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許樂言運氣不錯,瞌睡的時候連老天都在給她送枕頭。
她這兒還正在想能有什麽合情合理的借口讓兩人的關系能有一個突飛猛進的進展呢,一場臺風就來了。
随着天氣預報的一次次提醒,公司裏的氣氛漸漸緊張起來,同事們熱情地讨論着這一次最大風球能有幾號。
到了下午的時候,公司特地發了個通知,可以提前兩個小時下班。
有家室的同事急着去超市采購,像許樂言這種住公司宿舍,一日三餐都在公司食堂解決的單身狗,這兩小時就是平白無故多出來的休息時間了,頂多就是回宿舍的路上,在宿舍樓下的便利小超市拎一兜零食回去,以防萬一食堂開不了,也不至于餓肚子。
可惜才高興了沒多久,許樂言就得知了一個讓她感覺空歡喜一場的消息。
程則也他不在家。
今天一大早,他就出差去了,原本的計劃是一早一晚的飛機當天來回。
結果下午的時候,就收到機場的消息稱由于天氣原因,航班取消,寧宇飛作為總裁助理,立刻當機立斷改簽了去另外一個城市的航班。
以他對程總這個工作狂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浪費時間平白無故在一個城市多待一晚的,既然不能回總部,那到別的地方繼續工作也是一樣的。
沒想到程則也從談判桌上下來,第一句話說的就是:“幫我訂一張最早發車的回宜寧的高鐵票。”
“不是,老程,現在急着回去公司也沒什麽急事需要處理,飛機不到三小時的路程,高鐵卻要接近十個小時,而且現在買票,回去也是下半夜了,宜寧現在打臺風,大半夜的坐車也不安全,何必呢!”
“讓你訂就訂,那麽多廢話。”
“你知不知道現在你這樣子,特別像是哭鬧着要糖吃的任性小孩,就算是想要見你樂言妹妹,那也得考慮實際情況啊,她要是知道了,也肯定不想你連夜趕回去的。“
程則也态度堅決:“她害怕打臺風。”
寧宇飛無話可說,乖乖地給他訂了票,兩人分頭行動:“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跟那邊說好了今晚過去的,你不去,我總得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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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則也點頭:“辛苦了。”
寧宇飛嘆氣,這人啊,哪怕是再能幹、再自律的人,一旦為情所困,那也得理智全失,特別是程則也這種一大把年紀沒談過戀愛的老處男,更是老房子失火,一發不可收拾啊!
許樂言确認今天程則也确定是回不來之後,雖然有一點點失望,但心底裏其實是有那麽一點輕松的。
就好比一個馬上就要參加一場重要考試的考生,突然由于某種不可抗力的原因失去了參加考試的資格,失望之餘,私底下卻在偷偷地慶幸,只要不參加考試,就永遠不需要面對失敗的可能。
至于臺風什麽的,還真不太重要。
她現在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會在臺風夜裏偷偷藏起來哭的脆弱小姑娘了。
人總是會長大的,忽然有一天,她就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害怕打臺風了。
就連趙芸打電話來,問她需不需要她爸爸來接她回家住一晚上的時候,她都毫不在意地拒絕了:“不用,明天還要上班呢,回家住不方便。”
趙芸殷殷叮囑她要關好門窗。
實在是多慮了,屋子裏有新風系統,她平時基本上都是不開窗的,而且這宿舍的建築質量好,隔音效果也好,站在屋裏,除了可以看到樓下的大樹在暴風雨中随風瘋狂搖擺之外,幾乎感覺不到任何惡劣天氣的影響。
拉上窗簾,就是一個溫暖平靜的小世界。
許樂言甚至還心情很好地喝着牛奶看了一場電影,敷了面膜才去睡的覺。
睡到一半,門鈴忽然催命般地響了起來。
許樂言迷迷糊糊地抓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淩晨三點,什麽鬼,哪有人半夜擾人清夢的。
翻了個身不太想理,手機又響了起來。
一個陌生的號碼。
挂掉,再響,連同門外的門鈴聲一起,百折不撓。
許樂言怕再這樣下去,會把整層樓的人都吵醒。
這棟樓安保很好,外面的人很難進來,能站在她門外按門鈴的,估計也不能是什麽壞人,難道是臺風刮得太厲害了公司出了什麽事故,來通知她回去加班的?
想到這裏,許樂言緊張起來,抓着手機跑出去開門,順便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就只說出簡單的兩個字:“開門。”
同時,許樂言已經把門打開了,吃驚地看着門外渾身濕透,落湯雞一樣的程則也。
“你……”
話沒說完,程則也就大步跨了進來,不由分說地把人攬入了懷中,同時擡起一只腳往後一踢,把門給關上了。
他身上的雨水立刻就滲透了許樂言身上輕薄的睡衣,涼得她打了個哆嗦,不由得用力掙紮:“你幹什麽?”
程則也不但不放手,反而更用力了些,喃喃道:“糖糖,別怕,我回來了。”
許樂言也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心軟了,雙手垂放在身側,由得他抱了片刻。
程則也仿佛才回過神來,放開了她:“不好意思。”
是他情不自禁了,方才回來的路上,他滿腦子裏回放的都是當年她弱小無助地縮在櫃子的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場景,忍不住想象,但他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也會像當年那樣,撲上來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軟軟地抱怨,你怎麽才回來啊!
這才有了如此唐突的舉動。
許樂言有些不自在地攏了攏有些散亂的衣領,雙手抱在胸前。
“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回來的路被吹倒的樹堵住了,車子開不過來。”程則也解釋,當時他心急如焚,等不及找人清理路面或是繞路,眼見距離不遠了,索性下車跑了回來。
這才淋得全身濕透。
許樂言明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候,但仍忍不住想要一個答案:“不是說改簽了機票,怎麽又回來了?”
許樂言盯着他的眼睛,用堅定的目光告訴她,她要一個真正的答案,而不是敷衍的借口。
程則也也看着她,濕透了的額發搭在眼側,有些狼狽,卻仍然無損他的好看,目光中有她這輩子也忘記不了的極致溫柔,良久,才輕聲開口:“怕你害怕。”
就如這幾年間,每一個刮風下雨的夜晚,他都會徹夜難眠,想着異國他鄉的她,在害怕的時候,會不會也渴望着一雙堅實的手臂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每到這種時候,他都會萬分後悔,後悔自己曾經對她說出那些絕情的話,親手把她從自己的世界裏推開。
如果可以重來,他寧願她恨他,也要讓她留在身邊,哪怕痛苦糾纏,也總好過寂寞天涯。
而雨過天晴之後,心情又豁然開朗,繼續堅信他當初的選擇是正确的,只有那樣做,才能讓她徹底放下對他那些不成熟的執念,去重新開始屬于她的美好生活。
剩下的傷心痛苦,留給他一個人就好,他這輩子已經毀了,又何必還要拖她下水共沉淪呢?
這種矛盾的心情,周而複始,反反複複,在歲月天氣的交替更疊中,不停地撕扯着,只有程則也自己知道,總有一天,他會瘋的。
然而她回來了,不知道帶着什麽樣的目的,又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像做夢一樣。
程則也就知道,總有這麽一天的,他的理智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妄念,哪怕明知道前面是萬丈深淵,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他也跳得甘之如饴。
許樂言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不再猶豫。
雙手按在他的胸口,輕輕一推,程則也楞了一下,靠在了門板上,然後她整個人就貼了上來。
細白的手指開始解他胸前的襯衣紐扣,一顆,又一顆,逐漸往下。
程則也呼吸漸促,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啞聲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許樂言笑,踮起腳跟,親了一下他的下巴:“當然知道。”
“轟”地燃起一團烈焰,将程則也僅剩的那一絲理智焚燒殆盡,他反客為主,一手摟着纖腰,一手按着她的後腦勺,決絕而熱烈地親吻了下去。
窗外狂風肆虐,暴雨依舊。
鬧鐘響起來的時候,自動設定程序的窗簾緩緩向兩旁移開,雨停了,天空碧藍如洗。
每次暴風雨過後,都會是這樣的好天氣,天地間的塵埃仿佛都被蕩滌一新。
許樂言想伸一個懶腰,稍微一動,忍不住發出一聲嬌慵得連她自己都驚訝的呻|吟,全身酸痛。
一只溫暖的手掌覆蓋在她眼睛上,耳旁傳來他低沉而充滿了磁性的嗓音:“再睡一會。”
緊接着,便又落入了對方滾燙的懷抱中。
毫無隔閡的貼身觸感,是她四年前夢寐以求的圓滿。
許樂言并不後悔昨晚發生的一切,她閉上眼睛,在心中遺憾列表的其中一項上輕輕劃上一道橫線。
所有人都在勸她要放下,可是如果從未拿起,又何從放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