱,一副“你看你可真不讓人省心”的表情,不滿地搖搖頭,把自己帶來的行李箱又往他懷裏推了推,解釋道:“一些國外不容易買到的日用品,都在裏面了。”

遲陽好笑地看着她。

梁圓舒仰着頭,驕傲地看着他,臉上寫着大大的三個字——求表揚。

遲陽眉毛跳了一下又一下,強忍下拒絕的話,違心地挂上一個笑容,溫柔地摸摸她的頭,說:“你想的真是太周到了。”

說完自己都嫌假。

但是沒關系,梁圓舒當真了。她笑得更得意了,拉着他滔滔不絕起來:“我查了,那邊緯度跟泰城差不多,只不過是內陸,冬天應該會更冷一點,也比較幹燥,你一定要多抹點護膚品知不知道?我看你在這邊就什麽都不抹,有時候還用香皂洗臉,這是不行的,如果到時候你回來,變成一臉皺紋的老頭子,我可是拒絕簽收的。”

遲陽當然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于是也摸着自己的臉,假裝受到傷害的樣子,與她打趣道:“我以為你看上的是人家的內涵。”

梁圓舒笑道:“當然是看上你的臉。”

“哦?”遲陽陪着她入戲,“那接近我也是為了補習數學喽?”

“這倒不是。”梁圓舒搖搖頭,“怎麽能為了補數學就做這種事呢。”

遲陽這才笑起來,看着她,期待她說點什麽好聽的。

豈料她話鋒一轉:“必須是為了排球啊,你不知道,我啊,喜歡大學生聯賽上一個二傳手,為了更接近我的偶像,就利用你教我打球呗。”

遲陽雖然知道她是信口胡說,卻還是被這丫頭煞有介事的樣子氣得夠嗆,眉頭一挑,圈着她的小細腰,把她拉到自己近前,兩具身體密密實實地貼在一塊,他與她對視,問:“偶像?是誰?”

梁圓舒對他吃味的樣子很滿意,調皮地莞爾一笑,雙手環着他的脖子,踮起腳尖來,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你認識的,就是泰大排球隊的二傳。”

遲陽一愣,他當然認識,泰大的二傳手,就是他啊。他松了一口氣,滿足地微微笑起來。

下一秒,遲陽的動作僵住了,環着她腰肢的手臂也陡然收緊。

“等我。”梁圓舒咬着他的耳朵,聲音像是春日裏紛飛的胡蝶。

夜色漸濃,周琳玥拖着疲憊的身軀,剛走到宿舍樓下,就被人攔住了。她擡頭看了一眼,淡淡道:“哦,遲陽走了?”

“我今天來不是跟你說遲陽的。”

周琳玥倚在樹幹上,懶懶道:“OK,你想說什麽?”

梁圓舒醞釀了許久,才道:“為什麽要那麽做?”

“說什麽,沒頭沒腦的。”

“成天借着近水樓臺,動不動就假裝不經意地暗示我二哥,給他吹耳邊風,讓他懷疑我大哥對我有非分之想,讓他覺得我大哥圖謀我家的財産,你敢說不是你做的?”梁圓舒雙手攥拳,“挑撥我兩個哥哥關系,對你有什麽好處?你的目的是什麽?”

“你想象力很強嘛,怎麽不去做編劇。”周琳玥噗嗤一聲笑出來。

她的笑容太刺眼,梁圓舒情緒更加激動:“你還笑得出來?現在我大哥搞成這樣,你就沒有一點愧疚嗎?做這種事,晚上睡覺睡得踏實嗎?”

“這蒼蠅啊,不叮無縫的蛋,”周琳玥淡淡地說,“我吧,也就是随便說說,女人都比較八卦,會有這樣的結果,是因為你們梁家那個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早就被蟲蛀的千瘡百孔了,你不能怪別人。”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梁圓舒拉近了和她的距離,聲音一瞬間變得低沉而危險,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你在給誰做事。”

周琳玥游刃有餘的臉上顯現出一絲崩裂,她沒想到這個草包大小姐竟然這樣聰明。

梁圓舒繼續說:“我沒工夫追究你的責任,我來找你,是因為我需要一個人幫我。”

對她說的話,周琳玥始料未及,想了想,問:“你在求我幫你?”

“不,不是求你幫我,是要求你幫我。”加一個字,意義完全不同。

“你憑什麽要求我?”

“憑你欠了我哥的!我兩個哥哥,一個把你當人才,重用你,一個把你當朋友,信任你,你算計他們,把我家搞得一團亂,你欠的,不該還嗎?”梁圓舒憤憤道。

“噗!”周琳玥忍不住笑了,“既然知道我是忠人之事,就該知道,我不是白做的吧。”

竟然坐地起價?梁圓舒氣得質問:“你都沒有良心的嗎?”

“我以為你會有點長進的。”周琳玥搖搖頭,遺憾道,“沒想到還是這麽幼稚。良心,良心能當飯吃嗎?我走投無路的時候,可不是靠‘良心’活下來的。”

梁圓舒被說得無法反駁。

“你還是回去好好想想,再來跟我談。”周琳玥湊近她,壓低聲音,“放心,我還是有商業道德的,今天的談話,我暫時不會說出去,不過你得快點,再過幾天,這個保密協議就不一定管用了。”

梁圓舒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心有不甘地對着面前的樹幹狠狠地踹了一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