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十二條魚
與那場婚禮同樣被炒得沸沸騰騰的還有祁安止這位強勢回歸的海巫繼承者,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報紙裏将他描述的如同一個橫空出世的天神一般,街頭上的人都在津津樂道的讨論這件事。
好在當日現場并沒有扛着相機的攝影師,褪去了神官袍手中沒有握着神杖的祁安止還能繼續悠閑的逛街,除了接到幾位過路姑娘熱情的注視之外再沒遭遇其他騷擾。
他少見的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逛,當回過神時卻發現自己正在往海岸的方向走着。
最終,腳步還是停來了,祁安止擡起頭望着蔚藍的天空。在這個世界原本的路标已經被他親手打亂,放棄了最初以為的終點線,以至于他失去了努力的方向茫然不知該做些什麽。
就這麽在這個世界過完這一生?不行,他怕自己會迷失在這個世界,最後瘋狂的分不清虛拟與現實。
停滞了腳步的後果便是讓祁安止覺得在這裏做什麽都是沒必要的,他不屬于這裏,遲早都要離開。
所以出門是不必要的,結識他人也沒有這個必要,維持與其他人的關系更是不必要,其他人如何他又何必去管?他們再沒有任何作用了。
祁安止坐在暗紅色的軟沙發中,無趣的抛着手中的金幣。
從那件事結束後的不知道第幾天了,一切都被打亂了,他懶得再管任何事,就連現在是什麽時間是什麽日子都沒有個準确的印象。
‘叩叩叩’房門輕輕被敲響三聲後,從外被緩緩推開。
洛可可小心翼翼的走進房間,看着沙發上的青年,用細弱的聲音道:“宰洛伊,今天你會和我們一起吃晚餐嗎?你已經兩天沒有出門了……”
祁安止将墜落的金幣接住,他扭過頭看向那個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不用管我,想吃什麽和梅姆拉說去吧,我剛剛吃過了現在還不餓。”
洛可可又走近了兩步,皺起眉頭道:“那是中午,現在天已經快黑了,宰洛伊……你心情不好嗎?”
“為什麽這麽說?”祁安止淡笑道,“我現在不愁吃不愁穿,要什麽有什麽,沒有任何事再讓我去忙碌困擾,只是……事情都解決了也沒什麽我可以做的了。”
不如說是無事可做是他目前最大的困擾。
不滿意祁安止現如今的狀态,洛可可急躁的跺了跺腳:“我不要這樣的宰洛伊!”
Advertisement
“怎麽?家裏來了比我更好看的客人嗎?”祁安止挑起眉梢,調笑道。
打扮得跟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氣沖沖的跑出了房間,門都沒有關。
祁安止側過頭,只見過了一會兒,靜站在房門外許久的黑裙少女走進屋中。
她那一雙看起來一向沒什麽精神的眼睛瞥向祁安止:“洛可可很擔心你,還有梅姆拉。”
“我就在這裏,哪也沒去,不會做什麽危險事情。泰沙。”看着被他喊到名字的少女站在原地靜待他接下來的話,“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
泰沙翻了個白眼,轉身走出去,将房門關得震天響。
“他們還真是逼真,就連栩栩如生都不能說是了,對嗎?”祁安止向手中的金幣詢問着沒有答案的問題,“所有人口中喊的都不是我的名字,這些身體也不是我真實的樣子。說不定有一天我會忘記自己原本的姓名,記不清自己最初的模樣,我真正的父母、職業、人生全部被他們所覆蓋。”
“退縮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但下個世界,不管要得到什麽,你都不能再輕易被任何事物影響,你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脫離這裏。”這些話說給自己聽,他曾經一遍一遍的告訴過自己,一旦認定了自己的目标就不要輕易退縮。
如果讓自己認為有路可退,那就再無能到達終點的一天。
“宰洛伊,有客人上門。”泰沙再一次出現,她沒有敲門,直接便推門進入了房間,她難得的看起來心情不錯,“找你的。”
祁安止擡起頭,并沒有起身下樓的打算:“誰?”
“碧姬·錢寧。”泰沙的話音剛落,一聲尖銳刺耳的尖叫聲便從樓下傳來,緊接着,她的笑容更明顯了,“她看起來可不大好,你确定不要下去看看嗎?你不是很鐘意根他們玩游戲嗎?”
祁安止站起身,不悅道:“她太吵了,如果她已經變成了一個瘋子,那就連被我拿來消遣的價值都沒有了。”
見他終于有了下樓的打算,泰沙側身讓開道路。
來到大廳後,祁安止一眼便瞅見僵直的站在桌邊只有兩只眼睛能夠來回動的碧姬,她此刻的形象簡直讓人難以聯想到幾日前婚禮上那個嬌小美麗的貴公主。
那張巴掌大的臉上沾了一層髒兮兮的灰塵,面有菜色,像是已經連着幾天沒能休息好。她身上的淡色長裙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那些蕾絲花邊打起卷沾了一層黑,看起來就像個破了洞的舊抹布。
她身上最幹淨的地方便是長達手臂裝飾用的精致蕾絲手套,但不知什麽原因,那雙長手套完全濕透了。
見祁安止來後,坐在餐桌邊的梅姆拉擡手輕揮後又打了個響指,碧姬身上的禁锢力消失,她立刻激動的撲到了祁安止的腳邊。
“宰洛伊,我求你了,求你救救我!”碧姬嚎啕大哭起來,她死死的抱住祁安止的一條腿不肯撒手,“我為我做的所有事道歉,求你了,宰洛伊,求你救救我和威奧斯!他的那些叔叔快要把我們整死了!”
她聲具淚下,一副受了極大委屈的模樣。
任誰被一個年輕嬌弱的姑娘苦苦哀求不會心生同情呢?祁安止就不會,所以他果斷的踹開了碧姬後退幾步。
“公主大人,你有權為你所做的一切道歉,我也有權不接受你的道歉。”祁安止哼笑一聲,“我想威奧斯的叔叔們也是這麽想的,我早就提醒過你們要小心點兒。”
碧姬跪坐在地,捂着臉啜泣,她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開始搖頭:“不、不……我求你了,宰洛伊,至少解除那個詛咒吧!我不想消失,我的手快要不見了,就連我的雙腿也出現了那些泡沫。求你,看在我們一起長大的份上!”
“噢。”祁安止露出憐惜的神色,在碧姬滿懷希意的注視下開口道,“這可糟糕了,你必須得在雙手完全變成泡沫之前幹掉威奧斯了,不然沒了這雙手,到時候你就算想這麽做也拿不起那把匕首了。”
碧姬渾身顫抖起來,她開始憤怒的朝祁安止大喊,緊接着又開始劇烈的咳嗽。
戴着裝飾用長手套的手捂住嘴,但最後祁安止仍是看着一大團白色的泡沫從她的鼻腔中嗆出來。
等等,他似乎想到他還有什麽事情可做了,起碼支線任務,還剩下兩條。
碧姬見無論如何祈求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幹脆心下一橫,站起身撲上前用一雙被手套包裹着的手掐住祁安止的脖子。
落座在餐桌邊的幾人立刻起身想要将她拉開,但下一秒,就見碧姬如同被一道巨大的力擊中,抛落到牆角。
碧姬的一張臉都扭曲了,骨頭斷裂的清脆聲音清晰可聞。
祁安止嫌惡的拿起餐桌上的白色餐布擦了擦脖子一圈,然後對梅姆拉道:“不愧是我的祖母,真是厲害。”
梅姆拉挑挑眉,點點頭:“噢,這就有意思了,我可什麽都沒做。”
“她自己飛出去的?演技不錯。”祁安止道。
梅姆拉一臉看智障的表情看着祁安止,并道:“我可沒那麽說,你是不是忘記自己的姓氏了?你是烏多姆凱琳,當你接觸到海神賜予我們的權杖時你體內的海巫之力就已經開始逐漸蘇醒了,你是海巫,宰洛伊·烏多姆凱琳。”
“哦,聽上去不錯,碧姬小姐看上去也很不錯,起碼你成功讓我娛樂了一把。”祁安止走到牆角邊,俯視着蜷在牆根的年輕女人,“我可以考慮一下幫你和威奧斯解除詛咒,如果你在明天之前能把他帶來的話。”
碧姬雙眸一亮,擡起頭仰視着祁安止,問道:“你說真的嗎!?”
瞧她那副激動的樣子,都不好意思讓祁安止承認自己在撒謊了。
他抿嘴笑了笑,伸手将碧姬從地上拉了起來:“我不愛說廢話。”
祁安止的話無疑被碧姬當做了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她連忙跑出了宅棟,片刻都不敢做停留。
“好了,既然已經下來了就吃了晚餐再回房間吧。”梅姆拉用眼神示意祁安止坐過來,接着扭過頭看向恩琪與泰沙:“洛可可呢?湯都快要涼了還不下來用餐?”
恩琪扭過頭看了看泰沙,見她正在低頭切着牛扒,便吭吭哧哧的說道:“我、我剛剛去她房間,沒有看到人,還以為她已經下來了……”
“這麽晚了,跑到哪去了,這個小姑娘真不讓人省心。”梅姆拉起身離開座位,朝樓上走去,“我再去她房間看看。”
吉爾的腳在桌下輕輕踢了踢摩森的腿,眼神中有些不安。
沒多久,梅姆拉又回到了大廳中,緊皺着眉頭:“她不在自己的房間。”
低頭扒着肉排的摩森悶聲道:“她說宰洛伊最近一直都不開心,她要去找卡撒恩讓他們和好。”
“怎麽不早說?天都要黑了她還敢一個人出門?是不是想出事?你們這些小鬼,想一出是一出!”梅姆拉氣得将手杖狠狠摔在地上。
祁安止随即皺起眉頭:“別急,我出去找找。她應該只是在鬧脾氣跑到街上閑逛,她都不知道卡撒恩在哪。”
吉爾縮了縮脖子,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她說要去海裏找卡撒恩。”
“誰告訴她卡撒恩在海裏的?”祁安止站在餐桌邊,揉着自己的額角,反應過來後直直的看向泰沙。
接收到那道視線後,少女擡起頭,:“怎麽?”
“你告訴她卡撒恩在海裏?”祁安止拿起門口處挂鈎上的大衣,套上身,接着看向恩琪與泰沙,“還坐在那裏幹什麽?和我一起出去找人。奶奶,如果碧姬帶着威奧斯來了,把他兩個人找個地方關起來別讓他們跑了。”
兩個年輕的姑娘跟着祁安止一起出了門,留下一個老人呆在家照顧兩個小孩。
祁安止也不敢耽誤,直接叫了馬車往海灘的方向去。
“我以為你都懶得出門去找洛可可。”泰沙故作驚訝的說着,随後又支着下巴将視線投去窗外,“雖然你對我們算是有求必應,但你根本沒把我們放在眼裏。”
祁安止聽着她的話,點點頭,反問道:“你說的這些話跟你告訴洛可可說卡撒恩在海裏有什麽關系嗎?”
泰沙翻了個白眼:“我怎麽會想到她會真的要去海裏找卡撒恩?”
祁安止的一巴掌抽到泰沙頭上,聲音陡然拔高:“她才七歲,她怕什麽?你跟她将魚會在天上飛她都能信!”
泰沙立即跟着惱怒了起來,跟祁安止在車廂內吵開了:“你既然只是做樣子,不把我們當回事,又憑什麽管洛可可她去哪裏要做什麽?你當初跟神父說你會給我們一個家,而你只是提供了錢、房子和你奶奶!”
恩琪連忙将泰沙壓住,免得她在這車廂裏跟祁安止打起來。
祁安止抹了把自己的下巴,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不再跟泰沙去吵。
等馬車到了地兒将他們放下來,祁安止站在海岸邊左右看了看望不到頭的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