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看靶心

八月幾乎算得上是北元最熱的一個月,但北元的地段不錯,最熱也無非這樣了,陽光曬一些,但也沒有太大的殺傷力。

白澤鹿穿着一身輕盈的騎裝,不知為何,興許也有換了新衣裳的原因,她的神色相比較往日的溫婉平靜,多了一絲不明顯的明朗。

只有很少的一點。

千清看着她的臉,莫名出了會兒神。

心很快地跳了一下。

仿佛是有一扇大門在自己的面前,層層疊疊的鎖謹慎地保護着裏面的景色,但他還是透過一道細微的縫隙,窺探到了裏面的一點虛影。

北元的王宮內大半的宮殿因為一夫一妻制而沒有了用武之地,因此有些宮殿被推翻重建。

禦花園周遭的幾座宮殿全被推平了,再往後便是樹林了,裏頭圈養了不少動物,有一部分是各類權貴送的,沒辦法随便處理而養起來的,還有一部分是為主子準備的逗趣的玩物。

這一片都寬敞,沒有了礙事的宮殿。

千清只牽了一匹馬。

馬通體雪白,矜貴又優雅,體态卻非常好,外行人也能看出來是一匹好馬。

千清摸着馬的脖子,笑了一下,“我怎麽覺得養胖了些,還能跑麽?”

馬當然是聽不懂的。

但千清也并不需要有回應,一人一馬也不知道怎麽交流的,反正千清興致盎然地和馬說了好些話。

白澤鹿站在屋檐下看着。

距離有些遠,聽不太清千清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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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站在馬的旁邊時,仿佛是又回到了戰場一般,重新意氣風發起來,眉眼帶笑,驕陽之下,讓人有些挪不開眼。

行文一路沉默,此刻白澤鹿身邊沒有旁人,她上前來,抿了一下唇,低聲道:“王後,樹林地段複雜,陡峭不平,騎射危險……”

白澤鹿側眸,眼睫慢慢壓了下來,臉上并沒有什麽情緒。

行文咬了咬牙,繼續說:“王後身嬌體弱,恐有不測,還望王後慎重考慮,您不僅是北元的王後,更是展西的公主。”

白澤鹿沒做聲。

在宮殿時那點輕微的明朗徹底消失。

她收回視線,看了一眼千清的方向。

明媚的光落在他身上,鋪上了一層虛幻的光,仿佛隔着一層看不見的窗。

她的神色漸漸恢複平靜。

“王後。”

不遠處傳來雲起的聲音,行文默不作聲地退了下去。

雲起跑着過來,額頭上浮出一層薄薄的的汗,她揚着唇,“雲起特意跑來的。”

“這般熱,走過來便是,何須跑來?”

白澤鹿看着她笑了笑,聲音如常。

雲起把綁帶拿出來,“雲起怕王後等急了,今日可是王後第一次騎射呢。”

她給白澤鹿在手腕上綁綁帶,接着說,“雖然有陛下在,但王後這般嬌弱,想來沒怎麽騎過馬,今日萬一……呸呸呸,今天一定順順利利的。”

綁完手腕,雲起又蹲下身來給白澤鹿綁腳踝。

聲音從下方傳來。

“這個綁帶是雲起特意讓她們做的,裏面墊得很厚實,雖然熱了些,但可以保護王後。”

雲起綁的手法非常漂亮,不僅在手腕腳踝綁上了,還在關節處也綁了,恰好也是暗色,綁在身上反倒多了幾分飒。

綁完後,雲起直起身來,左看右看,高興道:“今日是王後第一次在北元騎射呢,王後之前不是說在宮裏待得悶麽,一會兒王後就不悶啦。”

“嗯。”

白澤鹿終于應了一聲,唇角微揚了一下。

千清一直注意着這邊,見小王後終于準備妥當,牽着馬走了過來。

他看着白澤鹿身上的綁帶,笑了一下,“小澤鹿,現在說你是北元新提的将軍,也沒人會懷疑。”

白澤鹿莞爾,聲音很輕,“夫君喜歡嗎?”

他像是忽然被嗆了一下,而後視線不自然地偏了偏,“反正就還……”

他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麽,很輕地咳了一下,說,“不讨厭。”

不讨厭就是喜歡。

白澤鹿唇邊噙着笑意,似是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開了口,“嗯。”

嗯,我聽懂了。

北元不像展西有秋獵的習俗,但騎射翻來覆去也沒有別的花樣。

千清只取了一把弓,比他自己用的稍輕些。

他單手拿着弓,另一只手去取箭。

不遠處是臨時搭建的靶子。

“小澤鹿。”

他盯着靶心,拉開了弓。

“嗯?”

他松開手,箭穿雲而出,帶起了一道風聲。

千清慢慢放下弓,沒看靶,轉過頭看向小王後,勾着唇笑,“看靶心。”

聞言,白澤鹿望向靶心,那支箭果不其然穩穩地定在靶心,整個箭頭都沒入了靶心。

“夫君百步穿楊。”

白澤鹿剛說完,千清便露出幾分得意來,眸色明亮,唇角也揚起來。

看見他眼底的風光,她愣了一下,而後也跟着笑起來,“嗯,夫君很厲害。”

這話一落,千清的神色幾乎掩飾不住,更加眉飛色舞起來,跟剛開屏的驕傲的孔雀似的。

享受了片刻的愉悅,他終于收斂了幾分。

他把弓遞到她手裏,帶着她的手臂擡起來,“來,很厲害的夫君現在要教北元的新将了。”

“拿穩。”

千清站在她的身後,兩人幾乎沒有距離,身體緊挨着。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動作上,垂着眼,方才的得意已經消散了大半。

浮躁的情緒很快便沉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東西。

不知是不是被他所影響,白澤鹿也漸漸靜下心來。

思緒也跟着變得緩慢了。

“看着靶心,澤鹿。”

耳邊響起他的聲音。

比平日稍微低一下,莫名帶點兒啞。

白澤鹿望着靶心,很慢地眨了一下眼,“嗯。”

“呼吸慢一點兒,小澤鹿。”

千清覆在她的手上,握着弓箭,做完最好的調整,這時,他才注意到,鼻息之間萦繞着一股清淺的馥郁。

他不由晃了一下神。

直到白澤鹿微微側眸看他,他才收回飄散的思緒,“小澤鹿,別看我,看着靶心。”

她重新看向靶心,而後她感覺到身上的溫熱在褪去。

直到千清徹底松了手,那股溫熱也不複存在。

她閉了下眼,倏地松開手。

耳邊響起了很輕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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