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梁圓舒起床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 要想僞裝成一個不事生産的千金小姐, 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她洗漱完, 按照習慣,會在換衣間呆上半個小時,讓人以為是在裏面挑選衣服, 實際上則是處理一些不能讓人知道的事務,做完這些,還要在腦子裏過一遍今天的計劃,才會下樓吃早飯。
她拿手機看備忘錄, 上面顯示有一通未接來電, 她點開看了一眼, 竟然是周琳玥。為了不讓別人察覺兩人有聯系, 通常周琳玥是不太會給她打電話的, 她想了想, 猶豫着要不要撥了回去。
“姐姐姐姐, 起床了!”門外有人咚咚地敲着,她被吓了一跳, 立刻機警地把手機翻轉,迅速插在衣兜裏。
梁圓舒裝作睡眼惺忪地開了門,小傑站在門外,睜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笑,她也回以一個微笑。
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後,梁圓舒拉着他, 帶他下樓,閑聊着問:“不用去上學就這麽開心嗎,嗯?”
“當然開心了。”小傑已經上三年級了,只比她矮了一個頭,反問她,“姐姐你也讨厭讀書吧?”
梁圓舒沒有說話,她曾經以為讀書是她最容許自己輕易放棄掉的東西。
現在,每當她看到電視裏哪個科學家又有了新的研究成果,心裏都是有一絲遺憾的,她才發現以前的自己和小傑一樣,身在福中不知福,那個要為了愛情放棄夢想、信誓旦旦地對遲陽說“科學研究我不做還有別人”的女孩子,如今想想真是幼稚。如今,當她真的放棄了,坐在電視前看着那些與自己無關的輝煌,才知道,看着別人做出成果和自己親手做出來,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一會兒去哪?”梁圓舒調整了情緒,問小傑,“找你舅舅嗎?”
小傑嘟着嘴說:“舅舅今天有事,不能陪我玩。”
“你舅舅周末還上班?”梁圓舒對正端着早餐走過來的孫佳麗誇道,“有孫叔叔這種好員工,是我二哥和爸爸的福氣啊。”
“你太客氣了。”孫佳麗把早餐擺好,“我哥什麽也不懂,只能幹沒技術含量的粗活,真正辛苦的還是你二哥。”
梁圓舒聽她這樣說,才想起來問:“咦?二哥呢?”
孫佳麗答:“還在睡覺。”
“哦,那不用管他,把他那份留出來,他醒了熱一熱就好了。”梁圓舒坐下吃飯,“孫姨你也別忙活了,坐下一起吃吧。”
“你別管我,你先吃。”孫佳麗擦擦手,說,“我先把你爸媽和大哥的飯給他們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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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圓舒咬了一口面包:“吃完再送也沒關系啊。”
“怕涼了。”孫佳麗招呼着小傑,“來,小傑,先跟媽媽去給爸爸送飯好不好?”
餐廳裏只剩梁圓舒一人,她一邊吃着飯一邊看着電視,腦子裏想着跟電視裏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梁家除了喬靜淞和梁謹言兩個病號以外,她的父親梁昆也像許多老人一樣,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高血壓、心髒病等慢性疾病一大堆,需要有人陪伴和照顧,孫佳麗就在四年前自告奮勇搬了進來。
然後就是兩年前,梁圓舒和一幫富家子弟出海玩,回到家時,家中的保姆幾乎全數被辭退。
孫佳麗賢淑地給她算了一筆賬,告訴她請這麽多人有多麽的奢侈浪費。
梁圓舒假意體貼她,提出:“可以後收拾屋子、買菜做飯、修剪草坪、清理泳池、照顧我爸媽和大哥,這些工作都沒人幹了啊。”
孫佳麗早有準備:“沒關系,我平時也沒事情做,我來做就好了。”
于是她辭去了營業員的工作,操持起了梁家內外的大小事務,俨然一派女主人的樣子,不過她性格溫順,對梁家三個孩子和喬靜淞都照顧有加,在外界看來,梁圓舒與她相處得還算不錯。甚至還有纨绔子弟跟她說過,羨慕她父親能坐享齊人之福,在他們的觀念裏,情有獨鐘不如及時行樂。聽了這話的梁圓舒,也是滿不在乎地笑笑,把自己僞裝成與他們一樣,在感情事上十分玩世不恭。
只有梁圓舒自己明白,他們這個一皇兩後的家庭有多麽的畸形,家庭關系這幢高樓大廈從五年前那場鬧劇之後,被一點點蠶食得多麽千瘡百孔。她也知道,男人一時沒管住自己,造的孽可以有多深。一屋子病人,加上一個任人擺布的傻哥哥,身邊的每一個人,就連僅存的兩個沒被辭退的司機和保姆,她都不得不防,夜深人靜時,她常常感到孤獨無助,有時甚至想放棄了算了。
支持她走下去的,不是榮華富貴,也不是對祖業的執着,而是對大哥的歉意,她想彌補自己做錯的事,代替大哥守護瑞福。
遲陽上任的第一天,參加了一個會議,會上一些高層和董事們都在,他沒有見到梁圓舒,不過卻見到了已經是總經理秘書的周琳玥。
下午,周琳玥陪着他巡視酒店,除了工作以外,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
最後還是遲陽憋不住了。
“董事會議人沒來全吧?”
周琳玥看了他一眼,她當然知道遲陽想問的是誰,但她就是故意裝傻:“哦,有幾個年紀比較大的平時就不參加了,還有在外地有事回不來的,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沒必要開視頻會議了。”
遲陽不爽:“你別跟我裝傻。”
“我怎麽跟你裝傻了?”
梁圓舒這些年的艱辛,她是看在眼裏的,她對遲陽多少有些失望,說什麽愛都是假的,就是想借機往上爬,爬上去了就一腳把人踹開了。她承認自己這樣想,是有些小人之心,不過以她做小人的那幾年經驗來看,這是完全有可能的不是嗎,畢竟遲陽和她一樣,都出身貧賤,都把前途看得很重。
人就是這樣的,一旦重新站隊,看問題的角度也會随之改變,理智中立客觀只是自己以為的。
“我問你,梁圓舒呢?”遲陽懶得跟她兜圈子。
周琳玥反問:“你都跟她沒關系了,我憑什麽告訴你?”
“誰說我們沒關系。”遲陽反對她的說法,“她是我女朋友。”
“哦,你女朋友啊?”周琳玥惡劣地瞥他一眼,挑釁,“那你問我,你都不知道,我怎麽知道?”
遲陽氣得想打人,這個兩頭堵戰術真是讓人火大。這個周琳玥,這麽多年過去了,尖牙利齒非但沒變,還功力大增了。只盼着他的傻丫頭這些年可別跟這人學壞了。
所謂單身party,就是在婚前一晚,新郎新娘分別找一幫朋友最後瘋狂地玩一晚,所謂的瘋狂,有的是單純的嬉笑玩鬧,有的則不是那麽單純。
梁圓舒在party上喝得有點多,大吐了一場,才剛出了廁所,就聽見外面嘈雜的人聲有些混亂,剛想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麽,就被人一把拉進旁邊一間屋子,屋門也随後關上,房間裏沒有開燈,一片漆黑。
她吓得想尖叫,身後的人緊緊捂着她的嘴,在她耳邊說了三個字。
“別出聲。”
她頓時愣住了,這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是……
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她趴在門上,用了一陣子才大概聽明白。
是警察。
警察一間間屋子地搜過來,腳步聲和嘈雜聲越來越近,遲陽回頭看了看屋子窗戶,窗外有一棵茂盛的榕樹,房間在三樓,他想了想,拍拍梁圓舒肩膀,示意她從窗戶出去。
梁圓舒想也沒想,猛地搖頭,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無聲地表達着自己的心裏的想法:你瘋了吧!
就算是普通民居的三樓,也有六七米高,何況一樓是酒店本就寬闊的大堂。
遲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再指了指她,做了一個“跟着我”的手勢。梁圓舒明白了遲陽的意思,抱着懷疑,還是聽話地跟在他身後。
遲陽先爬出去,躍到樹上。梁圓舒看着他熟稔連貫的動作,不禁唏噓,這也就是他手長腳長,換了自己……
下一秒,她就沒心思唏噓了,因為遲陽向她伸出了手。
“你是說,我也……?”她搞不明白了,她為什麽也要爬樹啊?他們到底是在躲什麽?
“砰砰砰”的敲門聲把她吓得突然一哆嗦,手就不自覺地伸給了遲陽。
遲陽把她的手牢牢抓在手心裏,略微使了勁拉了她一下,意思是催促她快一點。
“別怕,我在這。”以為她是在害怕,遲陽小聲說。
梁圓舒一頭霧水,可外面的人已經打算強制破門而入了,她躲在黑暗的屋子裏任由人家敲破了門也不開,這怎麽也說不過去,到時候免不了一頓麻煩。她咬咬牙,高跟鞋脫下來,扔給遲陽,遲陽有點着急,都什麽時候了還顧着鞋!他接過來,随便把鞋子挂在樹上。
梁圓舒光着腳,踩着窗臺護欄冰涼的欄杆爬上去,或許是因為遲陽的手一直沒有放開,她竟然一點也不害怕,當她爬到半人高的護欄頂端時,身子前傾,眼看就要摔下去,遲陽一個使力,将她拉倒了樹上。
驚魂未定的同時,房門被撞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去看望教授,請假一天,後天照常更新,祝大家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