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走,睡吧,我在這……

白澤鹿慢慢睜開眼。

那支穿雲箭正中靶心,穩穩地立着。

千清揚着唇笑,“第一次就這麽準,我們小澤鹿怎麽這麽厲害。”

白澤鹿望着靶中央,像是在看箭射中的地方,又像是在透過它看別的什麽。

好一會兒,她垂下眼,慢慢地松開了手裏的力道。

然而還不等她完全撤去手中的裏,千清已經再度覆在她的手上,帶着她重新握住了一支新的箭。

“靶心是終點,只有看着靶心才知道自己要瞄準的地方。”

白澤鹿原本已經快要松手,因為他的動作而再次握住了箭,手裏卻還沒有來得及施力。

千清似乎并未察覺,半眯起眼睛瞄準着靶心。

“但是要射中靶心,不是只要看着它就可以。”

“閉上眼,小澤鹿。”

白澤鹿順從地閉了眼。

她能感覺到手背上的溫熱,能感覺到身後的人清淺的呼吸灑落在自己的耳側,能感覺到八月的風從臉龐掃過,緩慢的心跳,遠處的鳥鳴。

緊接着,千清帶着她松開了手,手裏的箭再一次射出。

她下意識地睜開眼。

再一次射中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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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清這次沒有退開,而是在她耳邊低聲說,“你看,小澤鹿,要抵達終點,不是只有一種方式。”

她很輕地眨了一下眼,指尖慢慢收緊,又緩緩松開。

“嗯,澤鹿知道了。”

騎射中,射箭相對而言還算安全,畢竟一切都是可控的。

但騎馬就相對不那麽安全了。

白澤鹿騎過馬,但次數并不多,本就匮乏的那點經驗也因為要拿箭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聽到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白澤鹿側過身,“夫君。”

千清咳了一下,收斂了幾分。

他從她手裏接過弓,另一只手繞過她的腰側拿着缰繩,“來,取箭。”

終于空出手來,白澤鹿低下身拿了箭。

千清再把弓遞給她,“在馬上射箭就沒那麽容易了,看見那棵樹了嗎?試試。”

白澤鹿眯着眼瞄準,射了兩次才中。

“小澤鹿學什麽都這麽快?”

千清笑了一下,白澤鹿正要說什麽,卻聽他忽地說:“擡頭。”

她下意識地擡眼,距離他們正前方的半空中,盤旋着一只極漂亮的鷹,翅膀完全張開了,羽毛的顏色變得清晰明了。

千清壓着嗓音,附在她耳側說,“看見了嗎?小澤鹿想要的,夫君都能弄來給你。”

“澤鹿想要鷹,今日便拿下它。”

白澤鹿慢慢擡起弓,右手握着箭,一點一點拉開弦,箭頭也随着鷹的方向而挪動。

不知為何,就在箭要離弦的一瞬間,她忽地閉了下眼。

等再度睜開時,半空中的鷹已經撲閃着翅膀往下墜了。

還是歪了。

“沒中。”

她輕聲說。

千清提起缰繩,驅馬奔向鷹掉落的地方,“沒中便沒中,鷹已經傷了。”

白澤鹿沒有說話。

她無聲地望着遠處。

其實她可以射中,她看見了鷹,也瞄準了。

即使在那一瞬間閉了眼,離弦也能中。

可是她手偏了一分。

千清找到鷹墜落的地方時,鷹已經拖着受傷的身體飛走了,草叢裏有些許雜亂的羽毛,還混雜着一點血跡。

望着那染血的羽毛時,千清不知為何沉默了一下。

“好像還是沒能得到。”

白澤鹿忽然說。

千清本能地想要去看她的神色,卻意識到此刻他在她的身後,無從得知她說這句話時的表情。

“會得到。”他說得太快,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而後,他接着說:“過幾日的秋獵,夫君幫你把它帶回來。”

好一會兒,她才輕聲應了一聲:“嗯。”

鷹沒有射中,但樹林裏還有別的小動物,千清帶着她玩到天色漸暗才牽着馬回來。

碩果一個沒有,倒是換來了白澤鹿着涼。

八月的白天炎熱,到了晚上便涼了,白澤鹿平日沒有什麽機會像這樣騎馬射箭,也更沒有像這樣出過汗。

等到夜裏,汗已經涼透,她沐浴後累極了,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日是千清叫醒她的。

她有些迷糊地睜開眼,腦子像是被火燒一般難受得緊,四肢也發着燙。

她動了動唇。

千清眼疾手快,手裏拿了茶杯,連忙說:“先喝點水。”

水是溫熱的,但白澤鹿咽下去的時候還是感覺到喉嚨腫痛。

千清把茶杯放到邊上,又吩咐奴才把藥端過來。

“我算是怕了,先前還說這個天能着涼也是各種本事,你便着涼了,怎麽的,是給夫君彰顯你的能耐嗎?”

千清壓了一下薄被,沒好氣地把她因為熱想要伸出來的手按了回去。

白澤鹿的身體算不上多好,但也沒怎麽生病過,也更沒遇到過這樣的情形。

白珩往往說不了幾句就會離開,然後讓她好好休息。

但千清顯然不是這樣的人。

白澤鹿想了想,放軟了語氣說:“澤鹿以為只是出汗了,沒有想到會着涼。”

“聲音都啞了還狡辯個什麽。”

白澤鹿只好停止狡辯。

其實她也有些茫然,千清鮮少會用這樣的态度對她。

再加上因為生病,腦袋裏燒得難受,她也不怎麽想去思索如何迎合他。

沒一會兒奴才端來了藥,千清接過去,抿了一小口,不燙,這才把她扶起來。

“把藥喝了先。”

白澤鹿撐了一下榻,但沒起得來,身子晃悠了一下又栽了下去。

還沒倒進薄被裏,身體已經被接住了,她沒什麽力,整個人都靠在了千清懷裏。

千清感覺這要不是在榻上,他能被她方才那一下吓夠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了手,慌得差點摔了碗。

好在人是接住了,雖然就算沒接住……大概也沒什麽。

但他還是莫名有種後怕的感覺。

“小澤鹿,你這病還想不想好了?”

千清沒好氣地說。

白澤鹿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勉強睜着眼,想說些什麽。

才開了口,千清已經把勺子湊到了她的唇邊,直接剝奪了她狡辯的機會。

“……”

她只好把藥喝完。

千清把碗遞給奴才,讓她重新躺下來。

她倒是很乖地躺了下來,正要閉上眼,渾濁的思維才忽然動了一下,她聲音有些模糊,“夫君要走了嗎?”

此刻天色尚早,平日裏這個時辰千清正在處理政務,大約因為今日注意到她的異常,才耽誤下來。

她才想到這裏,腦袋又有些迷糊起來,困倦感再度席卷而來,她慢慢合上眼,剩下的話也沒了聲。

隐約中,她感覺到額頭上有一點柔軟的觸感,一觸即離。

耳邊是他有些低的聲音。

“不走,睡吧,我在這。”

興許是喝了藥,再加上本就不舒服,她入睡得很快。

思緒徹底罷工前,她迷糊地想着。

其實他不用在這陪她。

反正睡着了以後什麽也不知道。

白澤鹿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快日上三竿了,這一覺睡得很實,醒來以後腦袋也沒有燒灼感了,除了身體還有些發虛,到沒多難受了。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身邊多了個人。

她才動了一下,身邊的人就察覺到了。

很快,她被往前輕輕帶了一下,她擡起眼,看見了千清漆黑的眼睫。

兩人額頭相抵,鼻息交纏。

空氣仿佛一瞬間變得熱了起來。

“不發熱就行。”

千清嗓音帶着點剛睡醒的啞。

白澤鹿的視線往下移了些,最後落在他的唇上。

片刻後,她收回視線,忽然問:“夫君會着涼嗎?”

“你當誰都和你一樣,這種天也會着涼?”

一說到這個,千清的氣性又被勾起來了。

他正準備再訓一番面前的人。

就聽見她說:“那夫君也不會被傳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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