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卡卡西懶洋洋地躺在篝火邊,小黃書遮了半張臉。火光搖曳中他偶爾擡起眼,總能看見坐着的止水仰望着那輪明月。
止水好像一直都很喜歡月亮。
“還沒睡?”止水輕聲問。背着月光卡卡西只能看清他側臉的輪廓。記得剛進暗部的時候他只有十三歲吧,正是宇智波家的标志性團子臉最後的黃金時期——那個時候他還冷冰冰地盯着自己的左眼,一臉的疏離;轉眼間三年過去,團子臉拉長變尖,止水也練成了溫柔如水笑裏藏刀收放自如的腹黑少年一只,在木葉混得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上到火影顧問下到街邊賣菜的大嬸都對他贊不絕口,當然大嬸只會誇獎他長得帥性格又溫柔而已。
卡卡西才不會承認自己确實稍微有那麽一絲絲妒忌這位年輕的搭檔。他露出一個月芽笑,算是默認:“月亮有什麽好看的麽?你都看了好久了。”不可否認這月光寧靜悠遠,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可是月亮永遠都挂在天上,天天這麽看着有什麽意思嘛。
止水微微勾起嘴角。
“只要看着它,我的靈魂就永遠不會迷路。”
“止水,我發現你很有文藝青年的潛質嘛。”卡卡西有點意外。
止水轉過臉,定定地看着他很久,眼中不加掩飾的迷戀讓卡卡西臉有些發熱,他尴尬地假咳一聲:“那你繼續看,我睡了。到換崗時間叫我。”
“嗯,晚安。”止水微笑,平靜如水,帶着一點點寵溺。
卡卡西睜開眼睛的時候,既沒有止水,也沒有月亮。
半開的窗子漏進幾縷夜風,窗外是黑黢黢的一片,濃稠如墨。
——月亮嗎。要我成為所有人的月亮,照亮前路是嗎。可是止水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都在迷路。
——整整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十六年。
卡卡西嘗試着起身,驚訝地發現自己身上的各種傷口都已經愈合了,留下深深淺淺的疤。
他環顧四周,毫不意外地發現這是在木葉病院,還是被小櫻戲稱為“卡卡西老師專用房”的哪一間。
自己昏迷了多久呢,連身上的傷都愈合了。自己沒死的話……那止水呢?卡卡西爬下床。除了可能是躺了太久,身體關節有些生鏽不聽使喚之外,身體幾乎都恢複到離開木葉前的狀态,連那個查克拉封印都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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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麽開了死門就會死,以後再也不相信凱的話了。卡卡西想跳窗出去,冷不丁撞到了窗口的隐形結界上。
黑暗中顯出一張白色的面具。
“天藏,這結界怎麽回事?”卡卡西認出了在窗外看守的暗部,皺眉問道。
天藏沉默了一會兒,說:“是火影大人下的令,保護前輩你的安全。”
卡卡西聞言,心中了然。恐怕是這麽久以來昏迷不醒,而木葉又需要關于霧隐村政變和面具斑的情報,所以派人來監視罷。
“說是保護,其實是來監視的吧。我昏迷了多久?”卡卡西坐回床上,對窗外的天藏招招手。
天藏跳了進來,摘下了面具:“前輩你昏迷了三個月了,火影大人說身體是恢複了,是你自己不想醒來。如果醒來恐怕精神崩潰,就派人輪流看着。”天藏小心翼翼地瞅着卡卡西的神色,不像是精神崩潰的樣子。
三個月前在霧隐村,衆人聯手殺死了四代水影矢倉,将霧隐村從血霧中解放了出來;唯一的可惜就是面具斑不知去向。當時綱手真的幾乎是重新将卡卡西的身體組裝了一遍,才勉強保住了他的性命,生命體征穩定後才将他移回了木葉。可是卡卡西卻陷入了深度昏迷,連綱手都不知道何時會醒來。半年的囚禁不知受了多少折磨,又受了幾重幾乎致命的肉體傷害,最後還加上止水的事,天藏覺得換做是自己,早就瘋了。而現在卡卡西醒來,目光平和,神志清明,天藏不禁感嘆,前輩就是前輩,能忍受超乎常人的痛苦的,才是真正偉大的前輩。
“團藏大人急于了解關于血霧之村,尤其是面具斑的資料,而前輩你昏迷不醒,最後元老院熬不過,對你進行過一次記憶讀取。結果顯示是混沌一片,審問組完全無法進入前輩你的腦中。所以就在房中設了結界,暗部輪流監視直到你醒來為止。”
自己不願意醒來嗎。他記得混沌一片,沒有過去沒有未來的混沌一片。他記得後來混沌開始旋轉,挾帶着一幕幕令他心碎絕望的畫面飛快地旋轉。他多想就此死去。如果死不了,就讓這些記憶統統滾出他的腦海,這樣就不用每一分每一秒受着銷骨蝕心的痛。
可是到了最終他還是都記得。三年前的月讀世界,半年前去雪之國出任務,如何遇見了止水,如何遇見了帶土,這半年來每一天的點點滴滴,帶土和止水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仿佛是刻進了骨頭裏,忘不掉一分一毫。
卡卡西嘆了口氣。“等天亮我就去審訊部,提供一切詳細經過。在那之前,能讓去一趟慰靈碑麽?”
天藏搖搖頭。火影的命令是保護和監視卡卡西,一旦醒來就向她報告。
“其實火影大人還擔心五代水影大人會派人來暗殺前輩,所以前輩最好呆在結界裏面,等天亮了我去報告火影大人,我想她會安排好的。”
卡卡西錯愕。“五代水影?照美冥嗎?”
天藏尴尬地撓頭,整張臉迅速變得通紅。“那個,我沒看到,但是……火影大人和水影大人當時都看到了……那個……”
“我明白了。”卡卡西閉上眼睛,壓抑着心中的絞痛。“止水他,死了是麽。”
天藏垂下眼簾,目光閃爍,不敢看卡卡西。
“嘛,反正我都祭奠他六年了,這下省得抹掉再刻上去。”半晌,卡卡西突然笑了,笑得聲音有些抖。“他不在,我也……早就習慣了。”
天藏讀不懂,那彎彎的右眼,到底藏盡多少陰晴圓缺。
——就好像月亮啊。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