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混亂一夜

安逸醒過來之後,第一眼就下意識的看向床頭櫃上的夜光鐘,淩晨三點整。塗着熒光塗料的秒針在黑夜中遵循着一貫的速度轉動,那一點亮黃非常溫和,毫不刺眼。

每次在夜裏驚醒,他都會習慣性的看一下時間,這似乎成了一種陋習,卻怎麽也改不了。

額頭上有點涼,還有點重,好像搭着什麽濕乎乎的東西。伸手摸一下,柔軟而濕潤的質地,只是一條濕毛巾而已。

腦袋清醒了不少,安逸這才想起前半夜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跟邱少何整理了淩亂的出租屋,清除掉他們來過的痕跡,包好了兩具男性屍體,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将它們扔進了肉狗場的大型粉碎機裏。

那臺巨大的機器因為長年攪拌動物內髒而散發着濃重的酸腐氣味,那種惡臭幾乎現在還萦繞于鼻尖,揮之不去。

不自覺的抽動一下鼻子,安逸撐起手臂坐起身來,本來蓋得嚴嚴實實的薄毯順着胸膛滑落,聲音輕不可聞。與此同時,左手背上卻傳來一點脹痛。

卧室的窗簾沒有拉上,外頭的月光清亮。就着月光看過去,他發現自己的手背上連着輸液管。

是邱少何給他吊上的點滴。

他記得自己處理完屍體後就因為體力不支和高燒而有些眩暈,師兄拖着他走了很長一段距離才敢打電話叫車。之後的事情安逸就記不太清楚了,似乎是自己告訴了邱少何地址,後者把他送回家後并沒有立即離開,反而留了下來。

順手擰開一邊的壁燈,安逸發現自己的卧室裏并沒有別的人,只有他躺在寬大的雙人床上。再側頭看看鹽水瓶,還有一小半沒打完,他卻沒有耐心等下去,索性自己拔了針頭,也不管血倒流進輸液管,随意按了一下針口就翻身下床。

身上穿着睡衣,身體也很幹爽,沒太大的不适感。

輕輕推開房門,門縫裏立即透出一絲昏黃的光,而光源在客廳。

安逸獨自住着兩室一廳,房屋面積卻有九十平米,因此房型布局非常寬松,各個區域的活動面積也很大,正是他最喜歡的那種風格,無拘無束。

那個中年男人,果然和衣躺在沙發上,面部對着沙發背,像是在躲避電視牆上開着的兩盞裝飾燈射出的光。

沙發有兩米長,躺一個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勉強夠了,卻無法睡得舒服。邱少何選擇的姿勢又很別扭,頭部枕着扶手,側着身體,一手搭在大腿上,另一手卡在身體和沙發背之間,腿部蜷起,顯得脖子格外長,身體曲線山巒般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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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模模糊糊的記得,邱少何送他回家後,把自己扔到床上,似乎猶豫了那麽一會兒,最後還是走了。

安逸全身汗透,意識模糊,既沒有力氣說話,更沒有立場讓只是同事關系的師兄留下來。

誰知道,僅僅過了十分鐘,那個看起來沒什麽人情味的中年醫生竟然又回來了。他幫安逸擦掉身上黏膩的汗水,換了身幹淨的睡衣,甚至還去廚房翻箱倒櫃不知道做了什麽流食硬是灌下去。當然,最後還給了安逸一針。

邱少何出去的那十分鐘,應該是到小區通宵開門的小診所裏買藥了。身為一個執業已經很久的醫生,照顧安逸這樣的病人也算是手到擒來。

安逸在沙發前面蹲了很久,靜靜看邱少何流暢的背部線條,他其實更想看看師兄的臉。可是那張成熟俊毅的面孔被身體的主人埋進了隐蔽的角落裏,如果硬要看的話,最終結果只能是驚醒邱少何,什麽也看不成。

這樣的邱少何,實在是太溫柔了,跟以前完全不同。

他猶記得,第一次在完美看見這個中年醫生的情形。沒有想象中同門師兄弟的熱情,甚至連個微笑都沒有,那種波瀾不驚的眼神,冷冰冰的表情,完美的诠釋了“拒人以千裏之外”這七個字的含義。

而一直對師兄滿懷憧憬的安逸,竟在第一次同臺手術之後被對方罵了個狗血噴頭。

“如果再不收斂這種心浮氣躁的态度,明天就不用來上班了。”

當時邱少何就是這麽說的,當着麻醉師和所有護士面,沒有給他留任何顏面。

其實安逸只不過手術開始前跟一個小護士開了幾句玩笑,把那個年輕的小丫頭逗得滿臉羞紅嬌嗔不已而已。

這樣的事情算大事嗎?在醫學院,主動向未來醫生們投懷送抱的女生太多了,他也早就習慣了這樣跟她們互相調侃,調情而已,根本無須認真。

被他靠着的的茶幾忽然劇烈震動了一下,然後是低沉的“嗡嗡”聲。沉浸在回憶裏的安逸一驚,連忙去找那個發出噪音的源頭。

茶幾的玻璃臺面上發出幽幽的白光,是邱少何的手機,拿起來按掉,才發現設了鬧鐘。

因為這點響動,本就睡姿別扭的邱少何翻了一□,微微皺了眉,似乎要醒。

安逸把手機緊緊地握在手心裏,雙目一眨都不敢眨地盯着他的面容,直到看到那雙劍眉再度放松下去,中年男人的呼吸也依舊平穩才算放下心來。

再看一眼鬧鐘的時間,應該是想到點起來給自己拔針。

“真是的……”安逸微笑了一下,低頭靠近邱少何的臉,“突然對我這麽好,我會受寵若驚的……”

他的聲音非常小,根本就是在自言自語。挺直的鼻梁湊在邱少何旁邊,深吸一口氣,沒有聞到什麽異味便湊得更近了。從額角到下巴,動物一般聞了一遍,最後停留在肖想了很久的唇部。

親,還是不親……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安逸盯着邱少何的雙唇看了近乎一個世紀那麽久,随後還是選擇不要輕舉妄動。

雖然有着櫻花般色澤的唇瓣很有吸引力,但是如果被發現了,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

作為同門師弟,對“掌門師兄”的敬畏已經刻入骨髓。即便假使邱少何是一個性格随和,可以随意玩笑的人,他們之間的鴻溝也是不可跨越的。他的老師許教授作為學術界的大拿,從來就是這樣教導弟子,對待長輩該怎麽做,對待平輩該怎麽做,什麽樣的行為會被視為大逆不道。一切的一切,都有老規矩在前,輕易跨越不得。

他讀書幾年下來,也聽多了這樣的小道消息。某某教授的弟子不尊重師兄師姐啦,老師們之間的私下讨論啦,各式各樣。

就說原來那個性格不好接近的邱少何,在那些學術場合,分寸也是拿捏得恰到好處的。給老師敬酒,一概是“您随意,我幹了”,逢年過節禮數周到;跟師弟或者晚輩吃飯向來主動買單,要是有人敢搶,不用說話一雙能射出寒光的眼睛也會讓那不識好歹的小輩自動棄權。

輕輕地嘆口氣,安逸站起身來,把邱少何的手機拿進浴室才按下關機鍵。

快速的沖了澡出來,他猶豫再三還是戰戰兢兢的把沙發上的男人挪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後又猶豫再三才小心翼翼的自己也躺上去,做了幾次深呼吸平複心情之後終于如願睡着。

六月份的時候天亮得已經很早,剛剛早上六點鐘,便能透過卧室裏巨大的落地窗看到窗外的晨曦。

橘紅色的朝陽一般隐沒在雲層裏,還有一半露出來,幾道不算刺眼的金光射進房內,照射在床上呈弓字型躺着的男人身上。

邱少何對陽光很敏感,幾乎是立刻就醒了。迷茫的睜開眼睛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來不是在自己的別墅裏,這裏是安逸的家。

他送安逸回家,給他做了紅糖水雞蛋,然後呢?

思維慢慢清晰起來,邱少何的臉卻白了。

他給安逸吊了點滴,估計好時間上好鬧鐘,手機呢?!

忙半坐起來,動作到一半卻因為後方的巨大拉力而再次倒了下去。頓時全身僵硬起來,他稍微側了臉,發現自己身後還躺着個人,不是安逸是誰?

兩人都是側身躺着,腿稍微彎曲,如同兩個疊在一起的弓字。安逸的一手還搭在邱少何腰上,指尖竟已探進了扣得好好的襯衫裏面。

“師兄,你醒了?”後者睡得迷迷糊糊,無意識的将手臂收了一下,這下子兩人挨得更近了。

腹部的皮膚被不屬于自己的手指輕輕劃着,後頸的頭發因為那人說話時帶出的溫熱氣息而微微吹動,有種古怪的、令人想要顫栗的感覺。

“才六點啊……”安逸轉了一□體,終于把他放開,拿起一邊的鐘看了眼,“要起來嗎,我平時沒這麽早起的……”

他說話的語調軟糯,根本是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喉頭發出貓科動物一樣的咕哝聲。而他的人也跟着轉身,再次把還愣在一邊的邱少何抱了個正着,頭不停的在男人的背上蹭,低低的長長呻吟一聲,輾轉悱恻,如同吟唱一般。

這是什麽怪癖……邱少何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也不是難聽,其實反而挺好聽的,像是山間小調。

但是好聽歸好聽,這麽一個大個子男人抱着自己不停蹭,感覺是說不出的怪異。

“你松一下手,我起來了。”邱少何拉開安逸抱着自己腰的手,掙紮着再次坐起來。

後者似乎又睡着了,翻過身去沒了聲息。

邱少何一腳踩實在木地板上,轉動了一下頭部,發現一邊還挂在挂衣架上的吊瓶和輸液管,猜想應該是安逸自己醒過來拔了針,,那顆心總算放了下去。

“安逸,我借你浴室用一下?”他彎下腰,推了推像是睡着了的年輕男人。

“嗯……”安逸哼了一聲,眼睛能沒睜開。

邱少何管不了那麽多,幾乎是用沖的。浴室裏亂糟糟的,淋浴噴頭放在了浴缸裏,一個塑料臉盆也漂在裏面,毛巾打成了結的搭在洗臉盆裏。

他昨晚送安逸回來,大半夜的摸進浴室弄了點熱水幫他擦拭身體,後來困得厲害沒收拾就躺在沙發上睡着了。今早起來一看,把別人家弄得這麽亂,難免有點不好意思。

一邊等熱水,他一邊脫了衣服,直到整個人被籠罩進薄薄的水霧中,全身緊繃的神經才算放松了下來。

打上沐浴液,邱少何恍惚想起昨天晚上的一連串事件,只覺在做夢。

他一直以當個好醫生為目标,結果就在昨天,這雙本來應該用來救人的手,結束了一個人的生命。

雙手無意識的在身體上游走,借着豐富泡沫的潤滑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而那之後做的事情,更是想都沒有想過的。安逸暗示他棄屍,他就真的把劉氏兄弟的屍體扔進了攪拌機。

越想臉色越慘敗,邱少何忽然覺得澆在身上的水都是冰冷的,整個人如堕冰窖,寒冷刺骨。

心中五味繁雜,說不清什麽滋味。心跳的也越來越厲害,連昨天親手掐斷輸液管時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心如擂鼓。

如果屍體被發現了,會被抓嗎?

想到可能會進局子,從小到大都安分守己的中年男人更是緊張起來。

不對,昨晚安逸說了什麽?他說劉舟和劉友是罪有應得,還說如果是他,也會那麽做的……

“師兄,我幫你拿了新毛巾,還有牙刷和口杯,你開門。”

邱少何思維混亂到了極點,整個人都僵硬了,站淋浴頭下一動不動。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這才急急忙忙的沖幹淨身上的泡沫,大聲說了句:“等等……”

全身都是水,他顧不上擦幹,随手套上剛才脫下來的西裝褲才去開門。

浴室門打開,邱少何尚未擡頭,手上拿着太多東西的安逸已經把毛巾扔到了他的頭上。

視線忽然受阻,邱少何下意識的伸手去抓,卻摸到了另外一個人的手。他想把毛巾拿下來,那只手也不肯松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指尖,力量大得驚人。

本就不甚清明的視野忽然暗下來,屬于別的男人的氣味瞬間入侵,手被強制性的扭到了身側,唇上也多出兩片柔軟的物體。

邱少何沒有閉上眼睛,他清楚的看到貼着自己的男人,是安逸。

兩個人的嘴唇只是輕輕地觸碰着,誰都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最終,竟然是邱少何先蠕動了一下嘴唇。他想要開口說話,讓安逸不要做這種事情,想讓他往後退。

但是安逸沒有給他發出聲音的機會,幾乎是雙唇開啓的瞬間,那滾燙得吓人得舌就鑽進了他的口腔,然後盡情肆虐。

作者有話要說:啊,直接變周更了,我對不起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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