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葉不歸抱着斷尾的枝枝,看着它原本滾圓的身體,在這幾天瘦了将近一半,頓時一顆心都仿佛被揪緊。
“吃點東西好不好?是我烤的,你嘗嘗看很好吃的。”葉不歸端過一盤切成片的烤鹿肉。
鹿肉烤得外焦裏嫩,被葉不歸細心的切成了薄片,每一片都肥瘦相間,金黃金黃的顏色,透着烤肉獨有的香,聞一下都讓人口水直流。
“吃一點好不好?”葉不歸耐心的哄着。
……
自從入了靈山派以後,葉不歸再也沒有親自動手煮過東西。
因為他天賦高、靈根純粹,入了靈山派後就直接被東陽仙尊收為最後一個關門弟子,排行第七。
蘇白離和他同一天入門卻排行第六。
蘇白離為師兄,他不得不為師弟。
其實當師弟也沒什麽,可葉不歸就是不願意,因為還沒有修仙時,父母抛棄了他,留下了哥哥。
葉不歸的潛在意識裏,是弟弟就将被抛棄,所以為了師兄和師弟這個名號,他跟蘇白離争了幾百年。
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重要的是他入了東陽仙尊的門下以後,伺候他的人不少。
當然,為了巴結他,搶着伺候枝枝的人更不少,各種上好的美食輪番送到他的峰上。
所以那之後,他再也沒有親自動過手為枝枝煮過東西。
今天的情況和以往不一樣,枝枝因為斷尾的原因,心情不好、胃口也不好。
它是一只愛幹淨、愛漂亮的老鼠,對于自己缺了一顆毛茸茸的尾巴,整個心情都不好了,也因為這件事情好幾天都沒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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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對于那盤很誘人的鹿肉,枝枝都沒心情看,對于葉不歸輕聲細語的哄,它也是有氣無力,“吱”了兩聲之後,又扭頭看着光溜溜的屁屁發呆。
葉不歸急得在房間吃鍍步,思考了好久之後,突然想到了什麽,抱起枝枝道:“我們去找師尊。”
枝枝窩在他懷中一動不動。
葉不歸揉了揉他的頭,繼續道:“師尊已是神人境,可以讓人死而複生,斷臂重生,那麽讓你長出尾巴應該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吱……吱吱……”枝枝揚起頭,眼底有疑惑。
葉不歸保證道:“是真的,他一定可以讓你長出尾巴的,我們去找他。”
枝枝這才有了些精神,烏黑的眼珠子裏也染上了亮光。
葉不歸哄道:“但是你得先吃點東西,我才帶你去找他。”
“吱吱。”枝枝從他懷中躍下,直接跳到桌上,用前爪勾起烤鹿肉就往嘴裏塞。
像是在贊嘆葉不歸的手藝不錯,它還滿意的“吱吱……吱吱……”了幾聲。
“那當然,我烤的肉可不是蓋的。”葉不歸将它嘴角粘的碎渣給捏掉,嘟囔道:“這輩子就只有你吃過我做的烤肉,別人可都沒有這個榮幸呢!”
“吱吱……”枝枝舔了舔他的手指,埋頭繼續吃起烤肉。
将盤子裏的肉全部吃光之後,這才習慣性的将嘴角和爪子清理幹淨,複又跳入葉不歸的懷中。
“吱……”枝枝急不可耐的想要長出尾巴,在葉不歸懷中拼命催促着。
“好,馬上就去,我想想最後一次見到他老人家是在哪個地方。”葉不歸回想了一下。
這百來年師尊去雲游四海了,他記得師尊最後出現的地點好像是凡人帝都金陵城裏。所謂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世,師尊他不會就住在金陵城裏吧?!
否極泰來,說的就是他!
前幾天運氣那麽差,結果壞運氣到底之後,好運氣就來了。
神龍不見首不見尾的東陽仙尊,居然被他輕而易舉的找到了。
“來找為師作甚?”大名鼎鼎的東陽仙尊,像個凡人小老頭似的,穿着粗布衣服,住在帝都的四合院裏,養着鳥,逗着蛐。
他老人家此刻翹着二郎腿,端着一杯雲霧茶,眼角的皺紋堆起來都能夾的死一只蚊子。
葉不歸:“……”
他抽/搐着嘴角,小心翼翼道:“師尊,您還是用原來的面貌吧,您這個樣子,徒兒覺得怪怪的。”小老頭兒眉頭一皺不悅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為師等會還要找隔壁小老頭鬥蛐蛐呢,沒工夫跟你耗。”
葉不歸無奈,只得對着這張皺巴巴的老人臉,恭敬道:“師尊,枝枝尾巴斷了,徒兒千裏迢迢趕過來找您,是想讓你幫它斷尾重生。”
“不幫,尾巴斷了就斷了,命還在就行。”東陽仙尊的目光在枝枝的身上掠過,眉頭皺了皺,自言自語道:“這只尋寶鼠都幾百歲了,怎麽還沒化成人形。”
葉不歸低聲下氣的勾着東陽仙尊的袖子,求道:“師尊,求求你了,枝枝愛漂亮,沒了尾巴它就不吃不喝了。”
東陽仙尊捏起枝枝的後頸,将他提到眼前,左右晃了晃,眯着眼睛笑道:“少吃點也好,你看它都胖成什麽樣了,跟只炸毛球似的,天底下哪有這麽胖的老鼠。”
“吱吱……”枝枝委屈死了,大家都誇它可愛,只有這個小老頭,每次都嫌棄它,等一次見面就嘲笑它醜,現在又嘲笑它胖。
要不是現在有事相求,它肯定一爪子撓上去了,撓花這個臭老頭。
葉不歸還在求着:“師尊這種事情對你來說不是輕而易舉的嘛?”
一邊求一邊威脅道:“你要不幫徒兒,徒兒就在你這住下了,每天煩你,拔光你的胡孑,弄死你的鳥,捏死你的蛐蛐兒。”
氣得小老頭兒吹鼻子瞪眼兒,胡子都氣翹了:“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師徒倆一番對峙後,小老頭兒妥協了,随手讓枝枝斷尾重生,還在葉不歸沒注意的情況下,偷偷往枝枝嘴裏塞了一個世間罕有的化形丹。
“嘿……這死小子折騰了我幾百年,現在讓你也去折騰折騰他……”
葉不歸沒聽出他的嘟囔,疑惑問:“師尊您說什麽?”
“沒什麽,為師什麽都沒說。”東陽仙尊笑眯了眼,揮了揮手開始趕客:“可以了,你們走吧,為師就不留你吃晚飯了。”
“謝謝師尊,徒兒告退。”
“等等……小龜兒,等會……”小老頭像想到了什麽,突然留住了葉不歸,并且叫出了他的小名。
葉不歸瞬間炸毛了,“徒兒說過,不要叫我小龜兒。”
“好好好,不是小龜兒……”
小老頭兒摸了摸胡子,端起面前快要涼掉的茶,突然正色道:“阿離呢?他怎麽樣了?”
“他好的很呢。”葉不歸手指在枝枝新長出來的尾巴上繞了繞,小心翼翼的捋了捋上面的絨毛。
“他嫁人了。”
“砰……”
小老頭手一抖,手中的茶杯頓時摔得四分五裂,茶水濺了一地,有些不可置信道:“什麽嫁人了?嫁誰了?”
“師尊,您是躲在這地都兩耳不聞窗外事嗎?”
葉不歸往後退了一步,避開緩緩留下的茶水,疑惑道:“新任魔尊打臉靈山派,風風光光娶了靈山叛徒蘇白離的事情,你難道沒聽過?這件事情不是傳得天下皆知了麽?”
“什麽叛徒,什麽魔尊?赤魃魔尊不是死了幾百年了嗎?怎麽又冒出了一個新任魔尊?”小老頭尴尬又疑惑,他在這凡人城中過得是真潇灑,也确實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鬥蛐蛐兒。
為了緩解尴尬,他又重新拿了個杯子,倒上了茶水。
葉不歸只得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了東陽仙尊,包括當初蘇白離為了江小念叛出靈山派的事情,都和盤托出。
“什麽叛徒,狗屁叛徒……”小老頭兒聽完破口大罵,掌心裏的杯子又碎成了粉末,連着水和茶葉在他手中變成了虛無。
“那掌門叫什麽?張真?這小兒滿口雌黃,舒心日子過多了,敢這麽對我阿離?我去教訓他。”
“等等……”葉不歸煩躁的抓了抓頭:“師尊這件事情本來就是蘇白離的錯,咱靈山派的規矩就是這樣……”
“狗屁規矩,我就是規矩。”
小老頭還是小老頭,只是身邊的氣勢變了,這四合院裏安靜無聲,仿佛空氣和時間都靜止了,鳥籠裏的鳥,地籠裏的蛐蛐兒,草叢裏的螞蟻,全都一動不動。
葉不歸知道一向脾氣好師尊動真怒了,低着頭不敢說話。
“新任魔尊又是怎麽回事?阿離真把自己給嫁了?”
“真的。”葉不歸老老實實的點頭。
小老頭兒聽完,不動聲色,不再發怒,而是重新又泡上了茶,吹着吹茶上的浮沫,對葉不歸道:“你回去吧。”
“是。”葉不歸松了口氣,抱着枝枝趕緊踏出了院子,果然轉身時,目光掠過剛剛師尊坐的地方,小老頭已經不見了。
葉不歸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想,殷無殇,你慘了!
***
凡人帝都,金陵城熱鬧無雙。
葉不歸倒是沒什麽興趣,可枝枝卻愛湊熱鬧,它躲在葉不歸的領口中,只露出一小半個腦袋,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四處轉着,一副特別感興趣的模樣。
葉不歸不好掃它的興,于是帶着它在這金陵城中逛了起來,吃吃喝喝完,尋了一間旅店,開了房間,準備明天再回靈山派。
夜半十分,熱鬧的金陵城也終于歸于平靜,寬闊的大街只有風吹落葉聲。
葉不歸睡得迷迷糊糊之際,突然感覺胸口一沉,仿佛壓了一塊巨石。
枝枝又胖了嗎?
葉不歸閉着眼睛伸手推了推,沒摸到毛茸茸的枝枝,卻摸到了一個溫熱、光溜的身體。
這感覺……仿佛是個人壓在他身上。
媽呀!
迷迷糊糊的葉不歸直接被吓醒了,睜開眼就對上了一雙烏黑得如同琉璃般的雙眼。
“你……你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