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暗夜槍響(下)
一擊即中。
安逸剛剛擡起頭來,尚未來得及喘口氣,入眼的就是雪松般立得筆直的邱少何,還有頂在他腰上的那把銀色工藝手槍。
一切猶如慢動作重放,他只覺眼前畫面不斷放大,然後縮小,最後定格在劉友淤青未退的臉上,耳邊也适時傳來劉舟殺豬般的慘叫。
“師兄。”安逸忽然笑了一下,松開還捏着劉舟手腕的手。
邱少何沒有應聲,身體卻莫名顫抖了一下,因為垂着頭而看不清表情。
他卻并不在乎,叫邱少何,似乎只是為了安心。至少,他們兩個現在都是安然無恙的。
“咔嚓。”
又是一聲輕微的脆響,是手槍上膛的聲音。工藝手槍雖小,卻也具備應有的殺傷力,這種近距離的情況下,更是數倍的加大。
“劉舟,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想甩了我自己自己跑路?做夢!”劉友的臉分外扭曲,沖着劉舟惡狠狠的低吼。
後者已經軟了腳,抱着斷了的右手跪在地上不停哀叫。那個舉着槍氣勢洶洶的劉舟消失不見,又變成了原來的軟腳蝦般的劉舟。
又或許,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哥,你放過我,老大就在D市,他遲早會找到我們的!”劉舟忍着劇痛對着劉友哭道。
“廢話!”劉友冷笑一聲,“要不是你動了他的寶貝兒子,我他媽至于受這麽大罪嗎?劉舟啊劉舟,我這當哥的算是對你不薄,只要賺錢的都帶你一份,你就這麽對我?”
“我是一時糊塗,你就清白了?當初要偷他貨的可是你!”劉舟眼淚鼻涕抹了一臉,說話聲音卻非常清楚。
邱少何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睛看着地面。
他不是傻瓜,這兩兄弟狗咬狗,卻咬出了埋在他心底的一個疑惑。
Advertisement
老大,槍支,貨,寶貝兒子,戀童癖。
五個關鍵詞聯系在一起,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臨死前的那一幕,如同電影情節一般,既荒謬又該死的真實。
雜亂肮髒的地下倉庫,臉上有刀疤、眼神陰霾的中年男子,奄奄一息的男童,還有那把将自己推向死亡的手槍。
利益與背叛,醫生與死亡,看似沒有關聯卻又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對劉姓兄弟,才是殺死他的元兇!
“你,把他的槍給我!”劉友忽然加大音量,重重頂了一下手裏的槍。
他的話是對着安逸說的。
劉舟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那把槍,還好好的待在他的外套口袋裏。
安逸額上的汗淌得更急,那絲絲淡紅在不算明亮的燈光下再也掩藏不住。輕微的搖晃了一□體,他艱難的挪動身體,一手抓住跪在地上的劉舟,用力把人提了起來,另一手探入外套口袋摸索。
邱少何的目光從地面離開,在安逸的臉上略作停留後一雙濃眉微微皺了起來。
“劉先生,你該拔針了。”他沒有轉身,就在這種背對着劉友的狀态下輕聲開口說,語調一如既往的平穩。
他給劉友換上的鹽水瓶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即将滴完,瓶中殘餘的藥液一滴一滴緩慢的下落,眼淚一般連綿不絕。
衆人都愣住,整整幾秒鐘都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安逸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面色奇異的盯着中年醫生看。
“不準停!”劉友從短暫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卻只能底氣不足的怒喝,“把槍扔過來,別耍花樣!”
“劉先生,要我現在幫你拔針嗎?”邱少何轉過身去,手已經摸到了劉友搭在床沿的左手上,修長有力的手指捏在了針頭處的輸液管上。
劉友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安逸身上,緊張的盯着他的一舉一動,畢竟縱使自己手裏有人質,手槍在別人手裏還是不安全。
邱少何的大膽行為成功拉回了他的注意力,劉友右手無意識的往前一頂,立即讓中年醫生悶哼一聲,連帶着已經捏住輸液管的手也是一緊。
“不用!”劉友只覺得左手微痛了,應該是靜脈血管裏面的針頭被碰到,“你站到一邊去,不準動!”
他惡狠狠的轉頭瞪了邱少何一眼,後者聞言往後退了一步。
“把槍扔過來!”劉友又轉頭叫安逸。
安逸整個人都是濕淋淋的,像是被人扔進了浴缸裏又撈起來。他的手還在劉舟的外套口袋裏,沒有動。慢慢地,他把那把手槍拿了出來,只用兩個手指頭拎着槍托,表示絕對不會輕舉妄動。
一手拎着槍,他的另一手還是抓着劉舟。
劉舟被安逸提在手裏,身體如同一灘爛泥,根本無法自己站穩。
“扔過來!”劉友緊張的舔舔嘴唇,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那把手槍。
黑色的金屬制品如他所願在半空中劃下一個完美的弧線,準确的落在單人床上。
他的眼珠跟着手槍的運行軌跡轉動,等到意識到不對勁時,一具重重的人體已經狠狠的壓了上來!
“嘭!”
“嘭!”
“嘭!”
連續三聲悶響,劉友本能的開槍,壓在身上的人體機械的抽搐着,沒有做任何反抗。待到他看清楚那個人的臉,安逸已經撲了過來。
劉友、劉舟、安逸,三個人以疊羅漢的姿态滾成一團,就像一個人體漢堡包。最底下的劉友被兩個成年男性的體重壓制得動彈不得,手臂也被夾在了自己和弟弟的身體之間,完全喪失行動能力。
他的呼吸很快急促起來,臉色又紅變紫,趁着本就未褪盡的淤青,格外可怖。
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眨眼的時間內發生、完成,并且結束。
邱少何站在一邊,靜靜地注視着多出來的兩具屍體,還有幾乎無法憑借自己站起來的安逸。
“師兄……”安逸艱難的撐起身體,輕聲喚他。
中年男人卻沒有任何反應,像是還處在極度震驚之中回不過神。
“師兄?”安逸又叫了一聲,伸出手拉住與自己僅有一步之隔的男人的衣擺。
“嗯?”邱少何終于有了反應,轉過頭來,失焦般的看着他。
“可以幫個忙嗎,拉我起來。”安逸苦笑,勉強撐住身體的雙臂有些發抖,豎起來的衣領已經染成了淡紅色,說話時都顯得有氣無力。
邱少何這才從夢中驚醒一般完全清醒過來,跨前一步握住他伸出來的手,用力将年輕醫生拉起來。
好重。
安逸像是站不穩,整個身體的重量都交給了邱少何,濕透了的衣服隔在兩人中間,很快把後者本來幹爽的薄襯衫也打濕了。
邱少何這才發現安逸出汗量大得不正常,掌心所觸及到的地方也是燙得吓人。
“你發燒了?”邱少何問,一手抓着安逸,把他扶到一邊的簡易板凳上坐穩,瞥了眼簡易木桌上還未開封的幾瓶礦泉水,一手摸上他的額頭。
已經濕成一縷一縷的頭發黏在額上,被中年醫生的手指撥開後,露出裏面不算小的創口。
“受傷了?”
皺了一下眉,邱少何環顧四周圍,發現躺着兩具屍體的單人床床頭上有幾卷繃帶。深吸一口氣然後走過去,他盡量不去看那兩具尚未僵硬的男屍,迅速的抓起一卷繃帶。
誰知動作太急太猛,竟連底下的床單也一起抓了起來。而床單下面,既不是棉絮也不是木板,而是黑色的塑料袋。
心中一動,他伸手輕輕戳了一下,硬的。
心一橫,邱少何索性把壓在一起的兩具屍體使勁往外推了推,将覆蓋在塑料袋上面的床單全部掀起來,然後用力把那個看起來非常結實的袋子拉了出來。
分量不輕。
輕巧的解開活結,黑色塑料袋包裹住的東西便呈現在了他的眼底。
上面一層擺着一沓一沓的大面額紙幣,而紙幣的下面,則是用透明塑料袋分裝起來的白色粉末。
“我是一時糊塗,你就清白了?當初要偷他貨的可是你!”
劉舟說過的話從腦中一閃而過,邱少何立即明白過來,這些東西,恐怕就是他所說的老大的“貨”。
安逸靠牆而坐,渾身的力氣幾乎消耗殆盡,本來等着邱少何給他緊急包紮,結果一張開眼睛,才發現那人呆呆的站在床邊,手裏提這個黑色塑料袋。
“師兄,你怎麽了?”他的聲音有氣無力,連氣息都不穩。
“沒什麽,發現這些東西而已。”邱少何聞言把手裏的東西重新包好,扔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我先給你處理一下傷口,好在這裏有現成的礦泉水,先補充點水分。”
安逸失血過多外加脫水,現在只覺得口幹舌燥,而額頭上的傷被汗水浸得久了,竟然覺不出痛,像是麻木了一樣。
兩人都是專業外科醫生,簡單的包紮做得非常迅速。安逸一口氣灌下去一瓶六百毫升的礦泉水,又坐了一會兒才算緩過氣來。
“要報警嗎?”做完手頭的工作,邱少何問,指了指還晾在單人床上的兩具男屍。
“不想繼續開醫院的話,你就報警。”安逸慢慢扶着他的肩膀站起來,語氣沒有起伏,話中暗示卻是再明顯不過,“好在這裏很偏僻,旁邊有一家肉狗場,我上次來的時候發現他們用大型攪拌機磨飼料,會添加部分動物內髒。”
他回頭,有些蒼白的臉距離邱少何很近,聲音很小,近乎耳語。
邱少何喉頭一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濃密的眼睫毛輕微顫動一下,然後恢複了平靜。
“師兄,你剛才幹了什麽,我都看到了,法醫解剖屍體之後也會知道劉友的死因。”安逸接着說,還是雲淡風情的。
劉友的死因,是空氣栓塞。
剛才邱少何欲給他拔針時,故意弄脫了針頭和輸液管的連接,從而造成空氣通過針頭進入劉友的左側靜脈。
血液中的氣體會延着血管流入心髒,通過心房,堵塞住肺動脈瓣,影響氣體交換,致使患者出現呼吸困難、紫绀,最終造成人體突然死亡。
“照你說的做。”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邱少何這才擡起頭來,臉上還是沒什麽特別表情,只是依舊盯着地面的眼睛出賣了他。
“師兄,他們是罪有應得,你不用覺得有心理負擔。”安逸笑了一下,輕聲說,“換做是我,也會這麽做的。”
邱少何終于與他對視,定定的看着他,瞳仁烏黑,讀不出情緒。
過了好半天,中年醫生突然勾起唇角淺笑:“還能動嗎,我一個人可搬不動。”
他的嘴唇本來是淡到沒有顏色的,現在卻不知為什麽泛出了一點極淺的、近乎粉色的色澤。而這顏色看在有些發暈的安逸眼裏,竟成了赤.裸裸的誘惑。
“還能堅持一會兒……”安逸勉力将視線轉開,甚至連身體也悄悄往旁邊拉遠了些。
然而再怎麽努力,那對薄唇還是在眼前不住浮動。
作者有話要說:請勿霸王……花花大好……
我說的更新就是今天= =+
咱不過愚人節來着~~~
櫻木君,生日快樂喲,流川君要好好疼愛他~~~~
流花王道,日本第一夫婦威武~~~~~
第一卷完了,下一章将是第二卷,嗯,JQ将即将浮出水面,敬請期待。
喜歡的話麻煩點這裏——>收藏此章節<——喜歡的話麻煩點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