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開發新區的那塊地風水不好的傳言逐漸在業界隐晦地傳了開來,甚至有著名的風水師斷言說,在這裏蓋樓?根本連蓋都蓋不起來!這件事逐漸連省廳都有所耳聞,導致外地企業的投資熱情明顯減退。萬局長頻頻打電話給劉總監,試探聶氏集團的意向。聶青岳這邊一下就變被動為主動,趁機談了不少條件,對集團非常有利。
開發新城區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誰也不希望這時候傳出這種風水不好的傳言,萬局長迫于上面的壓力,又聯系了幾個當地企業一起參标,努力營造一副火熱景象。
陳暮與領導們關系一向如魚似水,這次得了局長的指示自然立刻照辦。其實開發新區那塊地他最早也看中了,不過後來價格較高、附加條件又多,讓他沒有下定決心參标,這次價格雖然降下來了,條件也放寬松了,但是風水不好的傳聞在那放着,他也不敢造次。立刻聯系了手下,做出了一份有模有樣的标書遞了上去,不過價格明顯低了很多。
早在他得萬局長的指示之前,他就聽說了風水的傳聞,心底裏已經放棄了那塊地,可開标的這天他還是打算去看看,一是看那塊據說邪門的地到底是怎麽個邪法,二是好奇最後以多少錢的價格花落誰家。
若是放在以前,他可能還沒這個閑情雅致,但是想到現在身邊有個林琅,帶他一起去的話大概能看得出是怎麽個“邪門”法吧,就當開開眼界了。
林琅手機常常忘記充電,這天一大早電話打不通,陳暮也不做多想,直接開車去了林琅家接他。
他真是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早晨,他打開一扇門,會看到一個剛睡醒的宋衍河,并且身穿着他的睡衣。
“宋、宋先生?”陳暮手裏的鑰匙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手忙腳亂地彎腰去撿,“你、你怎麽在這裏?”
林琅大喊着控訴道,“終于有人來救我了!這個殺千刀的沒良心的,我收留了他,他居然把我封起來啊?忘恩負義啊!每天逼着我在家和他一起喝粥啊!家裏都沒有米了啊!那粥裏全都是水啊!再不來人救我,我就要餓死了啊!”
宋衍河淡淡地一挑眉道,“聽你說話中氣十足,也不像快餓死的人。”
林琅理直氣壯道,“我現在消耗的都是我以前吃東西攢下的力氣,就你給我喝的那點粥,我哪能活到現在?”
聽起來宋衍河不是第一天住在這裏了,陳暮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要不要給林琅裝個随身監聽器,為什麽每次他不在的時候,林琅都能碰見宋衍河呢?
宋衍河這些天呆在林琅家裏每天聽他胡吹海侃,心情好了不少。林琅活了一千年見多識廣,又決口不提聶青岳的事,随便講點什麽妖界異聞就夠宋衍河聽得出神。宋衍河從小讀過的那些傳奇話本哪裏有林琅一個妖怪說的細致呢?一來二去就被林琅牽着鼻子走了。林琅對宋衍河的态度不像一開始那樣劍拔弩張,宋衍河也樂意和他交流修仙門派的心法,助他修成正果。
兩人十分聊得來,除了吃飯的時候。
林琅在人間生活得久了,吃飯時間也和人類一樣。每到飯點兒,他的五感六識就格外敏銳,遠到幾公裏外的下鍋聲、翻炒聲、焖煮的咕嘟聲他都聽得清清楚楚,四面八方傳來的菜香更是讓他撕心裂肺地煎熬。
每當這時,宋衍河看着他扒在窗口出不去的身影,就敲敲碗邊道,“再不過來吃飯連粥都沒得喝。”
這天早晨,在陳暮來之前,林琅痛苦地坐到椅子上喝下那一碗清澈的稀粥,宋衍河安慰道,“你要修成正果,餓其體膚也是其中一步,果腹足以,其餘都是虛妄。”
林琅憤懑地一拍桌子,“關鍵這也果不了腹啊!”
看到林琅拍桌子的動作,宋衍河微微失神,目無焦點地慌忙道,“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林琅意識到不對,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碗,“吃飽了吃飽了,我來洗碗吧,你再去睡一會兒。”
宋衍河坐在桌邊半天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想把些什麽東西從腦子裏甩出去。走到廚房門口,對林琅道,“你跟我說說話吧。”
有人說話的話,他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林琅四下随便一瞅,看到一把蔫了的芹菜,便道,“好吧,給你講個芹菜精的故事。”
“是西芹嗎……”宋衍河有點害怕聽到熟悉的食材。
林琅翻白眼,“不是!就是那種細細的又長過頭的很難咬的老芹菜!”
宋衍河點點頭,“那你講吧。”
林琅耐着性子開始講,“從前有棵老芹菜,長在一座山上。不知怎麽的,他過了一個又一個冬天還沒凍死,夏天幹旱的時候也沒渴死,最後慢慢有了靈識,每天看到一個砍柴的男孩從山上經過。老芹菜冬天也是翠綠翠綠的,那個男孩很快發現了它的不同,有一天就停下腳步來跟老芹菜說話。男孩問,‘你為什麽不變黃呢?你是仙草嗎?’從來沒人這麽叫過老芹菜,老芹菜聽了高興壞了,在沒有風的山坡上彎了彎自己的身子,搖啊搖自己的葉子,吓得那個男孩跑下了山。”
“從那之後男孩很久都沒再走這條路。又過了幾年,男孩已經長成了一個男人,成親了。這天他又上山來找老芹菜,手裏拿了一把鐵鏟。他問老芹菜,‘你是能救命的仙草嗎?我妻子病的快死了,你能救救她嗎?村裏的郎中說要人參才能救活她的性命,可是我沒有銀子去買,你要是人參的話就點點頭,要是不是,那就算了。’”
“老芹菜看着長成男孩的男人,還是點了點頭,把自己的靈力全部注入根部,化成了一棵人參的樣子。他沒想到自己早已能化形了,而他第一次化形,還是變成了一棵人參。”
宋衍河見林琅低着頭洗完了手裏的碗沒有說話,問道,“再後來呢?”
“後來,芹菜跟着男人回到家,一眼就發現他妻子剛剛已經死了,只是身子還沒涼透。芹菜就自己将元神鑽進了他妻子的身體裏,又替她活了幾十年。”
“這是逆天而行,怎麽可能不被發現?”
“真的有上天嗎?”林琅擡起頭來看着宋衍河,“哪裏有天呢?你功力大成之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普天之下莫能敵者,不是也沒飛升嗎?我見過無數妖魔鬼怪,但是從來沒見過神仙。”
宋衍河一時語塞。
林琅繼續講道,“芹菜就在他妻子的身體裏,陪了那個男人幾十年,直到那個男人老死。那個男人從來沒有察覺到這已經不是他原來的妻子,甚至已經忘了他挖回來的那棵‘人參’。”
宋衍河問,“講完了?”
“講完了啊,你還想怎麽樣?”
“那芹菜最後呢?”
“芹菜是妖精,哪有什麽最後?現在說不定還在哪個山頭住着呢。人的一輩子只有幾十年那麽短,對妖精來說就是一段兒的事。”
就在這時候陳暮推門而入,看到了倚着門框的宋衍河,和甩着手上的水從廚房走出來的林琅。
聽完了林琅的控訴,宋衍河對陳暮微微一點頭道,“陳先生,你好。在這裏借住了幾日,打擾了。”
陳暮立刻春風拂面地笑道,“不打擾,宋先生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缺少什麽東西我叫人給你們送來。”
說着,陳暮向林琅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其中包含了“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你怎麽不好好招待宋先生”、“你還想不想吃雞了”。
林琅翻了翻白眼,無辜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燈,心道,這能怪我嗎?忽然開口道,“你來幹什麽?”
陳暮本來想帶林琅去看那塊地的開标,現在哪也不想去了,便道,“路過,坐坐。”
林琅歡天喜地地喊道,“哎呀,掏錢的來了,終于能吃好吃的了!”立刻拿出手機準備點外賣。
剛一開機,手機就收到了陳暮的簡訊,“明天有塊地開标,傳聞風水不太好,我想帶你一起去看看,早晨去接你。”
林琅舉着手機走出來問道,“你這是昨天發的短信嗎?哪塊地風水不太好啊?還去嗎?”
陳暮微笑道,“不去也沒關系的。”地有什麽好看的,這是他第一次和宋衍河能這樣面對面坐下說話,他今天就是中标他也不去了。
宋衍河一怔,開口問道,“是哪裏的地?”
“在開發新區。”
“開發新區……”宋衍河一瞬間視線有些模糊,好像眼前的景象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蕪的土地,中間的一塊石頭上背對着他坐着一個人,身着暗紅色衣袍,身邊立着一杆赤紅色的靈槍,以那人為中心的方圓幾裏地寸草不生。
是怨靈化形。
“能帶我去看看嗎?如果你不方便的話,告訴我地址,我自己去也可以。”
“方便方便。本來就是應該去的,怕路上堵車堵得厲害才不想去了,既然宋先生要去,那就一起吧。”
林琅随手找出了兩身衣服,“我就這兩套衣服,你看着穿哪件?”
宋衍河和林琅差不多身高,拿了一件白色襯衫和一條九分長的牛仔褲穿在身上,連腰帶和鞋也直接穿了林琅的。
林琅套上連帽衛衣,穿上運動褲和運動鞋,看起來更像高中生了。
陳暮鎮定地看着林琅,使了個眼色,“我今天開的跑車,就2個座。”
林琅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但是考慮到宋衍河的身體問題和慘不忍睹的靈力,他不放心宋衍河自己去,假裝沒聽懂一般,“沒事,我躺後面那個縫兒裏就行了。”
說着,率先一蹦一跳地下了樓,鑽進了車裏,找了點東西墊着就在座位後面躺下了。
陳暮無奈地朝宋衍河笑了笑,拉開車門道,“宋先生,請。”
聶青岳這些天幾乎夜夜不眠,只有天快亮的時候熬不住才閉上盈滿血絲的雙眼昏睡一會兒,胡茬雜亂無章地在臉上肆虐着,身上還穿着昨天的襯衣西褲,癱在床上一動不動。
他弄丢了聶青楓,現在連老道士也弄丢了,上天注定他只能一個人寂寞地過一輩子嗎?
電話響起,聶青岳卻實在無力擡起手去接,他不光睡眠不足,這幾天連飯都沒好好吃。那個陪他吃飯的人不在了,讓他自己怎麽吃得下去?
王大橋風風火火地推門而入,顧不得這是聶青岳的卧室,直接撲到床前,“老大,找到宋先生了!”
“在哪裏!”聶青岳猛地坐起身,嗓子啞的不像話,用支離破碎的聲音問,“說!在哪!他怎麽樣了!”
“早晨從林琅家裏走出來的,和林琅一起上了陳暮的車。現在他們正在往開發新區去,開發新區的案子陳暮也投标了,他們可能是去看開标的。”
“不是說不在林琅家裏嗎!”
“林琅家裏天天晚上連燈都不開,電視電腦手機都沒有信號,而且我們确實沒有看到宋先生是什麽時候進去的……”
“他寧可去找林琅,也不想見我嗎……”聶青岳笑了笑。兩人不是見面就要打起來嗎?也許是他太相信老道士說的話了,他甚至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老道士和林琅有這麽好的關系?
我這一個星期以來跟瘋了一樣的找你……算什麽?
很好,宋衍河。
聶青岳啞着嗓子狠聲道,“打電話給于經理,讓他把尤飛叫過來,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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