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田絲葵看跳樓?
正是十二點的用餐高峰期,學校二區食堂人滿為患,無論四人桌還是八人桌都物盡其用,坐得滿滿當當,不過離窗口最近的一張八人桌卻無人問津,只孤零零坐着一位美人。
漆黑的大卷披散,纖細的上身罩着燈籠袖的露臍裝,肩上的文胸帶若隐若現,修長的腿包裹在鉛筆褲裏,捏着筷子的手蔻丹鮮紅。
“田絲葵,你還吃得下飯?”來人如同一陣旋風,叼走了她筷子上的排骨,一屁股在她對面坐下,來人正是素有美院百曉生之稱的宋喬情,“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先聽哪一個?”
“壞消息。”田絲葵用筷子尾巴抵住宋喬情又撲過來的血盆大口。“曹月清在藝術樓頂鬧着跳樓呢,因為你甩了他。”宋喬情嘿嘿笑,十分幸災樂禍。
“好消息是他再往前一步,我就可以擺脫他了是嗎?”田絲葵笑起來,托着下巴反問。
“最毒婦人心,說的可不就是你麽。”宋喬情啧啧,手舞足蹈地誇張道,“現在本市各大媒體那都到藝術樓下集合了,那場面…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田絲葵放下筷子,優雅地擦幹淨嘴巴:“謝謝提醒,我會繞道走的。”
“你就這麽晾着曹月清不管了?”宋喬情質疑。“曹月清可是打個針就能哀嚎整宿的性格,他要能跳下來,我就把校門口的石頭吃下去。”這是K大學生最喜歡用的賭注,那塊石頭上刻着學校名字,一人高四米長幾噸重!
藝術樓作為本校最具特色的建築,盤踞校園中心,縱橫交錯的道路都避不開它。原本就人來人往的,此刻更是圍滿了觀衆。
田絲葵推了推墨鏡,拉低了鴨舌帽的邊沿,打算繞開人群低調路過。不料樓頂那位體檢視力不過0.8的近視眼竟然能在擁擠的人群裏,一眼就能認出她,田絲葵險些以為曹月清對她是真愛呢。
“阿葵!”曹月清語氣激動地大喊,“阿葵,你來了!阿葵!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田絲葵捂着額頭,尴尬地轉過身,一下子對上上百雙好奇的眼睛,人群也是自覺,竟然齊刷刷給她讓出一條路來,直通藝術樓底。
簡直是逼她就範,田絲葵不太情願地走到樓底,擡頭往上看,此刻十來米高的藝術樓頂只站了一個人,那人腳踩着天臺邊沿,雙手緊緊握着圍欄上的扶手,大概是害怕,身體繃得筆直。
曹月清那頭已經開始煽情:“阿葵,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不想分手,我不想失去你阿葵。”
盡管頂樓那人說得極盡真摯,可是在田絲葵眼裏,這種俗氣的陳詞濫調太讓人惡心了,曹月清的演技也讓人有點着急,深情款款不是這樣的好麽?他這根本是拿不到贖金的綁匪表情!
“阿葵,我錯了,我不會再惹你生氣了!你打我罵我都行,就是不要提分手,我受不了阿葵。”曹月清捂着心口,田絲葵卻捂着胃頭,她才剛吃了午飯,這話肉麻得簡直是催吐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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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曹月清,誰跳樓選三層啊?也就你這種被籃球砸一下都能住兩天院的奇葩了,跳下來?敢嗎你?”田絲葵半點面子也不給他,曹月清好歹是一校之草,被她這話噎得面孔緋紅,艱難地反駁一句:“是三層半!”兩條腿還十分配合地抖成篩子。
田絲葵樂不可支:“對對對,那半層能頂破天了。別說我沒給你面子,我就說一遍,趕緊下來。”“除非你不提分手,不然我不會下去的!”曹月清咬牙。
“曹月清,什麽時候你有資格跟我讨價還價了?”田絲葵哂笑,“乘過山車痛哭流涕,坐跳樓機尿褲子這些事情你沒和大家提過吧?”
曹月清的臉簡直要賽過番茄:“田絲葵你別胡說八道!”周遭還是傳來咯咯的笑聲,隐約有愈演愈烈之勢。
“在我抖出你更多醜事之前,趁早下來,再晚幾秒,你可就沒臉下來了。”田絲葵半真半假地威脅。
為了面子,曹月清必須要做出內心掙紮狀,就在遲疑的一兩秒時間裏,田絲葵清了清嗓子:“曹月清這名字挺好聽的吧?其實是他自己改的,他原來叫曹國強,小名胖胖,因為從小到大都是個胖子,高三的時候還有200斤呢,你們關于他穿內增高的猜測是對的,其實他脫了鞋淨身高剛夠170,還是四舍五入的。”
“你閉嘴!”曹月清猴急地翻過圍欄準備下來,不料腿軟成泥,左腳絆右腳身體樓下倒去,幸好一旁的消防官兵抓住他的褲腿,褲子被扯落半截,露出裏頭條紋狀的內褲,樓下轟然大笑。
田絲葵自覺功成必須身退,悄悄走出了人群。身後是曹月清丢光了臉面後的咆哮:“田絲葵你別得意,你他媽會後悔的!”等急了的記者一擁而上将他最狼狽的一刻高清地記錄下來。
正要脫離大部隊,忽然聽到輕微的快門聲,田絲葵扭頭,左邊小樹墩後頭半掩着一個女記者,正拿相機拍她。
田絲葵嘴角幾不可察地動了動,走到那人面前,女記者顯然是新手,一時愣住了,手裏的相機已經被強制從她脖子上剝離。相機上貼着學號和名字,竟然是個大一新聞系的新生。
“你有沒有發現他們都不來拍我的照片,只有你一個人拍。”田絲葵一下一下掂着手裏的相機,女生點頭,“打算用我的照片做什麽?投新聞搶獨家?”女生依舊是點頭,顯得很緊張。
田絲葵笑得眯起了眼:“姐姐可是好心提醒你,要是你把姐姐的照片發去報社,無論哪一家,他們不僅不會用,你還得和你的記者夢永遠say goodbye!”
女生面色微變,紅潤的蘋果臉逐漸蒼白,田絲葵打開相機,小姑娘拍照技術不賴,樓頂樓底還是有點距離,兩個人也被清晰地擺進一張照片裏。
“這麽差勁的相機,怎麽能拍出好看的照片呢?”田絲葵手一收,相機掉在了地上,四分五裂,彎腰撿起摔出來的SD卡,掰成兩段,“姐姐送你一臺更好的,新相機明天就會送到寝室樓下,記得查收。”
女生咬着嘴唇忍着眼淚,身邊的同伴拉住她的手腕,小聲安慰:“別哭了,早和你說了不要拍她,你不聽。她可是是咱們學校最大的惡霸,小了誰敢和她一桌吃飯她能掀人盤子,大到撞校車,打保安罄竹難書,人家是田家大小姐,衆星拱月慣了,寵得無法無天,橫行霸道蠻不講理。”
田絲葵覺得自己最大的缺點就是耳力過人,那邊說得再輕她也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猛地回頭,身後兩人吓得戛然而止,瞠目結舌的模樣很有趣。
“我最喜歡幹的,還是把人從學校裏除名這種事情,那些人的名字連起來能繞這藝術樓好幾圈呢。”這話一出,兩人吓得驚慌失措,倒是田絲葵哧地笑出聲,“這一次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不過只有這一次。”帶上鴨舌帽揚長而去。惡霸這個詞用的不錯,完全切中她的本性,惡毒又霸道。
K大播音系的首席,曹月清跳樓的消息正好趕上飯點的晚間新聞,飛一般地從K大傳遍全市。不過媒體只說曹月清為情所困,只字不提田絲葵的名字,連性別都捂得嚴嚴實實。
此刻田絲葵正開着她的小跑漫無目的地狂奔,就在剛剛,田夫人的短信悄然而至,據說田老爺不知接到誰的通風報信,幾乎是一口咬定她逼人跳樓。此刻正在火頭上,讓她務必在外頭躲一躲,等老頭子火滅了再回去。
田老爺這種暴脾氣,發火了就喜歡丢東西,為了家裏那些古玩的安全,田絲葵決定回學校繼續與畢業作品鬥争。
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起,田絲葵瞥了一眼,忍不住笑起來,是新聞報道裏那位受到嚴重刺激,此刻正躺在病房裏靜養的當事人曹月清。
本來不打算理睬的,可是手機锲而不舍地一遍一遍響,田絲葵是最沒耐心的人,打算關機卻不巧摸到了接聽鍵,接通的一瞬間,那頭立刻傳來曹月清焦急的聲音。
“阿葵,是你嗎阿葵?”“得了吧曹月清,都撕破臉皮了,就別往肉麻的叫了成嗎?”她不耐煩地回答。
那頭的人似乎愣了幾秒:“田絲葵,你一定要這樣對我是嗎?你這是一定要分手?”“那當然了,我說話向來算話。”田絲葵嗤笑。
“要分手可以,但我不能白讓你耍了!”曹月清咬牙切齒,“我們現在見一面,我要當面談。”田絲葵哼笑一聲準備挂了電話。
曹月清也似乎算到她的脾氣,連忙補充:“我好歹是播音專業,也有那麽幾個做新聞的朋友,你要是不來,別怪我不客氣,田絲葵,你是有未婚夫的人,你不要臉,他總是要的!”
“報道吧,趕緊去,最好是把我的醜事都爆出來,看看哪家報社有這麽大的魄力登出來。”田絲葵笑起來,一點也不害怕。
就在她以為曹月清黔驢技窮的時候,那邊忽然出聲:“你弄丢的那塊懷表,在我這裏。”
“你說什麽?”田絲葵止住了笑。
“銀的,表蓋上刻着XCF,裏頭還放着你的照片呢,16、7吧,那可真是清純。”猥瑣的語調一轉,“想要的話現在就來明瑞,立刻馬上,我可沒什麽耐心。”說着啪地挂了電話。
田絲葵幾乎要把手機捏碎了,方向盤一打,車頭轉了180°,後頭的司機一腳急剎,吓得魂飛魄散,還來不及罵人,紅色的跑車早已經消失在視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