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夫君不會讓澤鹿平白受欺……

行文意識到主子在發抖。

胸膛明顯的起伏,瞳孔收縮,臉色蒼白。

行文再顧不上手裏的木盒,忙走上前來。

然而剛一動作,就聽到了主子沙啞的嗓音,“滾。”

行文愣了一下,僵在了原地,沒動。

“滾開!”

白澤鹿重複了一遍,啞得近乎失聲。

她擡起眼來,黑眸泛起一片薄紅,如同被逼到絕境的獵物。

行文沉默着,一言不發地彎下身将落在地上的木蓋撿了起來,蓋在了木盒上方。

而盒子內早已死去的雪兔也被重新遮蓋住,再瞧不見。

她低下頭無聲地行禮,轉身退下。

失控和歇斯底裏這兩個詞,在主子身上本該是永遠不會瞧見的。

本該是。

行文攥緊手,似是做下了某種決定。

行文離開後,長廊漸漸寂靜下來,空蕩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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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澤鹿半靠在柱子邊緣,似脫力一般。

她閉上眼,像是想要平緩這突如其來的激烈情緒,然而緩了片刻,呼吸卻還是很重。

半晌,她低下頭,看見還在發顫的手。

不知為何,她竟無聲地笑了一下。

而後,她雙手交握,強迫自己壓制下那本能的戰栗。

只是,人可以說謊,可以用一切手段來掩飾自己真實的想法。

身體卻很難做到這一點。

她舔了一下幹澀的唇,慢慢地睜開眼,望着眼前的長廊。

盡頭的那端因為光線暗淡,遠遠看去,只剩下一團黑。

她凝視許久,緩緩垂下眼睫,用力地按了一下眉心。

“陛下,今日江世子……”

侍衛詳盡地彙報着今日發生的事。

千清分神聽着,迅速浏覽過今日呈上來的奏折。

聽着聽着,他握筆的手一頓,疑心自己聽錯了,“狼?”

侍衛點頭道:“但并未傷到王後。”

千清斜了他一眼,“但并未傷到王後?給我解釋一下這什麽意思。”

“……”侍衛默了默,說道:“回陛下,王後不讓屬下們出手。”

“她不讓,你們就不動了?”

千清忽然擱下筆,筆杆搭在硯臺邊上,發出一道清脆的響聲。

氣氛驟然變得壓抑。

侍衛不吭聲了。

千清擡眸看他,“該聽誰的命令也忘了是吧?”

“我養你們是讓你們去保護她,不是讓你們去伺候她哄她開心,這是我要做的。”

“聽清楚了?”

侍衛:“屬下明白。”

千清直起身,往外走。

走到一半的時候,他頓了一下,說:“還有下次就別要這腦袋了,反正也是個擺設。”

屬下應聲。

千清回寝宮時天色早已暗了下來,他原想着早些處理完事情好回來陪陪小王後,沒成想有幾本奏折呈上來,長篇大論一番竟當真只有一堆誇誇其談的屁話,沒有任何實際內容,浪費了他好些時間。

殿內燈還亮着。

以他那些偏心偏到骨頭裏的狗奴才來看,小王後應該是還沒睡的。

千清進到內室,果然見到小王後還未更衣,正半靠在桌邊,眼睛閉着,似是等太久有些困乏。

他停了一下,心裏軟下來,輕手輕腳地靠過去。

然而還沒靠近,她便像是被驚動般,忽地睜了眼。

眸底隐約泛着紅。

千清不自覺地皺了下眉,“小澤鹿。”

“嗯?”

她的嗓音也是啞的。

兩相結合起來,看上去很像是哭過的模樣。

但大約是怕他擔心或是別的什麽理由,她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

想到這裏,千清才蹦起來的臉色便又緩和了下去。

原本想說的話,一時也有些說不出口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後,伸出手,很輕地揉了揉她的發頂,低聲說:“你下午碰到江辭了?”

“嗯。”

今天一天,發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她不斷地剔除着自己的情緒,不斷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幾乎沒有哪一刻休息過,也幾乎沒有哪一刻僅僅是作為自己而存在。

到了此刻,她感到有些倦乏。

而身旁的人又總是不會給她任何壓力。

她長久繃緊的防線也在此刻,終于有了松動的痕跡。

不想思考,也不想虛與委蛇。

白澤鹿垂下眼睫,放任自己靠進面前人的懷裏。

呼吸之間,是對方身上的氣息。

她閉着眼,聽着對方胸膛的鼓動,慢慢平靜下來。

“這糟心玩意兒是不是欺負你了?”

千清問。

他察覺到,此刻的小王後極為難得地對他有了一點眷戀的情緒。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體驗。

身體裏的某一處似乎也因此而變得柔軟。

這種感覺很陌生。

因為小王後總是對一切都游刃有餘,即便是嬌嗔也從不臉紅。

以至這一點隐晦的貪戀與溫情,讓他有了種受寵若驚的欣喜感。

好像他這輩子存在的意義就在這裏了似的。

“夫君要幫澤鹿欺負回去麽?”

她的嗓音有些悶,卻又好似并不在意。

像是受傷後的幼獸,只想要舔舐傷口,并不打算報複回去。

這樣脆弱的表現。

更加印證了千清的猜測。

也更加讓人心疼。

似安撫一般,他輕輕摸着她的發頂,嗓音有些低,“嗯,夫君不會讓澤鹿平白受欺負。”

白澤鹿沒有說話。

這種有人撐腰的感覺,很容易給人一種有後路的安定感。

她已經太久沒有這樣的體會,但她也并不需要這種體會。

只不過,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她有一點累了,所以她不怎麽想破壞這一點少見的溫存。

至于江辭。

是死是活,和她也沒關系。

這天晚上,白澤鹿睡得并不實。

她其實并不太做夢,但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發生的這些事,讓她的睡眠也受到了影響。

模糊間,像是有無數的畫面在腦海裏浮現,熟悉的聲音也在耳邊不斷地響起。

混雜在一起的光怪陸離令人惶然。

她隐約裏似乎是知道自己在夢境中,可是卻怎麽也醒不來,怎麽也脫不開身。

她又聽見了,從幼年時緊跟在身邊的聲音。

——“澤鹿,你是公主,只要有人在,你就得永遠得體,永遠維持着王室的涵養。”

隔着無形的分界,她看見了自己。

看見了自己身邊的人。

那人放軟了聲音,“你得記住,你是展西的公主,展西太平的時候,你才是公主,你才能光鮮亮麗地活着。”

而後,畫面不斷地變化着。

灰暗的夢境中,藏着她埋進深淵裏的秘密。

像是有雙看不見的手,要将那些秘密挖掘而出,将其公諸于衆。

模糊的記憶也漸漸清晰起來,映入了夢裏。

她聽到了緩慢走進的腳步聲,夾雜着少女尖利的哭泣聲。

還有……求饒聲。

混亂之中,她依舊聽見了那道聲音。

伴随了她近十年的夢魇。

——“澤鹿,我教過你,欲·望是蠢貨才會有的東西,你好像忘了……別怕,澤鹿,人總會犯錯,我會教你如何改正,如何剔除你骨子裏的劣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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