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別生氣,想怎麽罰我都行……
聞言, 白澤鹿擡眸看他。
眼前的人從來坦蕩,一雙黑眸毫不掩飾,直白而專注。
好一會兒, 她才說:“嗯, 澤鹿信你。”
然而聽到這句話後,千清卻沒有放松下來。
似是因此想起了什麽, 他臉色有了微微的變化。
而後, 他的視線稍微偏了偏,像是心虛般摸了摸鼻梁,“小澤鹿,今天的事……”
“沒關系。”
白澤鹿輕聲打斷他,“澤鹿不……”
她忽然頓了一下。
倘若真的不介意, 又怎麽會去欺負一個此前從未見過的人。
“澤鹿知道是誤會。”
她改了口。
千清卻被這句話給噎了一下, 原本想要解釋的話也散了。
小王後總是很懂事,從來不會做有失禮儀的事, 表現得這樣大方得體。
不在衆人面前讓他難堪, 現在也不和他計較這場鬧劇。
簡單兩個字“誤會”就能一筆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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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并不重要似的。
千清微微垂下眼睫,臉上的情緒淡了幾分。
“小澤鹿不和我算賬麽?”
他問。
白澤鹿仰起頭,撞進他的視線裏。
他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
白澤鹿沉默了一會兒, 說:“夫君是什麽時候找的她們?”
“和你成婚前。”
面對白澤鹿突然的質問, 千清下意識地想要解釋找補,“我當時還不知道要和小澤鹿成婚。”
“那成婚後呢?”白澤鹿安靜地看着他, “夫君也沒有收回成命麽?”
他一愣,想起來這件事的經過。
成婚後屬下的确有來和他禀告此事進程,他正要收回命令讓他們不必再尋美人,但碰巧當時有另一個屬下來和他說王後醒了,他轉頭就往寝宮去了, 一時忘了這事。
而後,也沒能再想起來。
“……也不是。”他摸了一下後頸,視線飄了飄,“就這個事兒,有點複雜。”
“我當時是想收回的……”
千清聲音慢慢低了下去,他輕咳一聲,“就,有個侍衛吧,好巧不巧,非趕上那個時候來和我說小澤鹿的事,我就……”
說着說着,他越發覺得這借口實在經不起考驗。
當時被打斷了,後來空了不能收回成命嗎?
還不是他自己給忘了。
千清的話音漸漸消失。
周遭也安靜下來。
他看向白澤鹿,忽而破罐子破摔般說:“我錯了,其實是我忘了。”
他見縫插針地想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主要是我只記得小澤鹿的事,其他事都沒放心上。”
“沒下次。”
他極有思想覺悟地承諾。
而後,他才小心翼翼地觀察着面前人的臉色,低聲說:“別生氣,想怎麽罰我都行。”
“好。”白澤鹿點頭。
“也別不高興。”千清頓了一下,語氣帶了幾分認真,“別因為這件事就對我失望。”
白澤鹿輕聲道:“澤鹿不會失望。”
“也別因為這件事就對我下定論。”
千清舔了舔唇,說,“也別去喜歡別人,行嗎?”
聞言,白澤鹿愣了一下。
“行嗎?”
千清又問了一遍。
他的視線緊緊盯着她,眸底裏的忐忑也極為明顯。
“行。”
她說。
-
秋獵第三日的晚宴,王沒來。
王後也沒來。
為期三天的秋獵終于結束,衆人各歸各位,重新忙碌起來。
但因為展西使者的到來,季英比尋常人要忙得多。
他起早貪黑,事無巨細,深怕一個不妥當就讓兩國關系僵硬起來。
這般晝夜颠倒地忙碌,就算是神仙,臉色也不會好看到哪兒去,更何況是季英。
“你這……夜夜笙歌?”
千清從輿圖裏擡起頭來,驟然見到季英眼底的青色,有些詫異地開了口。
“……”
聽到這句話,季英頓時是禮都不想行了。
“陛下還是說正事。”
他極敷衍地行禮,而後自覺起身,甫一擡頭,才發覺千清整個人可以稱得上是神清氣爽。
臉色紅潤,眉宇舒展。
生活得很滋潤的模樣。
兩個人的對比尤為強烈。
這一眼,季英是更不想待了。
“行。”千清很快進入正題,“這幾日就先好好招待他們,南水的事可以先放放,看看他們是怎麽想的。”
他抱着茶杯,慢悠悠抿了一口,才指着輿圖上的标注,“南水出兵,出到現在也沒見有什麽動作,雷聲大雨點小的廢物,當年要不是北元內憂,我直接打到他們老巢。”
“……陛下注意措辭。”
千清又抿了口茶說:“我一個彬彬有禮的王,從來都是謹慎用詞。”
“?”季英表情有一瞬的窒息,“什麽彬彬有禮?”
“我。”千清說。
季英像沒聽到,又問:“什麽謹慎?”
“……”千清放下茶杯,“欠收拾了是吧?”
連日來的勞累和見到陛下面色紅潤後的落差感積累到一塊,季英反正也不是很想活了,他說:“也不是,微臣就是希望陛下能稍微有點自知之明。”
“……”
千清氣笑了,“算了,我心情好,不跟你計較。”
季英反倒有些好奇,“陛下遇到什麽高興的事了?”
是得有多高興,才能讓一個又小氣又斤斤計較的王居然不和他嗆幾句。
然而這一句,卻是問到千清心坎上了。
他裝模作樣地擺了擺手,“哪兒的事。”
這種要說不說的态度,季英更好奇了。
這時,他才狀似苦惱地嘆了口氣,說:“哎,真不是什麽高興的事兒,我現在也愁着。”
千清愁苦,季英頓時就不苦了。
他高興得都沒注意到千清拙劣的演技,一頭紮進了圈套裏,興奮道:“愁什麽?”
大約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于明目張膽,他頓了頓,換上一副關切的語氣,“陛下說說,微臣也好為陛下分憂。”
千清又是一陣嘆息,“哎,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尋美人的事給王後撞見了。”
季英一頓,隐約察覺到有什麽不對。
千清繼續說道:“小澤鹿因為這個很生氣。”
頓了頓,他才故意作出一副抱怨的模樣,“哎,女人吃起醋來就是麻煩。”
意識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麽,季英漸漸面無表情起來。
“哄了好幾天了都沒哄好,”千清唉聲嘆氣地看向他,“你說我愁不愁。”
你愁個屁。
你愁得臉色紅潤啊?
季英忍耐許久,考慮到教養的重要性,硬生生把各式污言穢語憋了回去。
但千清并沒有做人的自覺。
他往前靠了靠,說:“來,你給出出主意,我怎麽哄小王後?”
季英徹底面無表情:“微臣不知。”
“哎別小氣,我憂心幾天了。”
季英拳頭硬了。
這天中午千清回去和王後一道用午膳時,奴才們發覺王今日似乎心情很好。
就連白澤鹿也察覺到了。
“什麽事讓夫君這般高興?”
千清牽着她的手落座,“聽說過一句話沒,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高興。”
“……”
白澤鹿決定不問。
千清似乎也不介意,他揉着她的手,說,“最近是不是好點了?我這兩天牽你手,感覺不像以前那樣冰浸過似的。”
“應當好了些。”白澤鹿說。
其實對她而言并沒有什麽差別。
體寒無非是來月事時痛些,也并非不能忍。
但這種被關心的感覺,她不讨厭。
“看來調養這麽久還是有點兒用。”
千清揉了會她的手,直到暖和後才松開,又給她夾菜。
他一邊伺候着自己的主子,一邊随口說道:“展西使者來了,你有沒有認識的官臣?”
不等她回答,他又說:“不認識也沒事,你想不想見見他們?”
“不過,”想起她之前提過和展西相關的只言片語,千清補了句,“見不見都是小事,你看看有沒有誰和你有過節,趁着他們現在在北元,趕緊把氣出了。”
“……”
她一個公主,從哪裏去和臣子有過節。
白澤鹿想了想,還是問道:“這次展西派來的使者都有哪些?”
“我只記得一個顧讓,剩下的等用完膳帶你去看使者名單,如何?”
果真有他。
白澤鹿莞爾一笑:“澤鹿與顧丞相到算是舊識。”
千清夾菜的動作頓住,狀似若無其事道:“哪種舊識?就見過一面的那種?”
“顧丞相曾幫襯過澤鹿許多。”
千清抿了下唇,接過話頭:“雖然幫襯,但其實并沒見過?”
白澤鹿有些好笑道:“澤鹿在展西長大,怎會沒見過展西丞相。”
“……”
千清安靜下來。
片刻,他忽然說:“其實也沒什麽好見的,反正以後也沒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