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恃勇輕敵兵之大忌

“在屋裏等着!”譚臨滄住了腳步,背對着孟稻兒道。

孟稻兒不依,執意要跟出去,卻被阿昨和阿今姐妹倆一把攔下。

“阿昨、阿今!”眼看着譚臨滄已經走到大門口,孟稻兒急得加重力道,卻仍是無法掙脫她們姐妹倆的束縛。

“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阿昨面無表情地說。

“孟姐姐,得罪了。”阿今面露為難,也不敢違抗命令。

眨眼的功夫,譚臨滄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第一道城門外,不久之前才發生過一場打鬥。

雙方交手一刻鐘都不到便被城頭上的頭領叫停,“有請知州大人!”他聲音方落,厚重的城門便随之洞開。

大家收了兵器,祝鶴回和喬擇鄰二人随之被帶了進來。

進入城門後,那頭領只将他們帶到兵房裏,“請大人稍坐,我們當家的随後就來。”

祝鶴回點點頭,兀自坐下。那人退出去之後,緊接着有人送來茶水,喬擇鄰端起茶碗正要喝,祝鶴回只觑了一眼,他便識趣地将碗放下去。

門外有人把守,意思不言而喻。

二人行動受限,便靜坐着養精蓄銳。

孟稻兒上山之事昨日已傳遍飛魚臺,臺下渡口的那一幕,加上昨晚的夜宴中她随譚臨滄離席,以及稍晚篝火舞會中的種種,即便不知道他二人同知州之間的恩恩怨怨,可大家已自行想象編出一個完整的故事:大當家拐來民女,新知州英雄救美。

今日,譚臨滄反常地洞開山門,放知州上山,大家想破頭皮,衆說紛纭,也沒人能說出一個令大家信服的說法。

這時,方才與祝鶴回他們交手的那一隊人的大胖子頭領和他的副将正交頭接耳地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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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知州膽兒可真肥,只帶一個人也敢闖我們飛魚臺,簡直把自個兒的命當玩兒呢,年紀輕輕的,怎麽就想不開,為了一個女人,值得麽?”

“你懂什麽,你沒見那孟姑娘麽?美得跟下凡的仙女似的,只怕看上她的不只我們大當家,這知州想要英雄救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英雄救美若成了,接着可不就是以身相許?”

“想從我們飛魚臺救人,那可是癡心妄想!年紀輕輕當上這麽大的官兒,只可惜馬上就要成我們大當家的刀下亡魂,我都替他不值!英雄難過美人關,都一樣……”

“再胡言亂語,割你們的舌!”一聲大呵從他們身後傳來,說話的兩人只以為譚臨滄來了,都吓得跳将起來,噤了聲一動不敢動。

許久未發覺背後有動靜,大胖子頭領一轉身,才發覺是守城門的許頭兒捉弄他們,便撿石頭丢他,邊大咧咧地咒罵幾句。

“好了、好了,別鬧了!”許頭兒走到大胖子身邊,“大當家應該快到了。”

“許頭兒,你說将知州放進山,可不是自曝我們飛魚臺家底麽?”

“大當家自有分寸,我們小的,聽命辦事就好。” 許頭兒是高個兒的中年男子。

“那是、那是!我們大當家英明神武,不可能斷送大家的好日子。”大胖子嘿嘿地撓着頭笑。

他們才說了幾句話,不遠處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許頭兒知道是譚臨滄來了,便命大家列隊恭迎。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譚臨滄率着一隊人馬,出現在山口。

“恭迎大當家。”許頭兒聲音一落,大家跟着齊喊了三聲。

“嗯,”譚臨滄目光掃過來,大家的身板不由得站得更直了一些,“人呢?”

“我這就去請。”許頭兒答完,轉身向兵房跑去,不一會兒,兩個年輕的男子便跟在他身後走了出來。

譚臨滄望過去,只見許頭兒身後的兩個人皆十分年輕,都是二十幾歲的模樣,為首衣着不凡的那個依稀有十幾年前那少年的模糊影子,年齡倒是對得上。

許頭兒将人帶到,“大當家,這位是祝知州。”說完退到一旁。

“知州大人大駕,譚某有失遠迎。”依舊是中氣十足的聲音。

祝鶴回對上他銳利的目光,料想他必是譚臨滄,便正色地回他:“祝某久聞譚兄大名,幸會、幸會。”

譚臨滄眯了眯眼睛,想着,這祝鶴回對孟稻兒的脾性不僅了解,同記憶中他會武功也相吻合,甚至年齡和外貌都大致對得上,這時,他對祝鶴回是孟稻兒的未婚夫已完全不疑。

不确認還好,一經确認,譚臨滄簡直恨透祝鶴回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這時候回;加上要兌現幫孟稻兒教訓他害她苦等的承諾;以及,祝鶴回新官上任,官匪勢不兩立。

以上種種,譚臨滄有十足十把祝鶴狠狠地回痛扁一頓的理由。今日,他要給他個下馬威,好滅他剿匪的志趣。

譚臨滄一時上頭,便當着他所有在場弟兄的面道:“我譚某佩服知州大人勇闖飛魚臺的氣魄,你想要接回美人也不是不可以,一個條件,打贏我。”

他一向對自己的武功修為自視甚高,接管飛魚臺之後,他單打獨鬥從不曾遇過敵手,再看祝鶴回的身量,高則高,直則直,寬度卻大不如自己;再者,宴國重文抑武由來已久,官員十之八九是文官,便料想他會的不過是皮毛功夫,更不把他放在眼裏。

“譚兄此話當真?”祝鶴回沉住氣,冷眼打量着譚臨滄,從他壯闊的身形和威武的氣勢不難看出他是習武之人,以及他那得意洋洋的神态,足見他不只自信,而且自信得快要過頭。

除了了解祝鶴回的喬擇鄰,在場的每個人都替新知州暗捏一把汗,以為他今日上飛魚臺,簡直是前來送命。

“我譚某一言九鼎!”譚臨滄聲如洪鐘,心想着他不過是救人心切,不得不強裝鎮定。

“刀劍無眼,你我比試點到即止還是非要一較高下——”

“你有什麽本事只管使出來!”

譚臨滄打斷他。他還是沒注意到祝鶴回話語中潛藏的危險,對方面無懼色他也視若無睹,以及那雙美得帶着侵略性的雙眼也被忽視了。

包括他所有的弟兄在內,大家都覺得這位翩翩公子馬上就要頭破血流,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譚臨滄對哪一個敵人心慈手軟過,砍腳斷手不眨眼、挖心掏肺不改色是多年前他血洗簾州城內一富戶時留下的可怕名聲。

“我還有一問,這比試,算你我私人恩怨還是——”

“當然是私人的!”譚臨滄心裏補了一句,公私皆有你又奈我何?

“既是私人比試,待會兒不論誰傷,與旁人無尤。”祝鶴回當然不指望這幫山匪會按規則行事,但身在敵營,他不得不事先防範。

“別再廢話,選兵器。”譚臨滄指向兵器架。

這時,有三個小兵扛着一杆烏頭長.槍哼哧哼哧走來,十分費力的模樣,譚臨滄卻只單手便将那杆長.槍輕松掄了過來。

祝鶴回從武器架選了雙劍,他擅長的是近身攻擊。

二人揚起兵器,衆人紛紛快速後退。

兩個人的身高都是八尺有餘,從表面看,譚臨滄的身量和氣勢占有壓倒性優勢。

大家還沒退得足夠遠,他們已經打了起來,拼拼嗙嗙,刀光劍影,火花四射。

起初,祝鶴回一直處于防守,在空曠的地方,短兵器對長.槍不占優勢,且為了觀察譚臨滄的路數,他也不急于進攻,知道對方輕敵,他索性讓他徹底以為自己不敵。

如此,譚臨滄越攻越猛,眼看着祝鶴回被逼到城牆腳下,就在大家以為他的身子馬上就要被那勢不可擋、又急又狠的長.槍.刺.出血窟窿時,只見他側身一個飛躍,右腳尖在城牆壁上一個蜻蜓點水,接着又一個飛燕般的淩空翻身,譚臨滄那寬厚的脊背重重地挨了一腳,他重心失衡,整個人向前踉跄而去,方才打得祝鶴回無還擊之力那杆長.槍哐的一聲插進了城牆的石縫中。

祝鶴回才落地站定,又一個原地騰空,一腳狠狠地踢到槍杆上,那長.槍瞬間有一半沒入了城牆中。

接着,他飛舞手中雙劍,精準地砍向還妄想将長.槍從石縫中拔.出.來的譚臨滄,砍得他淩亂躲閃。

眼看着祝鶴回的劍已快刺到譚臨滄的胸口,不知是誰忽然扔來一把長刀,譚臨滄一個飛躍,及時接住,擋了幾個回合之後,才免了窘境。

“沒想到有兩下子!”譚臨滄并不擅長使刀,很快又被打得進入被動狀态,他試圖靠近武器架,換個兵器。

祝鶴回看出他的意圖,攔住他的去路。

兩個人你來我往、來來去去又打了十幾個回合還是沒能分出勝負。

這時,許頭兒帶着大家呼喊助威,聲音響徹山間。

那呼喊聲對于慣常打擂臺比武的祝鶴回并沒任何影響,鑼鼓喧天的陣仗他不知經歷過多少次,只要旁人不插手,再大的聲響都影響不到他,他比武的心态想來是最穩的,即便不占上風,他也能手腦并用,及時找出對方的破綻。

求勝心切的譚臨滄平時單打獨鬥的機會不多,他更擅長指揮作戰,手下的吶喊對他非但沒有助力,反而令他分神,可他又拉不下面子叫大家住嘴。

譚臨滄拼盡全力進攻,奈何武器不稱手,心中又急躁,祝鶴回已漸漸地占了上風,但身在敵營,他不願贏得令對方太過難堪,所以隐忍着、退讓着。

可譚臨滄并不領情,反将他的忍讓視作羞辱,于是頻出狠招,祝鶴回放棄砍他右手時反重重挨了他一掌,被震到七八步之外。

譚臨滄大喜,以為祝鶴回受了重擊需要時間喘息,便全力盡出,想來個一招致勝,殊不知祝鶴回在守株待兔,就在對方的刀身砍下來時,只見他左手的劍如電光一閃,嗙的一聲及時地擋住了譚臨滄的刀身,緊接着翻過貼着刀身的劍刃滑向前,及至滑到對方的手腕處時向下一拉,那兒有動脈,冰涼的割裂感吓得譚臨滄手甩刀飛,祝鶴回右手的劍瞬息之間指到對方的咽喉。

全場倏地安靜,大家屏聲靜氣地看向他二人,附近山林間鳥兒的啾叫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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