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讨厭就是喜歡

“……”

空氣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片刻,衆人動了,開始折花。

雲起震驚地從裏面走出來,都忘了行禮。

白澤鹿也有些看不下眼,張了張嘴。

“折吧,沒事。”千清說,“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

白澤鹿看他一眼。

“……雖然金貴,但是沒用。”

他咳了一聲,繼續說:“真正金貴的玩意兒,又不是嬌生慣養出來的。”

“真正稀罕的,都是千錘百煉出來的,就比方說我,江山都是自己打下來的。”

千清沒放過這個機會,強行把自己帶上了。

話的內容極為厚顏無恥,但語氣卻還是平的。

白澤鹿彎着唇笑了一下。

“嗯。”

她說。

“澤鹿傾佩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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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澤鹿的語氣認真。

千清摸了一下鼻梁,舔着唇說:“也不光是自己……”

他頓了頓,道:“但主要還是我自己的功勞。”

白澤鹿颔首,“嗯,所以澤鹿很傾佩夫君。”

“如果是澤鹿……”

似是意識到什麽,她的話音忽然停了一下,面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

千清剛想問,負責傳膳的奴才們已經布好菜,正過來詢問。

這一打岔,白澤鹿也恢複自然,“夫君,先用膳吧。”

千清“嗯”了一聲,牽着她進去。

奴才正在一一試毒。

見沒問題,奴才們這才退了下去。

千清沒什麽好胃口,一是上午商讨南水确實有些累,還被沈斐越膈應,二是本就不愛吃展西菜,連着吃了這麽多天,雖說禦膳房每日都換着花樣來,但因為白澤鹿體寒,忌口多,能吃的翻來覆去也就那麽些,千清有些膩味。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吃了幾口,視線慢慢落在白澤鹿的手上,白淨纖細,他盯着看了一會兒,有些走神。

“夫君。”

他收回視線,“嗯?怎麽了?”

白澤鹿放下筷子,“澤鹿不挑食,也很喜歡北元的菜肴,夫君不必為了澤鹿,讓禦膳房做展西菜。”

他愣了一下,“怎麽突然這麽說,你不喜歡吃?”

聞言,白澤鹿到了嘴邊的話滞住。

在白澤鹿這裏,喜歡這個詞,一向不是一件事情做與不做的判斷标準。

不知怎麽,她腦海裏忽然響起一道曾無數次在夢魇裏出現過的聲音。

——“澤鹿,你是公主,只要有人在,你就得永遠得體,永遠維持着王室的涵養。”

白澤鹿垂眸,收起思緒,下意識地彎着唇角,“澤鹿不喜歡,也不讨厭,但夫君不喜歡。”

“不讨厭就是喜歡。”

千清說。

白澤鹿微愣。

“不過你這麽說……”千清琢磨着道,“以後一半展西菜,一半北元菜,你想吃什麽吃什麽,怎麽樣?”

“不必這般麻煩,澤鹿不挑……”

話還沒說完,千清便打斷了她,“又不麻煩你,再說,多麻煩也沒事,他們也不敢罵……也不敢當着我的面罵我。”

“……”

白澤鹿忽地掩唇笑了,眼睛也彎了起來。

千清愣怔了一下。

“你之前想說什麽?”

千清忽然問。

“之前?”

白澤鹿頓了一下,才開口,眸底的笑意斂去了幾分。

千清:“之前在殿外的時候,你說很傾佩我,還說如果是你,如果是你會怎麽樣?”

千清能感覺到,當時她本想說點什麽。

不同于每一次配合他時說的為了讓他高興的一些話,也不同于因為他的身份而說的話。

是她自己想說的話。

但她最後沒有說。

也不是因為奴才來,她才繞過去的。

在奴才來之前,她便停下來了。

白澤鹿沉默了一下。

直到千清看着她的眸色漸漸黯淡下來,她才開口道:“澤鹿原本想說,如果是澤鹿……”

似乎是不擅長主動向人傾訴自己,她的嗓音有些啞。

千清像一個極有耐心的聆聽者,等待着她。

她舔了一下有些幹燥的唇,說:“如果是澤鹿,大約經不起這樣的千錘百煉,也沒有勇氣面對失去的代價,但夫君卻能頂着內憂外患的壓力,去奪回自己的領土。”

“不是有勇氣。”他坦誠道,“因為我當時什麽也沒有,就算敗了,也就敗了,起碼我試過了,所以如果輸了,我也不會後悔。”

他忽地笑了,“不過……”

千清看向她,視線直白而難以忽視。

“幸好當時拼了一把。”

他說。

用完膳後,雲起把殿內融化的冰水端出去倒了。

沒一會兒,她就取了好些裙緞回來,身後還跟着好幾個奴才,手裏都端着托盤,上面是擺放好的衣裳。

“小心點兒,放這裏。”

雲起吩咐着。

白澤鹿進來時,那些奴才們剛放下,側身看見她,便連忙行禮。

“起來吧。”

白澤鹿柔聲道。

聽到王後的溫聲細語,雖然只有三個字,但幾個奴才還是飄飄然了一下,才退出去。

“王後,您看,這就是雲起先前跟您說的裙緞。”

雲起行禮完,又說:“還有新做的騎裝。”

被屬下臨時彙報消息耽誤了一下,千清晚了幾步進來,剛好聽到最後兩個字——騎裝。

白澤鹿自嫁過來,便大多穿白衣,只在大婚當晚穿過紅衣。

她容貌清麗脫俗,是一眼就會驚豔的好看,但也是一眼就會覺得遙遠的好看。

她周身的氣質脫離了世俗感,總有幾分不真切。

千清想起大婚那晚,她着婚服,華美繁複的紅衣與周身金飾搭在一起,脫離塵世的氣場就被淡化了,燭火搖曳,她身上的矜貴化成了活色生香的豔絕。

而北元的騎裝大多是深色,玄色,暗紅,無非是這兩種。

不僅顏色偏深,剪裁也顯身段。

只是“騎裝”這兩個字。

千清的腦海裏就自發地幻想出了一些禽·獸的場景。

他看向小王後,道貌岸然地說:“正好,過陣兒秋獵,所謂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小澤鹿,騎射試過嗎?我帶你去獵鷹。”

“……?”

雲起迷惑地擡眼。

這種秋獵,以她家小王後的身體來看,頂天了也就是騎馬玩玩,射箭也行,但獵鷹……從蹒跚學步到翺翔天際,也就是這個差距了。

白澤鹿并沒察覺到千清肮髒的企圖,莞爾道:“嗯,澤鹿去換身衣服。”

千清控制着沒讓自己的表情太明顯,他裝作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我在外面等你。”

他走到外室。

頭一次,他感覺時間如此緩慢。

他數着頂上的梁,來回數了三遍後,白澤鹿出來了。

聽見聲響,他回過身,視線就停住了。

如墨長發被挽起,梳成一個利落的馬尾,她身上的婉約和平易近人都消散了。

騎裝修身,興許是因為天氣炎熱,這次送來的騎裝也極為輕盈,比他想象中還要顯身段。

暗紅色本就襯膚色,落到她身上,視覺上的沖擊就更加明顯了。

近乎尖銳的濃墨重彩。

與平日裏的溫婉動人完全不同,如同兩個極端一般。

可卻毫無違和的地方。

有那麽一瞬間,他産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或許這才是他的小澤鹿。

或許這才是……她原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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