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南水也是我們的

季英迷惑地看向千清, 而後,不确定地重複道:“打展西?”

千清撸下輿圖上的所有标注,絲毫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 “嗯, 展西現在的情況也差不多是是任人宰割了。”

“……?”

季英的神情更加困惑,“您還記得我們與展西聯姻了嗎?”

他忍不住又道:“而且展西的使者還在王宮裏, 您說這話的時候有考慮過他們嗎?”

千清一愣, 像是被提醒了一樣,“哦”了一聲。

“那正好,讓他們早點回去告訴他們的君主。”

“……”

季英一張俊臉擰成一團,極為複雜,“陛下, 微臣才疏學淺, 有些沒能理解,微臣能問問, 陛下說的這個打, 它的意思是……打?”

千清拿标注的手頓住,擡起頭來,有些不解, “這個打還能有別的意思?”

季英想了想, 說:“或者您的意思是打情罵俏的那個打?”

千清:“?”

他眉頭一挑,說:“沒想到你還會開玩笑。”

季英幹巴巴地道:“那這個打的意思是真打嗎?”

“那不然還能假打?”

千清将第一個标注放到了展西的邊境上, 側頭看向一直沒吭聲的沈斐越,“從這裏入手,你覺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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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斐越眉心很輕地動了一下,唇邊勾起一點弧度,似笑非笑, “真打啊,陛下?”

“哎,我說你倆這什麽态度,麻煩端正一下,不要質疑王的決策。”

千清沒好氣地說。

“沒。”

沈斐越笑了一聲,身子慢慢往前靠,視線落在輿圖上,從他放的标注那兒掃過,“位置不錯,易攻難守,下一處——”

他從一側還沒使用的标注裏取出一個來,放入展西邊境內的一座城池,“打這兒?”

雖然用的是疑問句式,但并沒有等待答案,而是直接将标注放了下去。

“也還行。”

千清看了一眼,“不過你這位置再往前打,路就少了兩條,你有把握?”

沈斐越眉眼帶笑,染了幾分意氣風發的味道,反問道:“陛下覺得末将有沒有把握?”

千清收回視線,“啧”了一聲,“少在這兒孔雀開屏,有就有,說句人話是能累死你?”

“有是有,就看陛下……”

沈斐越的話還沒有說完,季英已經被他們認真讨論的陣勢給吓了一跳。

“等等,”季英語氣有些不穩了,“不是……”

他有些語無倫次:“陛下,南水此次駐兵展西,是為試探,我們的态度是——”

頓了頓,季英還是說不出這般神奇的言論,也實在是不知道這倆人腦子裏裝的是什麽玩意兒。

于是,他盡可能地試圖委婉:“不為展西出兵,反而助南水?”

千清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一副“你在說什麽胡話”的表情。

“誰說要幫南水了?”

季英茫然了一瞬,“您不是說要打展西?”

南水駐兵,是為試探,而此刻,北元卻反過來攻打展西,便意味着北元将不顧兩國的聯姻,與南水的立場不謀而合。

換一個說法也就是北元将同南水一起攻占展西,至于如何瓜分偌大一個國家,只有強國才擁有話語權。

“是要打展西,”千清說,“但我沒說是幫南水打。”

“南水也是我們的。”

“……”

季英被他這胸有成竹的雄心壯志震住了。

好一會兒都沒能想出一個說辭來。

因為他實在是不知道是他不對勁還是面前這兩個人不對勁。

半晌,他突然想起什麽,生硬地提醒:“陛下,您不是說要顧及北元的百姓和将士。”

“我是說過,”千清變臉變得極為自然,“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了,季丞相,要學會緊跟時事啊,現在戰争自己找上門來了,我是那種畏畏縮縮的人嗎?”

“……?”

不是您主動找上戰争的嗎?

季英忍了又忍,才沒把這句話吐出去。

千清沒再管他,轉而同沈斐越讨論起了戰策。

這一讨論,就過去了兩個多時辰。

季英因為多次勸谏休戰,被千清趕出了殿外。

但他卻沒走,硬生生在殿門外等到兩個人讨論結束。

沈斐越才從殿裏走出來,季英便趕忙上前去。

他語氣有些着急,“陛下一時沖動,你也跟着沖動?”

“沖動什麽?”

沈斐越看了他一眼,繼續往外走。

“打展西,”季英跟上他,繼續說:“就算頂着這麽個難聽的名聲去打,南水狡詐,很大可能反水,去幫展西,到那個時候,北元對上的就是兩個國家了,這還是最好的情況,萬一亓東決定幫他們……”

沈斐越沒吭聲。

注意到他的神色,季英一頓,說:“好,就算你們不怕敗,那北元呢?”

“整個國家陪你們去賭?”

“這麽多百姓,還有這麽多的将士!”

“都陪你們去賭?”季英忽然拉住沈斐越,直直看向他,“就算陛下敢,他是一國之主,你呢,沈斐越,你值幾條命?”

氣氛有一瞬間的沉默。

沈斐越平淡地掃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從他手裏扯回衣袖。

“不值幾條。”

沈斐越道:“不過,季丞相。”

他慢悠悠地接:“我記得,當初攔下南水駐兵消息的人似乎正是足下。”

“怎麽,”他往前傾了少許,注視着季英的神色,緩聲道:“現在轉性了?”

“沈斐越。”

連名帶姓的叫法,從來不是一種友善的叫法。

季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他擡起手,用力按了按眉心,“不必用這種話來諷刺我,我是鬼迷心竅了,忘了當初戰争帶來的影響。”

他嘆了口氣,手放了下來,“沈斐越,你當年同陛下一道馳騁戰場,想必比我更清楚戰争意味着什麽,它不單單是政治的立場,它給兩個……就當是三個國家,所帶來的傷害是不可逆轉的。”

“不是三言兩語就能過去的。”

沈斐越忽然笑了一聲。

他慢慢直起身,看向季英,“你說得對,丞相,不過你應該去找陛下說,而不是我。”

季英忽然閉了嘴。

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但現在可能已經遲了。

沈斐越在戰場上待的時間比陛下要多得多,他親眼見到的生離死別恐怕也難以計數。

即使這樣,他也還是選擇迎合陛下的決定。

他大概能夠猜到原因了。

因為如果三國統一。

那麽,戰場上的生離死別,就不會再發生了。

宮殿內,雲起端着新送來的瓜果進來,自覺地為王後剝起來。

剛剝完一個,她不經意擡了擡眼,注意到王後面上的倦色,手下動作慢了下來,她小聲問道:“王後可是累了?不若王後先歇息片刻,雲起去通知禦膳房,讓他們先不必準備。”

“不必。”

白澤鹿輕聲說。

雲起素來知道王後不怎麽喜歡因為自己而麻煩下人遷就她,因此更加心疼了,便說:“不若這樣,王後小憩一會兒,等下雲起叫您。”

白澤鹿搖了搖頭,道:“不礙事。”

而後,她像是低聲喃喃,聲音幾不可聞:“大約勸不住他了。”

雲起沒聽清,茫然地“嗯?”了一聲。

卻沒有得到王後的回應。

雲起只得低下頭繼續手裏的動作。

而後,殿門外忽然傳來了一句——

“季丞相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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