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要我做什麽?

宮殿裏的表演也即将進入到尾聲,千清也已經從“行老子忍住”進化到了“這些老不死的什麽時候滾”。

就連季英也看出了他的如坐針氈。

實在有些看不下眼,季英決定不看,于是把視線挪開了。

從某處滑過時,他愣了一下,視線轉了回來。

他擰着眉思索片刻,忽地看向千清。

“做什麽?”千清撐着下巴,懶散地說,“我還沒跑。”

“你是沒跑。”

季英看一眼對面空着的一桌,提醒:“但跑了個不聰明的。”

“誰?……沈斐越?”

千清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這才發現離他同樣很近的沈斐越那桌已經沒有人了。

他收回視線:“他是個坐不住的,不跑才不正常。”

季英皺了下眉,但沒再說什麽了。

千清原本并沒有當回事,他同沈斐越出生入死,對沈斐越也算了解。

就算沈斐越真想做點什麽,也沒必要非卡在這個點上。

多半是和他一樣覺得無聊,待不下去了。

千清覺得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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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是坐着太無趣,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片刻後,他耷着眼皮,沖屬下招了招手。

屬下忙過來聽候吩咐。

“……沈斐越去哪兒了?”

他說得很小聲。

這問得就顯得自己特別不大氣。

不過……

他什麽時候大氣過?

千清又理直氣壯了起來。

屬下貼近他耳邊,低聲回答:“沈将軍半個時辰前便離席,沿着幾座宮殿外側走……約莫是在消食,後順路到了禦花園,此刻還未離宮。”

在聽到“禦花園”這三個字的時候,千清皺了眉。

當然也可能是巧合。

北元沒有太嚴苛的規矩,擱在平日,沈斐越這般是不太合适,但放在今天,就無可厚非了。

屬下退開後,千清開始了深思熟慮。

作為一個成熟的王,當然是不會懷疑與自己一同上過戰場的好兄弟的。

他看向季英,“你不是說跑了個不聰明的。”

季英放下酒杯,面無表情地看他。

“我覺得我也不聰明。”

千清直起身。

“……馬上就結束了。”

季英提醒道。

“聽不見,最近耳背。”

“……”

千清撩了下衣擺,往外走,臨走前頗有良心地停頓了一下,回頭給丞相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王也是人,也得出恭不是?”

“……”

季英感到有些心力交瘁。

千清一出來,直接往禦花園的方向過去了。

反正他也不是個成熟的王。

“你想知道什麽?”

白澤鹿慢慢直起身,走到亭中央的石桌前,鋪了一張白紙在上面。

她平日有時會在這裏作畫,筆墨硯臺都齊全,沒有收走。

“南水出兵了對嗎?”

她低下頭,寥寥幾筆,三國交界處就躍然紙上。

沈斐越走過來,一眼便認出來了,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嗯。”

“澤鹿不會為難将軍。”

白澤鹿手下的筆頓了一下,放軟了語調,“澤鹿也不會問将軍不能答的問題。”

沈斐越沒說話。

她接着畫完,“澤鹿只是想打聽一個人。”

“誰?”

白澤鹿垂下眼,許久,才開口,“朝野。”

沈斐越側頭看了她一眼。

她意識到自己的嗓音啞了下來,端起桌邊的茶杯,抿了口,接着道:“展西的将軍,同樣鎮守邊境的将軍,對您來說,應當不難。”

“聽說過。”

他話一落,就明顯感覺到面前的人呼吸變了,雖然她調整得很快,但也已經無濟于事,這個反應已經暴.露了一件事實——這個人對她很重要。

“将軍別誤會。”

白澤鹿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明顯,解釋道:“展西每年都有秋獵,澤鹿幼時身子弱,皇兄勻許澤鹿不去,但澤鹿及笄那年……”

她停頓了一下,沒有看他,似是回憶起了些痛苦的記憶。

過了會兒,她垂下眼,輕聲說:“那年,澤鹿去了秋獵場,只是澤鹿的身子騎馬射箭還是勉強了些……若非朝将軍,澤鹿興許也不能站在将軍面前。”

白澤鹿沒有提起去秋獵的原因,也沒有提變故是什麽。

沒有提及的部分,涉及的是展西王室內的權鬥。

兩人都對此心照不宣。

沈斐越垂眸,看見白澤鹿的手在說到“秋獵”時,很輕地顫了一下。

他感覺身體裏某一處也跟着顫了一下。

“朝野手下光是我知道的兵就有十萬,你不必擔心他的安危。”

“兵權才讓人忌憚,将軍。”

沈斐越擡眼看向她,忽地笑了,“在影射我?”

“澤鹿不會影射将軍。”白澤鹿對上他的眼睛,溫聲細語,“澤鹿是在求将軍。”

沈斐越有好半天沒有說話。

他近乎狼狽地偏移了視線。

“你要我做什麽?”

“澤鹿希望将軍能幫澤鹿帶一封信。”

白澤鹿垂下眼,在桌上那張簡略版的輿圖上畫出了一處标注,遞給他,“作為答謝,這是南水下一次駐兵的地方。”

沈斐越接過來,展開看了一眼,而後便合上,放入了袖口裏。

這是答應了的意思。

她很輕地彎了下唇角。

而後,她忽然靠近了些,聲音也低了下來,“将軍答應澤鹿會保密,澤鹿便信将軍。”

千清還沒到禦花園便撞見了沈斐越,剛要開口,沈斐越先從袖口裏取出了一個東西遞給他。

“查到了?”

千清接過箭羽。

“我回去問過了,都說沒見過。”

沈斐越沉吟片刻,道:“待我回天城,再去打聽。”

天城是北元的邊境。

“不必。”

千清說完,一頓,改口道:“也行,查清楚了再告訴我。”

似是想到什麽,他補充了一句,“只告訴我箭的事就行,你自己的屁事兒不要往信上寫,我不想看。”

沈斐越笑了一聲,“微臣領命。”

“行了,滾吧,沒你的事了。”

千清把箭羽遞給一旁的屬下,屬下會意地收好。

“微臣告退。”

沈斐越笑着行禮,語氣裏卻透着挪揄的味道。

像是在說“微臣明白微臣這就滾不打擾您和王後”

“……趕緊滾。”

千清踹了他一腳,終究沒問他禦花園的事。

禦花園外面照例站了一群奴才,他沒讓下人通報,從側門繞了一下,才進去。

他視線掃過亭內,白澤鹿果然在那。

亭內還站着一個行文。

他走過去時,白澤鹿正輕聲說着什麽,而後行文的臉色就白了下來。

見到他來,白澤鹿莞爾道:“夫君。”

聞言,行文像是才看見他,臉色還是白,但情緒已經收了,默不作聲地行禮。

千清收回視線,擺了擺手,“下去吧。”

等行文離開,他才問:“不高興?”

“嗯?”白澤鹿似是反應了一下,而後才笑着說,“澤鹿怎會不高興。”

她說的是“怎會不高興”,不是“沒有不高興”。

千清沉默了一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他走過來牽起她的手,發覺她的手又冷了下來,忍不住嘆了口氣,“你這身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養好。”

白澤鹿擡眸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對她體寒這件事很上心。

她頓了頓,舔了下唇,“如果夫君很想要孩子,和別人也沒關系,不必顧及澤鹿。”

千清先是一愣,而後臉色冷了下來,“什麽意思?”

“什麽叫沒關系?”

後一句的聲音高了些,說完後,他唇抿了一下,看得出來很不高興。

但手卻還是捂着她的手。

“小澤鹿,”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重,頓了頓,深吸口氣,緩和了一點,但臉色依舊難看,“我關心你,不是為了那個,和孩子沒關系。”

“我關心你,是因為我很在意你,和別的都沒關系。”

他看向她,“只是為了你這個人。”

白澤鹿沒有說話,對上他的目光。

他的視線直白,眸底的情緒也坦蕩。

毫無遮攔地将整個人攤開在她面前來。

片刻,她垂下眼,“澤鹿知道了。”

“澤鹿。”

千清沒有就此結束。

他迫使她看向自己的眼睛,繼續說道:“北元是有一夫一妻這個條律,但它對我來說就是狗屁,我根本不在乎這個。”

“我也不是因為這個,才對你好,更不是因為這個,才對你這麽上心。”

“你明白我什麽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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