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情
“那咱們就得争一番了,朝廷的賞金可不是個小數目。”
“那你們覺得,能不能争過我呢?”
“若以我一人之力自然不能,若是兄弟們齊心,當然——”
她打斷他,“我來告訴你,當然同樣不能。”話畢早就被惹毛的幾人一齊沖上來,重錦只是袖中暗器橫飛,頃刻間幾人便沒了性命,緊接着又沖來一夥,又一夥,似乎有很多,将整個樓層都占滿了,還有要往這裏爬的。
“啧啧,人這麽少啊,還不夠我玩呢……”她穿梭在人群之間,所到之處血如雨下,翠暖心口傷還未好,只是打了半炷香就有些吃力,心口那裏血流出來,染紅了衣裳,素白的底子上像繡了一朵花。
重錦在人群裏看的清楚,躲過長劍,擋住大刀闊斧就奔翠暖過去,随手抄起雀翎箭和弓,朝衆人瞄準。
“你以為一支箭就能救他?”
“單看你們信不信這箭的威力。”她說着,手心有血色火焰與星光燃起,“這一招,可是失傳了千百年的連巫君都忌憚的術法,送你們嘗嘗鮮!”那支箭急如流星,在衆人之間劃出一道血色光痕,星光四散直沖進牆面,箭也中牢牢釘在了牆上。
“哈哈!公子銀面,你是在過家家麽?哈——”他還未笑完,身體早就被打穿了無數小洞,頃刻裂成碎片。所有人也在頃刻間以同樣的方式死去。
“這一招,沒有名字,相傳,是長雲境的主人碧龛死時的星光所聚,能屠戮天下的一切。”她說着回頭看翠暖,“你心口的傷怎麽——”她突然想到了什麽,伸手去扒他的衣襟,中途被他攔住,他說:“沒什麽。”
那裏的血越流越多,染紅了大片,她聽見他有些喘不過氣,心知那是失血太多所致。
“你放手!”她想甩開他,竟沒能甩開,氣急之下狠狠跺了他一腳,竟還不松開,她看着他,“你真當我沒辦法了是不是?”
他一愣,知道她想用巫術,便松開了手。
扯開他衣襟的時候,濃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散開。
那個本應只有指甲大小的傷口此時已向外爛成了雞蛋般大,還流着膿和血。
“你,你帶着傷潛了很長時間的水?還不肯用藥?你找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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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去那條河裏,找你送我的手繩和平安結了……在水裏呆了很久,順流而下,在湖的另一端的瀑布下面的石頭縫裏找到了……只是,當時被我割斷了,再不能戴了……”他說着,呼吸都不順暢,胸膛起伏着,血不斷從心口湧出。
“那藥呢?為什麽不吃藥?!”
他握住她的手:“我說了,你可會信我?”
“你說。”
“我不想吃藥,只要這裏還疼,我就能感覺到你有多恨我,就能知道我曾經犯的錯讓你受了多大的傷……小枝,我真的忘記了,我把記憶中的你誤認成了棠棣,第一次看見你叫你小枝完全是不受控地,就覺得那就是你的名字,你信我,你一定要信我……”
她只是将身上的藥拼命往傷口上灑,血流了一攤,都要凝固了。
“你不能死,你的命是我的,只能我來拿,你若敢死,你若敢死,我一定殺到閻王爺那裏要人!”
“小錦,這樣才是你。”
她手中的動作猛地停下,看着那個傷口發愣。這才應是重錦嗎?可她明明冷漠無情了這麽多年……這一切都是她裝出來的嗎?那個鳳離枝,那個傻女人才是自己嗎?
“不!你騙我!你又想騙我!我是重錦,不是鳳離枝!”
翠暖再也支不住身子倒了下去,笑着的眼睛看着她:“重錦和小枝本就是一個人,你何必分的那麽清?”
“你的意思,是讓我既往不咎,一筆兩清?”
“你若是這麽以為,自是最好。”他說着,昏然睡去。
醒來時,翠暖的傷口已經被縫住,默然看了眼床帳,知道她已經走了。心裏卻空蕩蕩的,自己跟她說了很多,卻還是沒能留住她。他手捂上心口,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卻聽見房門被人打開,便冷冷吩咐:“拿出去倒了,本座不喝。”
“不喝好了養好身子我怎麽跟你打一場?我可不想殺你的時候一碰你你就死了。”重錦說着,沒好氣地将藥放在桌子上,“有那麽大本事敢下水,那你現在過來喝口藥我看看啊!”
從床榻到重錦身邊的桌子确實有段距離,翠暖要走過去是要費些力氣的。翠暖看見她身旁的桌子上擺滿了飯菜,就知道是熱了好幾遍的。
“你為什麽不走?”
“再怎麽說,你的命是我的,我有義務确保你在被我殺掉之前不丢掉小命。”
“所以呢?”
“所以?所以什麽?”
“以後你要留在這裏照顧我?”他下了床,慢慢朝她走過去。
“你過來攙着我,我坐不穩。”他說着拿起筷子,卻有些吃力。方才走過來已經耗用了太多力氣,現在的他,白的就像一個面團兒,軟的,也像一個面團兒。
“你……你喂我可好?”
重錦松開他,去屏風後面搬來貴妃榻,把翠暖扔了上去。
她夾了菜送進他嘴裏,黑着臉道:“這些補血的東西全吃完,明天你要再這麽個死了沒人埋的樣子我就把你頭剁下來領賞去。”
“好。”他笑道。
第二天。翠暖早早起了,照了照鏡子,覺得他還是一副死了沒人埋的樣子,就讓人拿來胭脂亂抹了一通。
“怎麽,想騙我?”
“沒有,覺得這樣好看些。”
“好看?”重錦不知何時坐在了床沿上,看着翠暖臉上的兩塊紅豔豔的腮紅頗為鄙夷地說,“你的眼光,真是……”她說到這裏就沒有再說下去,她想,翠暖喜歡她,就一定覺得她很好看,如果她此刻評論了他的眼光那就是間接地評論了她自己,這個,當然要慎重慎重再慎重。“真是天下無雙……”
“你是在誇你自己麽?”
重錦撓了撓鼻子:“是麽,我怎麽沒聽出來……”
翠暖站起來走向她,低下頭去差點跟她貼上了鼻子:“小錦,你這是原諒我了?”
重錦推開他的臉:“沒有,只想你能健健康康死在我手裏。”
“……”
“今晚月亮挺好。”重錦躺在院子裏乘涼,翠暖在那邊樹下偷看。“你輕功還是太差,我都覺到了。我練輕功的時候,被阿爹逼着在河水之上拴住的人的一根頭發上練,不行就掉進河裏嗆個半死,或者被沖走小命不保,所以,我在水裏的方向感特別好。”
“若我有這樣一個爹爹,早被我一劍刺死了。”
“我也想過,可阿爹他不會武功,他的武功早就廢了,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他死了,我就沒有人可以依靠了。哥哥他死了,我是很傷心的。能在你面前說出那樣貶低哥哥的話,我已經夠委屈了,再被你打一巴掌,就哭了,所以那場戲演得很真,除了那個假扮我的公子銀面不太像。”
翠暖想起來了,那一晚,他目睹了她被公子銀面打傷的情景,她還說了句“有些事終究是我欠你的”。說的其實是她騙了他?
他走過去抓住她的肩,似乎有些突兀,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從榻上拽了起來。“你小心傷口。”她說。
“小枝,你到底,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你以前做的都是在演戲麽?都是為了騙我麽?都是假的麽?”
她看着他,許久才擡頭望着星空:“這些事情,我有時候也想不明白。那次玉雪門叛變你受傷昏死,我本可一刀殺了你,卻沒有,只因心中那不明不白的情愫。那一夜我潛入七殺偷偷與哥哥見面,看見了你,連同哥哥聊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哥哥還敲着我的頭說是什麽樣的客人讓你魂不守舍的?我那時才知道,那種心不在焉的感情叫心動。翠暖,你若說我喜歡你,可我卻摻了幾分假意在裏面,若說我不喜歡,卻也有十分的真心相待。在哥哥死後不久,我便斷絕了與七殺的聯系,是以那段時間我沒有殺任何人,只是陪在你身邊,覺得這才是我,我再也不想過那種行屍走肉的生活了。你說,我這算什麽呢?喜歡?解脫?還是自欺?”她看一眼翠暖,“你回去睡吧,我眼睛看不太清不能送你回去了。”她說着捂起眼睛,不再看他,卻覺得他伸手來拿開了她的手,用袖子擦去她的眼淚。
“我還當重錦是不會哭的呢,你不要哭,眼睛會受不了的。”
“你以為我哭是為了什麽,你以為重錦就是個無情的人嗎?!”
“所以我才說,這才應是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要裝得冷漠無情,人心,都是暖的,也因為這樣,人間才會有溫情在身邊,小錦也是個人啊,哪能沒有感情呢?”
“所以,你是勸我既往不咎,一筆兩清嗎?”
“你若這麽以為,自是最好。”
“我哪裏知道現在我在幹什麽!換做以前我應該一把短劍砍了你把你的腦袋扔到慕輕寒懷裏才對!!”
“那你砍吧,砍得慢點,我還能多看看你。”
“那豈不是鈍刀抹脖子,殺不死也痛?”
“看着你我就不怕痛了。”
“真的麽?”
“真的。”
于是這一夜就以翠暖被重錦在心口捅了一拳疼個半死作結。
“你不是說看着我就不怕痛了麽?我是不是下手有點狠了?”
在地上捂着心口呲牙咧嘴的翠暖說:“跟你說情話,你還真動拳頭!”
“哦,原來只是同我說說情話……”
“哎,不是,我說的不是情話是真的,一點都不痛!你別走!”他站起來去追重錦,她卻忽然回過頭來,照着他心口又是一拳,“說好了不痛的。”
翠暖咬牙點了點頭。
結果重錦走了,翠暖心口的血再次泛濫。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