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展西,有人欺負你嗎?……

這是白澤鹿第一次向他說出這樣的話,擺出這樣的姿态。

她的眼睫輕微地顫了顫,唇被牙齒輕輕壓着,像是在忍耐着不安。

說完這話以後,她也在看着他。

大約是怕自己的行為過了頭,顯得不知趣。

在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反應。

“不苦。”

千清開口時才發覺自己的嗓音有些啞,他輕咳一聲,重新拿起瓷勺,“我給你備了蜜餞,喝完藥就吃。”

他避開了她看過來的視線,低着頭專注地吹了吹勺子裏的藥。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重複了好幾遍。

本就不燙的藥水被吹得再沒有熱氣。

直到這時,他才反應過來,又将勺子裏涼透的藥倒回碗裏,重新舀起一勺。

白澤鹿注意到千清耳廓上,略微泛起的紅。

這樣一個平日裏,連奴才都會說他“厚顏無恥”的人,甚至連白日宣淫也做得出的人。

竟然會耳紅。

這樣的反應。

她不知為何,有些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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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流于表面的笑,而是心底裏的笑。

他将勺子遞到她的唇邊,卻并沒看她。

白澤鹿這一次沒有配合地張嘴。

他不得不擡起眼,對上了她的視線。

她沒有說話。

“澤鹿乖。”

他想了想,低着聲哄她,“喝完,你想怎麽樣都行。”

白澤鹿适時地表現出了一點讓步。

千清似是想起什麽,又道:“等宮宴結束,我帶你出宮。”

在展西,出宮不是件容易事,尤其是王室成員。

北元雖然特殊一些,但出宮這樣大的事,想來也不是件尋常事,從雲起的話就能知道,宮裏的人想要外出大約也非常困難。

更何況,她的身份是展西送來聯姻的公主。

不等白澤鹿給出反應。

千清勾了勾嘴角,仿佛是聯想到什麽人,“正好他們也都回來了,到時候打獵也不至于太無趣。”

“……”

原來是“秋獵”。

白澤鹿喝掉勺子裏的藥:“……澤鹿也很期待。”

剩下的藥喝完,千清果然遞了蜜餞過來。

她其實并不覺得苦。

“小可憐。”

千清摸了摸她的頭,把碗放在一旁,取了一顆蜜餞遞給她,“等身體好了就不用喝藥了,也真不知道展西到底是怎麽回事,會不會照顧人?”

後半句語氣就開始有失偏頗地遷怒。

“不會照顧人就早說,北元有的是禦醫。”

千清毫不講理:“聯姻早就該提了。”

白澤鹿伸出手,從他掌心裏拿起蜜餞,放進嘴裏。

甜意順着舌尖蔓延開來,還有些微的酸澀。

千清說着說着,甚至忘記了展西曾經的公主還在這裏,他“啧”了一聲,對着展西評頭論足:“一群不懂事兒的草包。”

“……”

白澤鹿莫名笑了笑,似乎并沒有因為他罵的這一句話而生氣,反而附和道:“夫君說得對。”

得到回應,千清看向她,忽地問道:“在展西,有人欺負你嗎?”

她彎着唇,想說“哪有人會欺負公主”。

嘴裏的蜜餞化盡,帶着酸澀的甜意漸漸淡去。

千清半傾下身,平視她。

漆黑的眸底裏毫無遮掩,坦蕩的情緒就這樣攤開在她面前。

唇動了動,不知怎麽,預先準備好的話有些說不出口了。

她舔了舔唇,嘗到了方才吃蜜餞時殘留的甜味兒。

“……每個人都會想往更高的地方走。”

她輕聲說。

沒有直接回答千清的問題。

但千清卻聽明白了。

“真不是東西。”

千清罵了一句。

這天晚上,千清沒有碰她。

不能說完全沒碰,只是把人抱在懷裏,但除此以外,并沒有其他的動作。

起初,白澤鹿還有些好奇,以為他有什麽新玩法。

譬如欲擒故縱一類。

或者是想讓她主動。

但觀察到後來,她發現,他今晚,大約是真的打算做一個正人君子。

雖然不知道他今天為何有些反常。

白澤鹿閉上眼,不準備在他身上花費過多的心思。

夜色逐漸濃郁,白日裏的熱氣全數退去,只餘下一片涼意。

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

不知什麽原因,白澤鹿幾次三番地醒來。

到了後來,她索性睜開了眼睛,沒再強迫自己入睡。

腦海裏慢慢浮現起許多的事情來,展西的,北元的,一并竄了出來。

但她莫名想到了睡前千清沒好氣地罵展西。

身為聯姻受益的一國之主,他自然不該也不能罵展西。

但他還是罵了,站在她的角度。

她垂下眼,看着身前的人。

黑暗裏,他的五官被模糊了,看不清晰。

她視線偏了偏,落在了他的耳側。

自然什麽也看不清。

她想起了他喂她喝藥的時候。

耳廓微紅,神态也有些不自然,卻又極力表現出鎮定自若的樣子。

白澤鹿舔了舔唇,但這一次沒有嘗到甜味兒。

她的視線慢慢挪動,最後停在了他的唇上。

片刻後。

她往前靠了一下。

而在這時,淺眠的王似乎察覺到了動靜,只是并沒有睜眼,攬在她身上的手臂微微收緊,下颚抵在她的頭頂。

千清的嗓音有些模糊。

“我在,別怕,睡吧……”

她被動地埋進了他的胸膛裏,鼻息間都是他身上的氣味。

很好聞。

她想。

翌日。

天還沒亮,千清便醒了。

他輕手輕腳地松開手臂,小心地從她身上撤下來。

奴才也在這時候進來了,手裏還拿着外衣。

注意到熟睡中的王後,奴才用氣音說:“王要在外間更衣嗎?”

“還用問?”

千清壓着嗓說。

聲音低不可聞,連奴才也沒聽太清,但他猜了一下,王說的可能是“那不廢話”或者“滾出去”。

于是他抱着外衣撤了。

千清終于下了榻,他回過身,重新壓了壓薄被。

而後,他直起身打算出去。

頓了一下,他又低下身來,親了親她的額頭。

今日并不忙。

千清過了一遍宮宴的名單後就無所事事起來。

他揣着手剛準備回寝宮,就被一道聲音給拉了回來。

“季丞相求見。”

“……”

糟心玩意兒來了。

千清又坐了回來。

“臣……”

季英才開了個頭。

千清打量他一眼,嗆了一句,“不是微臣嗎?怎麽,革個職權,對我不滿意了,意思都懶得意思一下了是吧?”

“……微臣并無此意。”

季英糾正。

“又是微臣了啊?”

千清陰陽怪氣。

“……”

季英換了個話題:“明日的宮宴……”

千清稀奇地看他一眼,“季丞相還關心這事兒,你不是滿腦子南水統一天下嗎?”

“……”

過不去了。

季英換了個跪姿,不說話了。

只要他不開口,話題就繞不回來。

“怎麽不說話?”千清端起茶杯,裝模作樣地抿了一口,看着他,“還在想北元賭不賭這一把?”

“……”

他張了張嘴。

“哎,別。”

千清放下茶杯,“你不是裝深沉嗎?繼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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