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真假

“你來做什麽?!”翠暖看見鳳離枝跑過來,連忙解決了幾個人,好為她騰出一條路。

“你還說!你都不告訴我一聲,就自己走了,我來找你,不行麽?”

“真是麻煩。”翠暖苦笑一聲。

“你什麽意思?是不是嫌我給你拖後腿了?是不是看見我就煩了?難怪要走得那麽快,原來是想早些甩開我……”

翠暖拉過她,用右手繼續揮劍,“你不會武功,來這裏不是拖後腿是什麽,嫌我死得不夠快是不是?”

鳳離枝看着翠暖背上不停湧出的血,才知道現在不是耍脾氣的時候。“你,你的傷,怎麽辦?我給你止,你停下,快停下!”她看着翠暖,袖中的手已經握得泛白。

如果,她不來添亂就好了。

“翠暖,你會不會死?”

她剛剛問出,他寬大的背影就出現在視線內。他手中的劍飛點,擊退了湧上來的敵人。

一邊的公子銀面似乎覺得無趣,因為你沒有人來攻擊他。他咋了咋舌,搖了搖頭,腳尖輕點,在人與劍之間幻影般穿梭。他不知何時就到了翠暖面前,手一揮一把玉骨扇握住,在空中劃出一道利痕,頓時有火星一樣的塵埃四散,進攻之人紛紛避退。

“燃塵之術?!”為首的黑衣人格外鎮靜地問,語氣裏卻有着無法掩飾的驚詫,“你是巫國人?不,你是巫國靖——”他還未說完,便被公子銀面打斷。

“你說,我是什麽……?”他語氣輕挑慢散,聲音悠悠從那銀面之下吐出,竟不覺讓人懼怕。

為首的黑衣人一只手擋住身後的手下,“既然是燃塵,我等自然要敬讓三分,告辭!”他說罷,腳尖一點,一個後空翻退出幾十米遠,然後飛影般疾步離去,其餘黑衣人也尾随其後,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視線內。

“翠暖!”鳳離枝的聲音打破片刻的沉默,公子銀面轉過身,翠暖已然昏昏要倒下,借着劍死撐着身體。

“你安心昏過去好了,我不至于卑鄙到趁人之危。”他說罷,翠暖拔劍向他一揮,“你是巫國人……”他自然是沒有傷到他分毫,有些不甘地握着劍,冷冷瞪着公子銀面。

“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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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他終于昏倒在地,手卻握着劍不肯放。

秋遲和丹青在一邊完全被忽略了,照理說,他們才是最擔心翠暖生死的人,就好比你有一條狗,帶着它去玩,結果狗半路中暑昏倒,卻冒出個賣狗皮的大爺說這條狗不能死,得趕緊治……你會信麽?那可是賣狗皮的,巴不得你早死呢!當然,這只是打個比方,翠暖當然不是條狗……

“我帶他去找郎中……”鳳離枝想拖起翠暖,卻無奈他太重,根本動不了分毫。

公子銀面冷笑一聲,玉骨扇朝着丹青秋遲一揮,點點玉色塵埃散開,虛幻而又飄渺。秋遲大叫不好,卻為時已晚,下一刻他倆便昏睡過去。

“你還想做戲到什麽時候?”公子銀面輕笑着問鳳離枝。

“哎呀,我還當無人能看出我的喬裝的,你還是太聰明了……”

“哼,她現在在哪兒?”

“這個……我聽說,翠暖身上有巫國解蠱書?”

“你想要取走便是,她在哪兒?”公子銀面有些不耐煩,冷冷掃了鳳離枝一眼。

“向東三百米,懸崖壁上有個山洞,在裏面睡得挺好。”

“你受何人指使?”

“你不用管。”

“哦?巫君右侍也敢用這種語氣同本王說話了?”

“你怎麽知道?!”

“哼,你的右手。”他說罷拂袖離去,只剩鳳離枝緩緩擡起右手,掌心,一只深紫色的盤蛇胎記一樣的記號入目,她嘴角微啓,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是那只盤蛇,微微一動,吐出長長的蛇信。

那是一個會動的記號,在皮肉之下,真有那樣一只蛇在動,它是巫君右侍的标志,無論如何都無法抹去,除了死亡。

卻還是沒能掩住,明明,她一直都把手放在袖中的。

她看了一眼翠暖,将一顆血色藥丸給他服下。

公子銀面踏進山洞,看見了鳳離枝睡在地上,他走過去,将她輕輕抱起,“小枝,我來接你了。”他輕聲說。懷中,鳳離枝皺了皺眉,又安然睡去。

翠暖悠悠轉醒時,太陽已經落了半邊天,擡眼,鳳離枝手中一把劍指着他的喉嚨。

他晃了晃頭,清醒了些許。

“你是誰?”

面前的人擡手,緩緩撕下臉上的人皮,露出真實的面容,面色溫潤如春水,她微微一笑,“巫君右侍,棠棣。”

“小枝在哪裏?”

“哎呀,我記得那個公子銀面很在意她,你說,是不是被他帶走了?”

“你!”翠暖背上的傷被扯動,他倒吸一口冷氣,平靜下來。“巫君右侍?你潛伏在玉雪門這麽多年,就是為了将七殺勢力打入內部?”

“可惜沒能殺死你,就只能我親自動手了。你的兩員大将現在正在青樓裏昏睡呢,我只需裝出公子銀面将我們都弄昏了的模樣,再提議去尋你,然後在這裏,就找到了你的屍骨,而這一切都是公子銀面做的,如何?雖然死得不夠壯烈,也是很合理的,慕清寒不會不信的,只要我這個副門主繼你的位子便好了,沒有人會在意你的死活的,你應該明白,像你這種活在暗處的人,是無法光明正大地死的。說,解蠱書你藏在何處?”

“沒有。”翠暖說的是實話,解蠱書一直還在秋遲那裏,他也不打算要,他只是想回玉雪門後順便将秋遲任命為下一任門主,自己再搞個假死蒙混過去,同小枝去一個沒人找得到的地方看星星賞月亮,這個願望,着實卑微。

“哼,你以為我信?”

“那你要如何?”

“如何?翠暖,你若不說,我便讓你見不到今晚的星星。”

翠暖擡頭看了看天空,“可今晚多雲,似乎也不會有星星了。”他笑着看向棠棣,他一向信任她,有才能,有手段,有計謀,有氣概,似乎很完美了……卻沒有一顆別人都有的心。

巫君右侍,也許從不需要心。

“像你這種沒有心的人,說的再多也無濟于事。”翠暖笑了笑,迅速躲開棠棣的劍鋒,“我就想,我流血再多也不會弱到昏睡,竟是你在我身邊時灑了藥物。”他說着飛快閃躲,因傷口的緣故不宜正面交鋒。身後已無退路,懸崖深百丈。

他縱身跳下,白衣烈烈,墨發飛揚,腰間的玉佩和手上的紅繩輕和,黃昏時的血色餘晖灑下,十丈流霞落錯斑駁,這個傍晚太過寂寞。

寂寞得,讓人一瞬蒼老。

他聽見棠棣喊他,聲嘶力竭。

“翠暖!你真當我是個無心之人麽!”棠棣亦縱身躍下。

翠暖笑,他果然沒有猜錯,棠棣,對他有意,可他卻無心。

他的心,在那個人身上,而她現在不知在何處。

這個黃昏的風太涼,透骨噬心。

天色已經沉沉欲雨,他抱着她在馬車上飛奔。

迷迷糊糊中,她睜開眼,看見了眼前的人,他一襲紫衣,銀色面具下的眼睛澄澈而又溫和。

“我覺得,你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她昏沉沉地說着,似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說什麽。“但是,你們是很不同的……”

“是麽?”他輕聲反問,似乎在自言自語。

“是的……你要帶我去哪裏呢?你不是公子銀面……”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呢?”

“因為,公子銀面他,不會說這麽多廢話……”

“為什麽是廢話呢?”

“因為,說多了無益,說多了是禍。”

“你為什麽知道呢?”

“因為我,我……”她最終沒有說出,再次睡去。夕晖緩緩褪去,風滿城樓。

夜裏的帝都分外明亮,似乎有一把滔天的業火将它照亮,又好像有無數螢火點燃各家門前的燈。

“哎呀,公子這麽快就走了麽?還沒有同姑娘們花前月下呢!”

秋遲看了一眼旁邊花團錦簇的丹青,滿臉黑線已無處可畫,而丹青那厮卻頗為享受地飲着酒!他有些憤憤,很憤憤。

“喂!你喝了三十七杯半了!”

“我打算喝四十九杯。”

“哼,哼,你就喝死吧!小爺我要走了!別扯我,你們這些庸脂俗粉,跟鈴铎比簡直連爛泥都不如!還不滾!”

“你去找主上?”

“廢話!總比看着個酒人尋歡作樂好!”

“你找不到的。公子銀面是假的,如若是真的,那雀翎箭……你可知道燃塵之術是什麽?”

“略有耳聞,聽說是巫族上古的秘術,燃塵起業火,燒盡天下業障,平四海,定九州,撫八荒。怎麽?”

“你是否知道,整個巫國會燃塵之術的人,只有兩個?”

“鈴铎,還有……靖王?公子銀面是他?!”

“不能說不可能,但如若,他只是假扮公子銀面而另有所圖,那就另當別論。靖王并非王族,據說是因為護駕有功,又是巫國國君的至交,所以被封王,但我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曉。”

說起這個靖王,在巫國可是無人不知無人曉,天子巡幸蜀郡之時,微服而出,路遇三山合流的劫匪,靖王以一己之力拼死抵抗,最終使出燃塵術,業火過處草木盡數枯灰,劫匪皆成具具焦骨。大火于林中燒七日不止,要看着要燒盡巫國半壁江山,昏迷七天的靖王悠悠轉醒,天油然作雲,降無根之水七日終于将大火熄滅,國君封其為靖王,舉國歡慶,以為神人。

秋遲在巫國皇城呆了這麽久也沒有見着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行跡詭異的靖王。

“那主上在哪兒?”

丹青看了秋遲一眼,眉睫微漾,将半杯酒飲下。

“轟——”,雷聲傳來,姑娘們吓得往兩人懷裏躲,秋遲和丹青相視,神色淡然凝重。許久才見秋遲将身邊的女子拎到一邊,撫了撫衣袖上的脂粉。

“這雨,終究是來了……”丹青看一眼窗外,濃雲壓城欲摧。

懸崖之下,翠暖躺在那裏只剩一絲微弱的氣息,棠棣在旁毫發無傷,她當然能用巫術保命,卻不能保住他的。

她懷裏抱着一堆蠟燭,是匆匆去買的,好在趕得上,他還未死。她将七七四十九根蠟燭擺出一個奇怪的圖案圍繞着翠暖,再從懷中取出紅線将蠟燭聯系起來,最後全數纏到翠暖頭上。她跪在翠暖面前,手指在他眉心處一點,淡紫色的光塵水花一樣輕濺,沿着紅線瞬間将蠟燭燃起,紫色的燭焰撲朔,晦澀難懂的巫語渺渺散去,一時間整個山谷霧氣騰騰,如同仙境。

燃燭招魂之術,亦是巫國久久失傳只留只言片語供後人猜度的秘術。燃燭作魂圖,紅線為引,紫焰招魂,起霧十裏為魂歸處,起死回生,療百病百疾。

雨來得迅猛,直直砸在身上,砭人肌骨。蠟燭被一一澆滅,紫色的火焰又沿着紅線回歸流入翠暖頭中。

棠棣伸手,将一絲線割斷,紫焰沒能流入翠暖身上。她将那絲線收好放進袖中,霧氣瞬間散去,翠暖睜開眼,身上的傷已經不見。

他坐起來,看一眼棠棣,許久才晃了晃腦袋,幽幽問道:“你,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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