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別的我都依你,行嗎

用完午膳沒多久,沈斐越便離宮了。

千清牽着自己的小王後在禦花園消食。

七月的下旬,到了這個時辰,積攢了一上午的熱意來到了頂峰,是最熱的時候。

沒走多久,千清便覺得熱。

熱得都快出汗了,牽着的那只手卻還是冰冰涼涼。

千清揉着她的手心,說:“一會兒回去喝藥?”

白澤鹿稍愣了一下,她以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只是千清表達對她關心的象征,是一種屬于權貴的虛與委蛇。

但很快,她彎着唇,‘嗯’了一聲,“澤鹿都聽夫君的。”

“哎,”千清發覺自己的王後有點聽話過頭了,“小澤鹿,你想喝就喝,不想喝……”

白澤鹿擡起眸,有些意外,以為他要說‘不想喝就算了’。

千清接道:“不想喝,我再哄你喝。”

“……”

白澤鹿還是配合道:“澤鹿想喝的。”

千清停了下來,轉過身面向她,“澤鹿,你不想喝藥,你可以告訴我,沒關系,但你不用勉強自己說想喝。”

“我不會強迫你,所以你也不用勉強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白澤鹿笑:“夫君,喝藥而已,我不怕苦,也沒有勉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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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這個。”

白澤鹿唇邊的笑意定住。

千清卻跳過了這個話題,牽着她往宮殿走了,“我讓人給你備好了蜜餞,一會兒喝了藥可以吃。”

“你身體不好,就算不想喝,也得喝,別的我都依你,行嗎?”

千清側過頭看她,語氣帶了點兒商量的意味。

他神色認真,眸底坦蕩,毫無遮掩。

白澤鹿對上他的目光,不知為何,原本想說的話忽然梗在喉中。

她唇邊讨巧的笑意斂了幾分,頓了頓,說:“好。”

回到殿內,外面的熱意被隔開,涼快了不少。

千清松了松衣領,白澤鹿擡眼看去,那一塊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她想了想,道:“夫君,外面天熱,你不必陪澤鹿……”

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千清就照着她的手背來了一下,幾乎沒什麽力道,“小沒良心,我陪你你還不樂意。”

白澤鹿看了一眼他鬓角的汗,搖頭,“澤鹿心疼你。”

聞言,千清輕咳一聲,視線偏了偏,“你要真心疼就快點好起來。”

白澤鹿還想說些什麽。

而這時,外面有奴才進來,手裏端着藥。

她一眼便看出來是上次看完禦醫時喝過的。

千清從奴才手裏接過碗,低頭看一眼,烏漆麻黑,還是和上回一個樣。

他眉頭皺了皺,攪着藥,抿了口,還有些燙。

吹了一會兒,他又抿了口,覺得不燙了,才喂到她嘴邊。

藥有些苦,但白澤鹿依舊很順從地喝下。

只是喂到一半,千清盯着她的唇,眸色漸暗,莫名口幹舌燥起來。

禽·獸。

他暗罵自己。

最後一點,白澤鹿喝完,舌尖無意識地舔了一下瓷勺。

千清目不轉睛。

似乎是注意到這近乎着火般的視線,白澤鹿看了過來,正對上他的眼睛,不解地眨了下眼,“夫君?”

溫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

千清放下碗,心道,對,他就是個禽·獸。

白澤鹿注意到千清屏退了下人:“你們都先出去,在外面候着。”

她不明所以地看過來,面上不顯,心裏卻有些震驚。

她知道他素來不拘小節,但她不知道他竟能不要臉到這地步。

千清屏退下人,原意并非這般下流,雖然他方才是有過一瞬的下流想法。

他從前打仗時聽老大夫說過一些按穴之法,這幾日他私底下也從禦醫那問過,試了幾次,辨認準位置後,才想着什麽時候給小王後按一按,對體寒也有一定的療效。

“你把外衣脫下。”

千清一本正經地開了口,已經在腦子裏把肮髒的東西扔了出去。

白澤鹿收回思緒,乖乖地退下外衣。

“先去榻上。”

千清想到她這個天手都是涼的,就算天熱,興許她這個身子也可能受涼。

然而這句話,更加印證了白澤鹿的猜測。

“哎,不,等等……”

注意到自己的小王後不光上了榻,還退去了裏衣,千清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動大約是被誤會了。

他擺出了正兒八經的君子态度,直到視線落到王後白皙的鎖骨上,方才還正經的王已經随風飄散了。

此刻這個決定聽從上天的安排。

一個時辰後,千清叫了水,并對奴才們指指點點的目光視而不見。

行文照舊上前來服侍。

“讓雲起與你一道吧。”

白澤鹿輕聲說:“你身子還沒好徹底,有個人幫你,你也能輕松些。”

行文步伐停住,行禮,頭低了下去,“……謝王後體恤奴婢。”

白澤鹿沒有應。

而聽到吩咐的雲起連忙跟了上來,面上難掩雀躍。

被折騰了一番,白澤鹿此刻已經沒什麽力氣,閉着眼任由身邊的兩人替她清洗。

看見她身上那羞人的痕跡,雲起漸漸有些憤憤不平,“陛下真過分。”

“竟這般不憐惜王後,還如此……”

雲起絞盡腦汁,才想到一個極為過分的詞,“厚顏無恥。”

“……”

白澤鹿睜開眼,看了過去,有些好笑,“你背後編排他,不怕被罰?”

雲起搖頭,“陛下到還沒厚顏無恥到這個地步。”

“……”

北元人真風趣。

雲起性子活潑,見王後不嫌她話多,便主動說起了北元的事跡。

“陛下平日其實話也沒這麽多,以前有時候太忙,甚至一整天都不會說一句話。”

“陛下脾氣也不怎麽樣,被宣進宮的大臣沒有不被罵的。”

“不過陛下同沈将軍的關系很好,沈将軍回來時就沒被罵。”

……

雲起自己一個人就能叨叨許久,白澤鹿時不時地會給出一點反應,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直到白澤鹿起身,雲起在一旁為她更衣,才消停下來。

行文站在邊上,沉默地看着。

下午千清并不在宮殿內。

上午為了迎沈斐越,許多事情還尚未處理,再加上今日将士們都已回來,宮宴一事也需安排,既是迎接歸京的将士,也是王後的第一次露面。

而千清用于處理政務的宮殿,此刻格外安靜。

坐在王座上的人面色沉了下來,唇抿着,周身的氣息都帶着火氣。

候在殿內的奴才們大氣不敢出。

沒過多久,季丞相再一次被宣進宮。

季英一進來,便感覺到了殿內壓抑的氣氛,他行禮的動作還沒做完,案幾上就有一份奏折砸了下來。

力道極重。

季英被帶得偏了下頭,沒過多久,被砸中的地方便紅腫起來。

座上的人胸膛微微起伏,然而一想到方才所見,那股怒意又竄了上來,千清厲聲質問:“誰讓你把南水駐紮展西邊境的消息壓下來的?”

不等季英回話,千清又冷道:“你是覺得北元兵力強盛,待南水和展西交戰,北元好漁翁得利?”

季英跪在地上,臉上已經腫起,唇角染血。

他沉默了一會兒,回道:“陛下,南水早有統一天下的……”

話還沒說完,千清便打斷了他,極為失望,“那又如何?南水想統一天下,你怕北元兵敗,所以想了這麽個破招?”

“你有沒有想過若南水勝了該如何,展西與北元如此近,南水攻下展西,便能借展西往北元攻來,到時該如何?”

“就算你有策略,你能保證你一定贏嗎?你是在拿什麽來賭?”

季英啞然。

“就算要賭,也是朕來賭,還輪不到你,季丞相。”

千清太過生氣,到了這時反倒冷靜了下來。

他沒什麽表情地看向地上跪着的人,“你既沒有想過要上戰場的将士,也沒考慮過面臨戰争的百姓,你還為誰謀略?”

“陛下!”

聞言,季英猛地擡頭,似是想要說些什麽。

千清卻不想聽他辯解,“暫革去你任用官吏的職權。”

季英頓住,而後沉默地行禮。

“滾。”

季英一言不發地起身,退了出去。

此刻陛下還在氣頭上,大約說什麽也是聽不進去的。

待人離開後,殿內更為安靜。

千清按了按眼角,有些煩躁地下了座,把方才砸下去的奏折又撿了回來。

因為砸得太過用力,邊角已經有了皺褶,還染上了一點兒血跡。

他臭着臉把奏折放在了一旁,草草地處理完後面的事情,便往禦花園去了。

到了禦花園以後,才發現,自己的小王後并不在這。

他揉了把臉,心裏莫名想着,也幸好她不在,想來此刻他的臉色也不會好看。

千清沿着小道走進亭內。

平日裏,他的小王後便喜歡待在這兒。

想起她,千清的神色緩和了些。

他出神地望着邊上的花草,獨自調整着情緒。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恢複了心平氣和,将那糟心事抛到了腦後。

千清直起身來,正要回殿內,視線不經意掃過某處時,忽地一頓。

他從亭內走出來,立在一處花草之前,伸手翻開了一角。

禦花園照料花草的奴才:“!”

千清無視身後衆多視線,低下身來,摸索了一會兒。

直到摸到一個物件,才起身。

他攤開手掌。

是一支被拔掉了羽毛的箭尾,但并沒有處理幹淨,而剩下的羽毛上還染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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