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還差一個
千清視線在白澤鹿身上梭巡一圈, 月白長裙整潔幹淨,一如他臨走前的模樣。
他微微隆起的眉心總算松開,“正好。”
白澤鹿眉眼一彎, 不動聲色地調整倉促入鞘的佩劍, “怎麽?”
“今年招兵太多,有個連騎營還沒人帶, 想不想試試?”
千清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 像是随口一提般。
白澤鹿微愣:“沒人帶?”
北元武将多,即便招的兵超出預期,但也不至于沒有人帶。
“這個連騎營,”千清“嘶”了一聲,似是被她提醒了, 說:“差點忘了, 這個連騎營只有三百來人,聽他們說不大好管教, 沒人願意帶。”
千清裝模作樣道:“怪不得他們讓我問你肯不肯帶, 這群混蛋玩意兒,原來是想把這爛攤子塞給你,啧, 我明天再去收拾他們。”
“無妨。”
白澤鹿說:“既如此, 便試試。”
千清擺出一幅詫異的模樣,“小澤鹿不怕管不了?”
聞言, 白澤鹿柔聲問:“夫君可知,連騎營是因何難管?”
這個問題到問住他了。
千清還真不知道。
每年總有逃兵,也總有難以管教的兵,他們早已習慣了,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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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沉默, 白澤鹿笑了笑,又問:“那夫君可知,逃兵該作何處置?”
這個問題便簡單了。
千清說:“按北元的律法,所有逃兵會被遣散回鄉,終生不能入仕,賦稅翻倍。”
“在展西,若是做逃兵,”白澤鹿唇角牽了一下,卻并沒有笑意,“格殺勿論。”
所以,展西從不會有連騎營這樣的存在。
若是不聽話,便殺了。
這個規則是太後說給白澤鹿聽的,但她在後來,慢慢意識到,這個規則不是獨屬于太後的,而是幾乎囊括了整個展西。
規則在那個國度,無處不在。
千清皺了下眉,“那他們會因為這個處罰害怕招兵。”
“戰争本身已經足以駭人。”白澤鹿說。
“你說的沒錯,”千清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發頂,“但是,我們可以害怕戰争,卻不能在戰争來臨時退縮。”
“沒有人不怕戰争。”
千清說完,頓了頓,又找補了一句,“當然,也有一些人不怕。”
“但絕不能讓他們害怕出征。”
“一旦害怕出征,這場仗就敗了。”
白澤鹿問:“若是害怕出征,該如何?”
“信仰。”
千清說:“沒有就造一個。”
“假的也行。”
于是王後帶連騎營這件事,荒謬而又倉促地決定下來。
用完午膳後,千清便帶着小王後去往兵營了。
連騎營幾乎沒有人管,所在地距離其他兵營,相較而言更遠一些。
原本就難以管教的士兵,在被遷至連騎營後,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因為在這裏,每個人都知道,連騎營意味着被放棄。
徐徐秋風拂起灰塵,沙地空蕩一片。
整個兵營哄鬧得幾乎不像是在天城。
千清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要現在反悔了也行。”
白澤鹿失笑:“先進去吧。”
兩人走近,兵營外的侍衛默默行禮,而後又站直。
王後要親征一事,先在兵營裏傳了個遍。
此刻見到帝後,管轄連騎營的便宜将軍忙趕來:“陛下、王後。”
千清擺手:“別行禮了,趕緊把那群混賬喊出來。”
“是,陛下。”
便宜将軍只好收回行了一半的禮,轉頭跑了。
各大帳篷裏,鬧聲一片。
将軍有自己帶的兵,并不管連騎營的人,因而這位便宜将軍進去時,這些本就沒規矩的士兵也沒有要消停的意思。
幾次說話都沒有人聽,便宜将軍也有了火氣,“你們還在這裏磨蹭,都不想要這賤命了?啊?你們以為你們值幾個錢?還敢讓帝後等你們!”
衆人稀稀拉拉地爬起來,卻一點危急感都沒有。
甚至還有人肆無忌憚地談論起來。
“不就是王後要帶我們嗎?”
“現在真是權貴的天,一個嬌滴滴的王後也能親征了,啧啧啧。”
“不是說要遣散我們嗎?結果臨了還再壓榨一回呗,不就拿我們給王後練手麽?”
一道不屑的聲音響起:“王後知道什麽是軍事嗎?”
聞言,有人大笑:“讓小王後回宮裏去玩吧,天城可不是讓她來玩的。”
這麽一番話,聽得将軍火冒三丈。
“王後也是你們這些人可以妄議的?”
“是是是,王後多厲害啊,頭一回上戰場,不帶那些好兵,偏偏來帶我們。”
有人笑起來:“王後想帶,也不看看別人讓不讓她帶。”
“看來這個小王後也沒有多受寵嘛,我就說嘛,那些人都是瞎傳的。”
而後,又是一陣拖腔拿調的話,膈應得将軍頭上都能冒煙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人倒是帶出去了。
在帳篷裏,這群人尚能說着這些大逆不道的話。
然而到了千清面前,這些人卻都閉了嘴,老實了些。
将軍心底稍微松了口氣,至少這些人還不敢在陛下跟前放肆。
白澤鹿一眼掃過去,片刻後,忽而問道:“不是說有三百五十二人?”
千清:“怎麽了?人數不對?”
白澤鹿颔首:“還差一個。”
千清看向那将軍。
“回王後,是還差一個。”
将軍硬着頭皮說:“沒來的那位是江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