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邊,親自把她扶起,指向梅雲:“張貴家的,你送梅姑娘回梅園,讓陳媽媽即刻過來見我。李林海家的,你扶謝姑娘到我房裏,再請景福堂的老大夫過來瞧瞧,仔細伺候。其餘人等,除了二丫之外,各自掌嘴十下。今日之事若是傳了出去,你們可別怪我手下無情。”
衆人齊聲稱是,随即巴掌聲四下響起。
梅雲瞧見謝佩眼裏含笑,也不等人扶,蹭地站起身,氣呼呼跑出園子。
夏廣安午睡醒來,沐浴更衣完畢,讓滿福去廚房拿了條活雞,提上一盒糕點就往懷秀家趕去。
這風俗習慣他可是着意打聽過的。那小鎮上的粉攤老板娘說過,小鎮上但凡逢人開張做生意,鄰裏街坊都要備下糕點,提着活雞上門道賀,才能不失了禮數。
他進門進得坦然,劉老太收禮卻收得心慌。
這街上的店鋪擠擠挨挨,算起來都是街坊鄰居。但夏府財大氣粗,沒道理親自給她們這個不起眼的小鋪子道賀啊。
懷秀正抱着懷靈喂她吃粥,看見他坦然自若地坐到自己身旁,急忙往裏挪了挪。
聞見他身上的青草味,她耳根子竟忍不住紅透,當着劉老太的面,她實在是難為情,只好借着懷靈哭鬧,抱着她站起來坐到劉老太旁邊。
店裏的招牌已經挂上,滿福在門口擡頭看了一眼,撇撇嘴角。
論生意往來,夏家的規模還不至于跟這樣小氣的店鋪合作;論往來人情,崇州城裏的大戶人家她如數家珍,但她确定自己從沒見過眼前的這位老太太。
手上的閹雞撲騰個不停,差點把她的手背抓傷。她料想這老太太也不是什麽重要人物,便把雞往她手裏一塞,把糕點籃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揉着發酸的手臂站到門外。
這一番惺惺作态,實在刺眼!
原本就因為夏廣安與自己身份地位懸殊而憂慮,現在連他一個女仆都能給自己甩臉色,更不要想他家裏人是個什麽态度。
仿佛自己的心思被人踩踏,懷秀拉下臉來,順帶着看夏廣安也越發不順眼。
她把懷靈往劉老太懷裏塞,站起身,提起那只不斷撲騰地公雞,扔到夏廣安腳邊:“這禮太重了,我們非親非故,連街坊鄰居都算不上,你還是帶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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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夏廣安低頭看向腳邊那只不斷掙紮的雞。雞毛油光發亮,紅色的雞冠卻只有一小坨,實在襯不上這身華麗的外貌。
可即便是長得再好,也是人喂出來的,生死由人定,半點無自由。
他把視線劃過滿福俏麗的面龐,曾經那個流着鼻涕蹲在自己面前哭着求口飯吃的小乞兒,現在徹底脫胎換骨,半分窮酸樣也沒有了。
這裏明明窗明幾淨,她卻還嫌棄,想來她也是容易忘本的人。
只不過,她現如今變成如此嫌貧愛富,是因為自己對她太過縱容,還是因為夏家管束下人無方導致?
涉及懷秀的臉面,夏廣安便不得不加以重視,此時此刻,他恨不能把滿福扔給櫻桃嬷嬷,加以教訓,更正懷秀對自己的偏見。
滿福被他盯得發毛,以為自己臉上有髒污,急急忙忙拿出小鏡子對光照了照。
夏廣安随即站起來,從袖子裏摸出紅色的封包,緩緩推到懷秀面前:“相見即是有緣,我在你們老家落魄時得過你們的援助。這份恩情我無以為報,這是我的一點點心意,還望笑納。”
“少爺,快些吧,這天都要黑了。再不回去,老太太該等急了!”這一家子都是女人,平平無奇,也不知道少爺哪裏來的耐心,竟這般低聲下氣。
她的不耐煩和夏廣安的耐心形成鮮明的對比,使得他更加邁不開腳步。想了又想,他又說到:“這邊的人喝不慣粥,倒是你家的辣椒醬口味特別,想來銷量會不錯。叨擾良久,我這便回去,祝生意紅火興隆!”
直到關門打烊,劉老太還是想不起來自己何曾幫過這富家少爺。
這城裏人氣旺,蚊蟲比小鎮上少了許多,是以懷秀想點蚊香,劉老太攔住了。
兩人望着桌上原封不動的一大盆白米粥,無聲嘆氣。
以前小鎮上的居民遠遠比不上這裏,但一天的進項還是足夠她們衣食無憂的。
誰知這般大的人流量,竟然找粥喝得客人都沒多少。
失望歸失望,生活還是得過。劉老太把那只肥雞拿進雜物房綁住它的一只腳,裝了一碗白粥。肥雞一點也不挑剔,吃得很歡。
半點也不像小黃。
想起那只送給潘叔的小黃狗,劉老太又生出歸鄉的心思。
屋子裏點上了油燈,暗黃的燈光映出懷秀柔和的面龐。
劉老太扶着桌沿坐到她對面,教懷靈分線。
桌子上擺着針線筐,懷秀手指翻飛,手裏的帕子上,四葉草翠綠的葉子栩栩如生,還待繡上短胖的根莖,抹布就能用了。
她忽然擡頭,眼睛繞着屋子找了一圈,奇怪道:“奶奶,擦碗的毛巾怎麽不見了?”
劉老太頭也不擡:“早上被那富家少爺拿走了,我本想拿回來,誰知他折疊整齊,珍重地收進兜裏,我便沒好意思讓他退給我。”
懷秀心裏沒來由的生出緊張感,臉上發燙,怕被劉老太看出端倪,她急忙低頭,舉着繡花針半天也沒繡上那收尾的幾針。
懷靈眼巴巴地盯着那團綠色,想等着姐姐完工就拿帕子去洗臉。
等了許久,她不耐煩地推開劉老太,抓住懷秀的手搖了搖。
心裏的奇異感覺似乎就要破土而出,懷秀對上懷靈清澈的眼眸,急忙把那幾針補上。
有風吹來,火苗跳動。
劉老太眼睛花了幾下,把線團好。
“秀兒,你說這少爺我們是不是真的見過?我怎麽覺着他眼熟得緊。”
懷秀剛穩住的心神瞬間慌亂,最後一針沒收好,白淨的帕子上多了一根歪斜的綠色線條。
廳堂空曠,燈光便愈發顯得昏暗。長時間聚焦的雙眼酸疼幹澀。
她擡起頭,盯着房梁一根根數過:“奶奶,左右他是個與我們不相幹的人,你生平幫過的人數都數不清,他既然說了是還人情,想來以後也再無往來。您揪着這個問題做什麽,沒的費神費腦。仔細明早又害偏頭痛。”
“那個丫頭看着不好相與,想來他這般家世樣貌,即使還沒娶妻,通房丫頭也不會少。”
劉老太狀似無意般随口一說,抱着懷靈掀起簾子進了後院。
手裏的帕子滑落到地上,懷秀耳根發燒,心裏的妄念被劉老太一語道出,不但沒有被壓下,反而越發蔓延瘋長。
她撿起帕子追上去:“您跟我說這些做什麽,這人無論如何再與我無關。”
“你心裏有數就好。”
高門大戶人家,哪裏是她們這樣的市井人家能夠肖想的,門當戶對的姻緣才能美滿長久。
這道理夏廣安也是懂的。
躺在柔軟的床上,他煩躁地把手裏的扇子扔到窗臺。
原本打算聯姻的對象,性格聽說是個不好相與的,将來懷秀一旦進門必定得吃虧。
為了她将來的生活處境着想,怎麽也得物色一位知書達禮的候選人才行。
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第二天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懶洋洋起身,照例是滿福進來伺候。
他端坐在塌上,滿福手指從他順滑的發間穿過,最後停在他的肩膀上,不願意挪開手。
記憶中那種常年無法梳洗的粘膩瘙癢,她是不想再感受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在夏家這個富貴鄉泡久了,讓她再去體驗流離失所,朝不保夕的苦日子,她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
夏家老太太不管事,少爺又年輕有為,待人溫和,是個可依靠終身的絕佳選擇。
她心想只要自己不願意走,任是誰都別想趕走自己。
暗暗打定主意後,她把夏廣安的頭發用發帶綁住,猶豫再三,撲通一聲直直跪下:“少爺,我想跟着你去西山。”
等今年夏天一過,她就十八歲了。整個夏府的丫鬟,要麽是由自家定親,要麽就交由櫻桃嬷嬷安排。
可她獨身一人,過慣了舒服日子,便不願意被指配給家丁,被人差遣一輩子。
夏廣安等她這句話等了一夜。
自從昨天從懷秀家回來之後,他思來想去,想到自己這個寶園,自從奶娘走後,底下的人是越發沒了敬畏之心。
是時候該清理整頓一下。
腹中饑餓,他不耐煩插手這些內宅瑣事。
“你等一下自己報給嬷嬷,由她安排。”
明早就要動身,夏廣安急着去跟夏老太太告別,再和櫻桃嬷嬷對接家務,便不再理會滿福的央求,跨步出了園子。
夏老太太歪在塌上,拿着個香蕉慢慢咬。
櫻桃一邊派人去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