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最近在做什麽?

“……”

江辭好一會兒沒說話, 他視線略過了白澤鹿,一直往前,落在了那遙遠模糊的山脈之上。

“還行, ”江辭說, “反正老子也習慣了。”

“習慣什麽?”

“戰争。”

他緩慢地收回視線,看向沙地上雖然在訓練但卻不斷往這邊偷瞄的衆人。

“你就想問老子這個?”

江辭突然說。

白澤鹿眉眼帶笑, 說:“別急, 世子。”

江辭看她。

“我可能暫時無法親征,若是有機會,希望世子可以盡量讓他們活着回來。”

江辭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當即就問:“什麽意思?你帶他們還準備親征?陛下準了?”

白澤鹿但笑不語。

江辭更加疑惑,“有機會?連騎營能上戰場?”

連騎營自建立以來, 就不是個正經的兵營, 如果一定要說,管這裏叫“爛兵收集營”也沒問題。

至于上戰場, 北元沒有掌權者會做派廢物去送死的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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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澤鹿掃過不遠處被新劃分為步兵、精兵、弓·弩·手的衆人, 步伐聲絕比不上其他兵營那樣整齊,但這浩蕩的勢頭已經與其他兵營相差無幾了。

“能的。”

白澤鹿輕聲說。

“那怎麽能行?”

“陛下三思啊,連騎營這才訓了多久, 別說上戰場, 去收拾戰場都夠嗆。”

千清一擺手,語重心長道:“哎, 你們就是不相信咱們北元的實力,不相信小王後的水平,雖然訓了才沒多久,但是今年連騎營的兵是待得最久的吧?”

“那怎麽能說沒訓多久呢,這不都待了快小半年了吧?哪一年連騎營的兵能待這麽久沒被遣散的?這裏頭個中關系戶——姓江的就先不說了, 那其他人呢,啊?裏面到底是個什麽樣你們還真當我心裏沒數?”

說到這裏,将軍們的臉色變了變,不吭聲了。

千清一頓,視線從那幾個将軍臉上掃過去,才慢悠悠地接着說:“我第一次上戰場那會兒,什麽沒見過,你們以為這能瞞得過誰?只不過我懶得管,以後像這種只想吃補貼的混賬,再敢送一個進兵營裏來……”

他故意停了一下,讓他們有個驚惶的時間。

而後,才不緊不慢地補充:“既然你們這麽想給你們那些表哥表弟遠房兄弟們一點好處,行啊,你們的俸祿也就不用拿了。”

帳篷內頓時鴉雀無聲,人人低着頭,不敢說話了。

北元兵力強盛,和國家在裏頭花了大錢不無關系,只是這天城山高皇帝遠,總有空子能鑽,戰争又不是說來就來的,那平日裏的訓練雖苦,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好好訓練,不作死,有幾個關系戶,那倒也沒什麽。

連騎營雖不是正統兵營,但補貼也是有的,只是稍微少一些,但好處就在訓練幾乎沒有,還沒人管。

于是就有人動了歪心思,把人送去連騎營,白拿補貼混吃等死,每次遣散後,下一回再進來,接着混,只要打點好,沒人會閑得慌了來多管閑事。

再加上今年陛下大婚,沈大将軍回京,更沒人管。

“行了,滾吧,別在這礙手礙腳的,”千清對于這種事其實心知肚明,也沒有一次就能根治的想法,“去把那個……”

他剛想說讓他們去叫沈斐越進來,然而才一開口,他視線一晃,注意到了外面的天色。

已經不早了。

“陛下要喊誰,我們去。”

由于心裏理虧,将軍們便連忙獻了個殷勤。

“算了,明天再說。”

千清起了身,不再管這幾個将軍,往外走了。

兵營裏王後所住的宅院距離不長,但他每次忙完都總覺得這條路怎麽就能走那麽久。

因而,很快,他就厚顏無恥并且毫無心理負擔地在衆侍衛震驚和不可思議的目光下,改成了騎馬回去了。

基本上是馬還沒開始撒腿跑,就到宅院了。

千清騎馬也就比走回來能快那麽微不足道的一點。

宅院門口的侍衛牽過馬時,依舊還有些難以置信地說了句,“這也要……”

然而話還沒說完,他忽然意識到,騎馬的那個蠢貨就在他面前。

于是他強行拐了個彎,天衣無縫地接上,“幸好騎了馬,不然這路上得耽誤多少時間啊。”

另一個侍衛:“……”

千清滿意地點點頭,身手一拍牽馬侍衛的肩膀,“我就喜歡你這種聰明人。”

“……”侍衛幹巴巴道,“哈哈,陛下說笑了。”

“哪裏,要是季丞相有你一半聰明,也不至于要靠實力上位。”千清說。

“……”

這下侍衛也不知道作何反應了。

不過千清也沒有多待的意思,說完便轉身往裏面走了。

他進到堂內的時候,正看見小王後半靠在長榻上,眼睛閉着,似是在休息。

他不自覺地放輕了動作,沒發出一點聲音地走過去。

這處宅院被随行帶來的奴才們好生打理了一番,每張椅子上都放了專為王後準備的軟毯,天色漸冷,還特意備着暖爐,茶壺裏的水幾乎是一個時辰不到就要換一次。

但再精細,也始終比不上宮裏。

門不關上的時候,室內就陰冷得緊,這是位置造成的影響,除非燃炭,把整個屋子哄熱,不然光靠暖爐依舊不太能抵禦這種能入骨的涼意。

他半彎下身,将小王後身上的薄毯往上提了一下,再按壓下去,嚴絲合縫地把風隔絕在外。

剛要起身,他視線一滑,動作停住了。

是做噩夢了?

他伸出手小心地撫平了她微微蹙着的眉心。

大約是在夢裏也感受到了這股力道,不知怎麽,她攏起的眉心慢慢地松開了。

他看了會兒,才撈了張椅子過來,就坐在了她的邊上,不再動作。

小王後的确是非常好看的那一種人,就算是睡着了,眉頭皺着時,也依舊是我見猶憐的美。

但他不喜歡看她皺眉。

同時,他也很清楚,小王後也不是所謂的“我見猶憐”式美人,或者說,那不是她想要的。

那只是她擺脫不了的刻進靈魂裏的體面。

千清半撐着下巴,眼睫垂着,注視着小王後的睡顏,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

——她該是鮮衣怒馬,快意恩仇,永遠肆無忌憚,又意氣風發才對。

将門之後,本來就該如此。

然而聯想起小王後所遭受的那些事,千清無聲地嘆了口氣,心裏又有些難受起來。

他慢慢往前靠近,低下身,很輕地在她額前吻了一下。

聲音低不可聞:“沒事,小澤鹿,他們從你身上剝奪走的,夫君給你都拿回來。”

他沒有立刻退回來,而是伸出手,探進薄毯裏,去摸索她的手。

而後他微愣了一下,随即裹緊了那雙冰透的手,眉頭擰了起來。

雖說來到天城以後,小王後的吃食确實下降了些,但藥卻沒停過。

更何況,在宮裏的時候,小王後的體寒已經沒有那麽嚴重了,起碼已經很少會有這種手掌像是在冬天的冰河裏待了一宿似的。

他握緊了她的手,途中還換了好幾個姿勢,試圖暖熱這雙似是冰浸過的手。

幾乎是隔了好半天,那寒涼才有褪去的趨勢。

千清眉心緊鎖,不知在想什麽。

片刻後,直到那雙手徹底溫熱,他才慢慢撤回手,将薄毯重新壓好。

他來到院外,沖正在忙碌的奴才招了招手。

“陛下有何吩咐?”奴才放下手裏的東西,走過來問。

“王後近日按時喝藥了?”

奴才對這個到很熟悉,答道:“回陛下,王後每日都按時喝藥了的,奴婢們也一直注意着,不曾讓王後碰過冷的,屋內茶水半個時辰一換,吃食上亦是很小心的,陛下不必憂心。”

千清沉吟了會兒,又問:“藥可有中途換過?”

奴才微愣了一下,雖有些不解其意,但還是老實道:“未曾,奴婢們也曾問過禦醫,若是王後體寒的症狀好轉,是否需要更換藥方,但禦醫說王後的體寒不算特嚴重,用不着往複雜了弄,就這個方子便可以了。”

千清眉心再一次擰起,只是卻沒再問了,只說:“行,你下去吧,一會兒王後醒了,藥先端到我這裏來。”

“是。”

奴才應聲,對此并不疑惑,畢竟千清親力親為給王後喂藥的次數可不少。

直到奴才走遠,千清才用力按了一下眉心的位置。

小王後的體寒……

不知為何,他腦海裏忽然回想起了許久之前的一幕。

那是他在偏殿裏的時候,宋連岐和他說的一段話。

——“體寒并非什麽難治的疾症,只需好生休養,但就臣女所知,此症狀在展西雖常見于女子之中,但也并非人人有之的常見病,更是不該出現在王後身上,只怕……”

——“只怕其中有難言之隐。”

——“此事關乎王後私事,只怕陛下去問這等女子之事,終歸有些不妥,臣女是女子,若問這些,到并無大礙。”

千清眸子微微一動,轉過身,喚來了侍衛。

“最近王後……”千清遲疑了一下,“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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