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離開山門,幕遲并沒有去找藥師,也沒有回他的住處。

而是徑直去了溪龍谷。

霜岚宗不能呆了。

當初為防止露餡,幕遲入霜岚宗前特意在籍貫處填了一個偏僻難找的小村落,可他畢竟沒有真的在那裏生活過,現下又已然露出馬腳,暴露只是時間問題。

今日八大勢力會談,高手雲集,防備反而最為松懈,幕遲原本便打算在會談結束時動手偷劍,現今雖是提前了一點,倒也還算在計劃之內。

說來奇怪,遠離了秦軒之後,他體內那不斷翻騰的陰詭劍氣又逐漸消停了下來,此刻安安分分地龜縮在他體內,再沒有了要發作的跡象。

三十年間,這道劍氣每隔半年都會發作一次,上次發作是在四個月前,幕遲在霜岚宗的後山山脈躲了整整兩日才緩過勁來。

這還是頭一回劍氣有了提前發作的趨勢,也是頭一回發作前還能停下來。

但不管怎麽說,不發作都是好事,至少在今晚別發作。

輕車熟路的繞開峽谷中的法陣陷阱,幕遲再次來到了那個山洞前,打開了山門。

其實按照原劇情,這個時間段應當已然結局,蕭垣死,正道勢力大盛,秦軒之飛升,神遺大陸靈力枯竭的問題解決,修士實力也大幅度提升……

然而現在,劇情卻好像停滞在了三十年前,沒有一絲改變。

他習慣了對劇情了如指掌的感覺,現下完全脫離掌控,倒是讓幕遲有些無所适從。

揉了揉眉心,他必須得盡快拿到十四,靠天階法器的威力壓制體內的劍氣,恢複實力,然後……

然後……

幕遲抿嘴。

然後……去找師兄。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逃避想起這個人,畢竟他做過的那些混蛋事,連他自己都原諒不了自己,他若是蕭垣,知道他沒死的消息,恐怕第一個就得拍案而起将他送回陰間。

想到這裏,幕遲呼吸微窒。

原本他只打算拿回十四以後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躲起來,再不露面,省得再禍害了無辜的姑娘們,可今日見到秦軒之,他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原劇情中,蕭垣是死在秦軒之手上的。

現在劇情有異,難保系統不會再找一個“修複者”來修複劇情,他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必須得想個辦法,混到蕭垣身邊去才行。

莫名的,幕遲又想起了那天那個吻。

如果他真的是師兄……

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幕遲慌亂地止住念頭,不敢再接着想下去。

抛去雜念,幕遲謹慎地觀察了一番周遭環境,确認安全之後才縱身,跳入了山洞。

落地平坦,沒有一絲阻礙。

莫名的松了一口氣,過後又是一愣,自己都不知道這口氣松在了哪裏。

頓了頓,他忽然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這山洞今日……為何如此潮濕。

盡量小心地将神識五感範圍都放到最大,周遭細微的聲音變得逐漸清晰。

“滴答——滴答——”

滴水聲由遠及近。

似有若無的腥味在空氣中飄蕩,幕遲眉頭緊蹙,心中大概有了猜測。

是水系兇獸。

悄無聲息地躲到了一塊山岩後頭,又将自己的生命特征調到最低,做完這一切,他幾乎同那山壁融為了一體。

聲音越來越近,幕遲的呼吸也越來越輕。

“滴答——”

“滴答——”

一只手忽然從身後冒了出來,準确無誤地捂上了他的嘴!

這襲擊着實是出人預料,幕遲心神本就緊繃,當即揮拳砸了過去,反應可謂是迅捷無比,那人卻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他的攻勢一般,在黑暗中輕而易舉的把住了他的手腕,而後向後一擰,牢牢地将他禁锢在原地。

下一刻,天旋地轉,再回過神來之時,他已被換成面對面的姿勢,被人死死壓上了堅硬的山壁。

被大力按在岩石上的滋味并不好受,背部火辣辣的疼痛傳來,幕遲正待還手,那只溫熱的手卻再次捂了上來,按住了他所有的話語。

而後,一道熟悉的,經過處理的,谙啞難辨的男聲在他腦中暴躁地響了起來。

“閉嘴,敢出聲老子弄死你!”

是他。

幕遲心頭微動,身體肌肉卻逐漸放松了下來。

黑暗中,男人一身勁裝,身材高大,将幕遲嚴嚴實實地壓在身下,溫熱的呼吸不斷噴在幕遲耳後,想到這人可能是師兄,他心跳抑制不住的開始加快。

幕遲難耐地動了動,用眼神示意自己明白。

對方這才放開手,無比嫌棄地低聲嗤道:“怎麽又是你。”

這就明顯是惡人先告狀了,幕遲十分懷疑他是不是住在了這山洞裏,面無表情回道:“這話應該我來問你。”

說完,他看向男人,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你怎麽換了張臉?”

山洞昏暗,那人的面貌并不清晰,雖然依舊是易容了的,但隐約間能看出這回的臉相當不錯,和上次那黃白交接顏色都不均勻的相比,簡直是英俊到驚天動地。

“爺樂意,關你屁事。”

暴躁的聲音聽上去有一絲別扭,不過現下情況緊急,幕遲也懶得去深究對方的想法,側臉瞥了一眼水聲傳來的方向,朝他遞了個詢問的眼神。

“解釋一下?”

聽到這句話,那人煩躁地罵了兩句。

“一時不察,惹了幾個游水的畜生。”

說罷,他又盯向幕遲,眼神銳利如刀:“你來這裏是做什麽?”

幕遲說謊說的臉不紅心不跳:“師父不願意賜我法器,我聽說這裏能進到藏劍閣,就自己來偷。”

這份坦誠倒着實是讓男人驚了一下。

“倒是直率,也不知霜岚宗知不知道,他們教出了一個偷東西的白眼狼。”

男人嗤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嘲諷中帶着審視,不知是不是在判斷他的價值,半晌,他才再次開口道。

“這裏可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你連境界都穩不住,想偷劍,不如直接尋死來得痛快一點。”

幕遲瞥了他一眼,冷聲道:“想合作就直說。”

男人大笑出聲。

兩個上次見面還鬥得你死我活的人因為偷雞摸狗而迅速建立起了脆弱的革命友誼,并在短暫的溝通之後開啓了狼狽為奸的偷劍之路。

此處不宜久留,二人待滴水聲遠去之後一前一後地走入了山洞深處那道狹窄的通道之中。

通道出乎意料的長,且坡度向下,看情形,似乎是通往地下。

一出了通道,內裏的景象豁然開朗,竟是個十分開闊的地下洞穴!

洞穴內大到一眼看不到盡頭,遍地都是閃閃發光的礦石,打眼望去,全是一些珍稀的煉器材料。

一汪深不見底的地下湖坐落在洞窟的最中間,而在湖岸,一棵棵巨大的寶樹從最中間拔地而起,散發出淡藍色的光芒。

之所以說它是寶樹,是因為這些樹木竟是長在靈脈之上,樹身被靈氣常年暈染,已然呈現出了半透明的寶石質感。

湖中心有一個小島,島上隐隐約約能看見無數刀劍,想必就是藏劍所在。

這裏比起山洞亮堂了許多,幕遲卻沒被這難得一見的壯景吸引,而是直直地看向男人。

上次見面鬧得雞飛狗跳的,他來不及觀察,現下才終于能好好打量一番。

瑰麗無比的地下礦穴中,男人一身黑衣,高大挺拔,隐在勁裝下的身材勁瘦卻充滿力量。

雖然瘦了一些,但不管怎麽看,都像極了記憶中的蕭垣。

再看那身看似普通,其實足有十階品質、并且和上次見面還不一樣的黑衣,此人也定然非富即貴。

最後結合這炮竹一樣的脾氣。

錯不了,這定是他師兄無疑。

幕遲心中升起一絲隐蔽的歡喜,面上卻依舊冷淡,主動走上前去。

“我該做什麽?”

他盡量讓自己同往常一樣,但語氣卻不自覺的溫和了一些。

好在男人并未多想,只覺得這後生還算上道。

“這湖中藏有兇獸,一會你引開他們,我趁機取劍。”

“放心,天色已暗,我之前觀察過,這些畜生到了晚上就不能出這湖邊,你只需要跑得快一點。”

“上回算你運氣好,晚上過來的,若是白天,就你這小身板,還不夠它們塞牙縫的。”

這人脾氣雖爆,遇事卻還算靠譜,和幕遲詳細說明的兇獸習性以及閃躲技巧,每一個點都卡得剛剛好,正是幕遲現下所能達到的極限。

然而說完之後,卻半天沒得到回應。

他不是個好性子,當即就不耐煩地看了過去:“怎麽的?聽不懂?”

“不是。”

幕遲慢條斯理的道:“我幫你引兇獸,你能給我什麽?”

此話一出,男人的眉毛頓時高高地挑了起來。

他可真是好久沒見過敢跟他讨價還價的小輩了,不過不得不說,比起那些彎彎繞繞,這樣的直來直去倒更讓他舒心。

他也不繞彎子,直接道:“你想要什麽?”

“我幫你偷了劍,師門定然容不下我。”幕遲語速不快,看上去不疾不徐。

“我不知你是哪門哪派,但看上去應當不弱,出去之後,讓我跟着你,至于法器……我要一把玄階寶劍。”

十四本就是蕭垣給他的,現下他要取,幕遲自然沒什麽不樂意,随便拿個玄階應付應付倒也不是不行。

那人似是想了想,沒有立刻答應,半晌才點點頭道:“可以。”

幕遲嘴角微不可查地揚了揚。

成功接近,很好。

“對了。”

動手前,幕遲一頓,忽然回頭道:“你叫什麽?”

男人随口道:“軒晟。”

“嗯。”

幕遲不甚在意點了點頭。

假名,可以理解。

就是聽上去好像和蕭垣這個名字沒什麽關系的樣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