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婚夜她岌岌可危

臘月二十這一天, 天氣晴和,薄薄的陽光将隆冬凜冽的空氣曬暖了些。

對一切、甚至對自己都漫不經心的孟秧兒沒食言,操辦妹妹的婚禮大約是他僅有的人生中做事最上心的一次。

妹妹要嫁的是知州大人, 她的嫁妝可謂應有盡有, 孟秧兒特意要求婚禮的所有儀式都按簾州城最高規格進行。

城中百姓目睹新郎官祝鶴回騎着高頭大馬到孟家迎親,他身後跟着長長的陣仗, 孟家風光嫁女一時被傳為佳話, 人們都争相傳頌這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這一對。

婚禮上,範默江來了,譚臨滄也來了。

大家只歡天喜地地喝喜酒,并沒多少人在意或去議論譚臨滄的身份,仿佛飛魚臺匪患已是上一輩子的事情;時隔那麽久之後, 似乎除了孟稻兒之外, 全城早已沒人記得知州大人和範大将軍曾傳得沸沸揚揚的緋聞。

婚禮有序進行,吹敲禮樂喜氣洋洋, 慶祝炮仗聲響連連。冬日因這一樁喜事似乎又變得更暖和了幾許。

孟稻兒那張不安的小臉被遮在紅彤彤的蓋頭之下, 她的兩耳已經快要被歡鬧聲震得失聰,忍耐了許久,總算挨到了拜天地的時辰, 随着禮官的指令, 新人最終禮成。

當蓋頭被挑開,孟稻兒輕輕擡首, 雙眸對上祝鶴回那燦若桃花、閃若星辰的雙眼時,她瞬間怦然,那顆心仿佛要從她的胸膛躍出,穿透那隆重又華麗的婚服。

新郎的喜悅,每個人都有目共睹, 他面上那由衷的、滿溢的幸福感令孟稻兒越來越緊張。

觀禮人群的喜悅模樣、廳堂紅豔豔的喜慶裝飾、惶惶然地閃耀的紅燭燈火都在她的眼中變得模糊模糊起來,直到禮官那一聲“送入洞房”才将她從失神中、發愣中猛然拉回。

到了洞房之中,大家又鬧了一會兒,天将二更,媒婆将鬧騰的人們趕出去,接着忍冬和小糯也退了出去,新房之中只剩下他們二人。

“小孟,過來!”

祝鶴回對孟稻兒張開胸懷,意思不言而喻。

孟稻兒抿了抿小嘴,遲疑着,她好不容易平複的心跳再次變急。

祝鶴回的神情、語氣和模樣,全都是深深沉浸于喜悅之時所特有的滿足,他何以演得如此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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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她還在遲疑着,始終邁不開腳步。他那胸懷,真的是為自己敞開的麽?一想到他曾經用那胸懷擁抱過範将軍,她心中的遲疑就更濃更重了。

在她尋思之間,祝鶴回已經走到她跟前,不由分說地将她攬住。

意外的這一幕令她驚慌,她的頭飾在她跌進他的懷抱中時撞得叮叮當當響,那聲音聽起來是如此輕快、歡喜。

祝鶴回長長的手臂,将孟稻兒綽綽有餘地擁在胸懷。

那一瞬間,他覺得前所未有地踏實,就好像空洞的人生有了填充,迷茫的未來有了冀盼。以至于一向敏銳的他沒有察覺到懷中的人兒呼吸是那麽局促、小手是那麽慌亂。

他只閉上雙眼,姑娘家所特有的香氣暗暗襲來。

“似乎下雪了。”祝鶴回的心跳震着孟稻兒的右耳,他的胸懷如同火爐一般溫暖,溫暖得她想逃,尤其是,她感到他的下巴正在親昵地蹭着她的發髻,那微微的觸碰,雖然輕,卻令她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

倘若、倘若他——

她心裏絕望而驚慌,既害怕,卻又莫名地好奇、期待,她也有點弄不懂自己了,那種好奇和期待為何會失控地油然而生。

她所預想的新婚之夜絕不是這樣的!這一夜,此前,她以為一定是獨守空房的一夜,她的新郎一定會與如約而至的範将軍通宵把酒言歡,而她則是思念着故人,輾轉難眠一宿……

而事實則是,祝鶴回沒有去理會外面是不是真的下雪了,他只靜靜地長久地将她擁着,任紅紅燭火照佳人。

孟稻兒感到他的懷抱變得越來越溫暖,甚至比暖春三月還令人留戀,此時此刻雖是隆冬之中,而寒冷卻沒一絲絲的可趁之機,兩個人過于緊密,就好像是這世間最無間的結合,緊密得包括寒冷、回憶和屋外的一切在內都無法介入兩個人之間。

她發覺到祝鶴回的雙臂又收緊了一些,于是她猛然地從那令思緒旖旎的溫暖之中驚醒,那雙紅酥小手抵到他的胸膛,奮力一推,妄想讓自己和他分開,卻換來一句——

“別動,就讓我這樣抱着你。”

說着,祝鶴回的力道反而更重了一些。

孟稻兒感受到他的身子正一點一點地向自己傾斜,仿佛他正試圖包容自己、吸收自己。

此時此刻,倘若再不将他推開的話,或許今夜便無法将他推開了。這個念頭清晰地閃現在她的腦海中,于是,她加大力度一推。

可是,祝鶴回巋然不動。冷不防地,他的臉頰蹭到了她的耳朵,“是不是我抱得太緊?”他一向清澈的聲音已經變得有些含糊不清了。

孟稻兒的右耳被他忽然而來的熱氣萦繞,那一瞬間,她只覺得整個身子一熱,再也無法答話。

于是,她又掙紮了一下,像是最後的反抗。

祝鶴回的雙臂這才松了一些。

“祝大人,我——”

“該改稱呼了——”

兩個人的聲音仿佛都帶着餘意。在他們聲落的間隙,屋裏是那麽安靜,安靜到他們能夠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呼吸。

孟稻兒放棄了掙紮,既已經拜了堂、成了親,兩個人之間早晚會發生箱底畫兒中那些親密的事情,在成親之前她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

縱然她明知他心中裝着別的人,然而既決定做明面上的夫妻,她知道,禮儀少不了的,知州大人此時定是要履行夫妻之禮。

于是,鬼使神差地,她将雙手從他的胸膛中抽出來,猶猶豫豫地、猶猶豫豫地環到了他身上。

就是她的這一舉動之後,祝鶴回緩緩地将她從他的懷中輕輕推出,然後,他揚起右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下巴。

明明,孟稻兒明明見到祝鶴回極美的雙眼中帶着溫柔的笑意、明顯的愛意,可是,在他的吻落下來之前,她閉上雙眼的那一刻,眼淚卻莫名地奪眶而出。

明明,她明明不喜歡對方,可他那輕如春風的吻還是讓她全身一陣猛然的顫栗。

“喜歡麽?”

那一陣顫栗還未消散,祝鶴回迷蒙的嗓音又纏繞過來。

在朦胧的淚眼中,孟稻兒看到了對方的擔心和關心,以及那越來越濃的愛意。

“喜、喜歡的。”她連忙低下頭,她沒有說謊,雖然心裏沒有他,可是她莫名地喜歡這溫柔的吻。

也許,也許只是因為他的吻落下來之前,在那電光火石的瞬息之間,她想到了另外一個人,無以排遣的悲哀便化作淚水流離。

喜歡他的吻卻想起另一人,她并不覺得矛盾。

只是對方一動不動地盯着她令她感到羞澀而尴尬,于是她便輕聲地重複了一遍,“我、我喜歡的。”

她的回答換得祝鶴回一笑,那笑帶出的鼻息有一種類似于嘆息的滿足,同時他揚起手,勾住衣袖為她拭去殘留的眼淚。

“走罷!”最後,他牽住她往婚床的方向走去。

意識到接下來将要發生的事情,孟稻兒下意識的想要抽回左手。

祝鶴回轉回身看向她的時候,她又猛地停止了抽回左手。

她的抗拒被他當做是姑娘家的害羞;祝鶴回的舉動被孟稻兒認為他要履行丈夫應盡的職責。

屋裏炭火燒得足,是很溫暖的。

紅燭閃啊閃,仿佛全都帶着笑。

兩個人先後在床沿邊坐下,祝鶴回微微俯首,凝視着垂首的孟稻兒。

“我幫你把頭釵摘了。”他有足夠的耐心。

“嗯。”孟稻兒低聲回答。

盡管祝鶴回很溫柔,但她能感覺到他并不熟練,有好幾次,他扯到了她的頭發,不過她并沒有出聲。

“好了。”

那麽快麽?孟稻兒猛然昂首,她沒察覺祝鶴回的聲音變得更加迷離,她只見到他小山一般凸出的喉結上下滑了滑,然後是他那雙清亮的眼睛,似乎浮着一層水霧,在燭火的映照下閃着迷人的光。

孟稻兒的凝視被祝鶴回理解為默許。

于是,她看到他的右手向自己的衣帶伸來……

說不上痛苦,也說不上歡愉。孟稻兒睜着雙眼,對着紅帳暗想着。

她身旁的祝鶴回,呼吸已經變得均勻,她任由他的左手搭在自己的腰上,那微微的重壓,還有下身清晰的痛感,無不提醒着她,兩個人已經成為夫妻。

說不上厭惡,也說不上悲哀。孟稻兒睜着雙眼,對着紅帳繼續想着。

她輕輕地将祝鶴回的左手從腰上拿開,可是,他馬上又找了回來,而且,他還向她挪了挪,将她的半個身子攏入他的懷中,他的頭也自然而然地窩到她的肩頭,那炙熱的喘息撲到她纖細的脖頸,這下,她更加清醒了。

他真的睡着了麽?

孟稻兒一動不敢動,只暗暗揣測着,生怕他會忽然睜開眼睛。

被箍住的時間有點久了,且祝鶴回的呼吸一直很均勻,她料想他一定是睡着了,于是她又縮了縮,想掙脫他。

“別亂動。”

孟稻兒被他貼在自己脖子上的聲音吓得全身更加僵硬,被子下面,他的左手捉住了她的右手。

“噢!”她乖乖地閉上眼睛,任由他貼着自己。

“睡不着?”他的聲音依舊貼着她的頸窩,癢得她不敢多說一個字。

“嗯。”

“為何?”

“就是、就是——”

“疼?”

“嗯。”

“下次為夫注意些。”

他這是體貼還是?——孟稻兒不是滋味,她又睜開眼睛。

祝鶴回的聲音朦朦胧胧,她聽得出來,他已經很困了。是啊,方才他那樣折騰,一定累了。

按理說,同床異夢的兩個人應該都會不習慣,都會難以成眠才是。孟稻兒想不明白,為何不安的那個人只有她。

“以後習慣就好。”祝鶴回又朦朦胧胧地說,“睡罷。”

“好的。”孟稻兒的聲音依舊沒有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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