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但說無妨

“……”

千清差點忘了。

江辭被遷至連騎營是很久前的事了, 那時江家害怕功高震主,不需要一個天之驕子,一心只想培養出個廢物, 便使了點手段, 于是江辭從将軍變成了士兵,還是連騎營的兵。

他永遠不會被遣散, 但也永遠沒有功勞。

無論千清如何想, 至少江家不會讓他有鋒芒可露。

注意到面前将軍的為難,白澤鹿問:“江世子不在連騎營?”

将軍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回王後,江世子……不在天城。”

江家既已經不需要武将,江辭在天城待着除了給自己找不痛快外, 讨不到任何好。

因而, 自被貶去連騎營後,江辭就回了京城, 如今戰起, 他也沒有再回兵營。

白澤鹿看向千清。

“他不會來的。”

千清摸了一下鼻梁,說:“不是我不讓,是他自己不肯來, 因為來了, 軍功也輪不到他頭上,就算輪到了, 江家也會找我給他撸下來,一來二去,他也懶得來了。”

回想起江辭來找到她提醒宮內有人與外界勾連,白澤鹿莞爾一笑:“夫君若是親自寫一封信給他,他便會來了。”

親自寫信給江辭。

千清臉色頓時擰巴起來, “我一個大男人,就因為這麽個小事親自寫信給他,這傳出去多不合适。”

白澤鹿一頓,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而後颔首:“夫君所言極是,此番是有些不妥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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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清臉色稍霁。

“那便由我來寫。”白澤鹿說。

“?!”

千清驚恐道:“那怎麽行!”

白澤鹿像是不解:“嗯?為何不行?”

“不,”千清立馬變臉,“我的意思是,我一個大男人,親自寫封信又有何不可。”

千清擺出一副大度的模樣,“區區小事。”

白澤鹿看向千清,似是猶豫:“你方才說傳出去不妥。”

“哪有什麽不妥,”千清正義凜然道:“兩個大男人能有什麽不妥的。”

白澤鹿遲疑道:“那由夫君來寫?”

“那是自然。”

親眼目睹了這場變臉表演的衆人:“……”

方才還肆無忌憚讨論王後的人,不約而同地生出個念頭。

——是誰說王後不受寵來着。

攬下這件差事後,千清似是松了口氣。

沒過多久,有人過來尋千清,約莫是有什麽決策需要他做。

“夫君去便是。”

千清揉了一把她的腦袋,“那我先過去,有什麽事就讓侍衛來找我。”

“你要是帶着帶着,突然後悔了,不想管這群混球,也沒事兒,別有壓力。”

混球們:“……”

白澤鹿笑了笑,說:“好。”

混球們:“……?”

交代完一些有的沒的後,千清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此處不比王宮,沒有數不清的侍衛時時刻刻跟在她身邊,危險程度也不是一個層級的。

尤其是此時還是戰争時期,每一次分離,都說不準下一次還能不能如期相見。

但千清再不想走也沒有辦法,因為除了他的小王後,還有成千上萬的百姓需要他的庇護。

而連騎營這邊,見陛下離開,只剩下白澤鹿,衆人幾乎是顯而易見地松懈下來。

原本還站得筆直的姿勢也變成了随意的姿态。

鴉雀無聲的連騎營再次有了哄鬧的趨勢。

他們怕千清,但不怕白澤鹿。

甚至有隐隐的挑釁意味。

但這位小王後似乎并不在意,仿佛毫無察覺般,轉向那位幾乎沒在連騎營露過幾次面的将軍,“他們都是騎兵麽?”

“回王後,轉到連騎營的兵是從各個兵營裏來的,不光是騎兵,也有其他兵種。”

白澤鹿若有所思地看向面前的衆人。

而後,她說:“嗯,我知道了。”

“你先去忙吧,将軍。”

白澤鹿彎眉笑道:“想來将軍也有自己的兵,不必在此虛耗光陰。”

将軍張了張嘴,很想說一點兒也不虛耗光陰,就是在這啥也不幹,光站着也成。

但是王後這話的意思雖委婉,但也的的确确是趕客的意思。

将軍:“今後連騎營便由王後來負責了,末将預祝殿下從此長風破浪,一往無前。”

白澤鹿莞爾一笑。

待将軍離去,連騎營便再無顧忌。

但大約是因為這是他們頭一次見到王後,或許是出于新奇或者別的什麽原因。

總之,他們在這一刻,反倒安靜了下來。

有那麽點‘我倒要看看你能做什麽’的意思。

“方才聽聞将軍說,你們是來自不同的兵營,既如此,想來你們擅長之處也是不同的。”

王後的聲音勉強能入耳,衆人也就勉勉強強地聽了聽,沒有出聲反駁。

“只是擅長與天賦不可相提并論,或許你們自己也不知道你們的天賦在何處。”

白澤鹿柔聲細語道:“所以,我現在要以天賦來劃分你們,你們可願意協助我?”

衆人并不怎麽願意。

但是看在王後态度這麽好的份上,衆人還是很勉為其難地決定配合她一下。

“倒也不是什麽難事,王後但說無妨。”

“天賦麽,聽起來有點兒意思,那就依王後吩咐。”

“真不明白有什麽好問的,你是王後,我們是‘混球’,還能拒絕你不成,虛僞!”

“就是,我們一群粗人,賤命一條,幹什麽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還假惺惺地問我們願不願意,我們還能不願意?”

白澤鹿眼一彎,烏眸半眯。

連騎營霎時一靜,衆人的聲音頃刻消失不見。

協助一下,那也不是不行。

衆人心想。

一個時辰後。

汗如雨下的衆人終于得到王後準許,紛紛就地癱坐下來,一個個再沒之前的嚣張模樣。

衆人一邊喘着氣,一邊沒好氣地抱怨着。

“不是說按天賦劃分嗎?這和變相罰我們有什麽區別?”

“果然,王後和他們也沒什麽兩樣。”

“累死小爺了,我算是明白了,這輩子都不能相信女人的話。”

“還用你說啊?就王後這麽一出,我估計咱們整個營都不會待見她了。”

這時,一身暗色騎裝的王後一只手拎着弓,一只手拎着長劍,走了過來。

一頭如瀑長發綁在身後,修長身形也因為騎裝而暴露無遺。

每走一步,都帶着一股渾然天成的飒意。

于是剛剛還熱火朝天的抱怨聲,不知不覺間又消停了下去。

衆人的視線默默地追随着她。

“你們表現得很好。”

王後柔聲道。

衆人沒吭聲,不動聲色地調整着呼吸,強行把大喘氣給憋了回去,挽救着早已不存在的形象。

“我會将連騎營分成三隊,分別是步兵、精兵和弓弩手。”

騎兵被剔除了。

衆人立即意識到這一點,但卻沒有人問。

北元騎兵不算少,但騎兵需要的馬匹并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而連騎營,一個人人都瞧不起的兵營,還想要配馬,那簡直是在癡人說夢。

但白澤鹿取消騎兵,并不是因為馬的原因。

連騎營人太少,若是往後有她親自出征的機會,騎兵的威力幾乎是半點也發揮不出來的。

不若揚長避短,培養一個精兵營興許還有一戰的可能。

白澤鹿在連騎營還算得心應手,但千清那邊就沒這般輕松了。

他幹坐在案幾前快半個時辰了。

桌上鋪着的紙幹淨得和半個時辰前沒有任何差別。

他提着筆,盯着紙大半天,卻一個字也寫不下去。

給那個糟心玩意兒寫信,還是因為這點破事。

千清現在覺得自己可能是有什麽毛病。

但是一想到要是讓小王後來寫,那他寧願自己有毛病。

嘶,他當時就不能說讓沈斐越來寫麽,怎麽非得自己攬下來。

哎,都答應小澤鹿了,不想寫也得寫啊。

千清提着的筆往下杵,終于,落在了紙上。

半晌,才寫下一個江字。

小澤鹿都還沒給他寫過信。

怎麽能讓江辭那個混蛋玩意兒有小王後親自寫的信。

千清筆一頓,辭字劃拉一下,墨浸染下去,污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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