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阮臨被陸席帶了回去。

他身上帶着的那種戒備轉化成了生人勿近的無聲抗拒,又帶着一身吓人的傷,顯得整個人都兇巴巴的,很像是掉入猛獸包圍圈裏的狼崽子,時刻準備着亮爪子保護自己。

小護士被阮臨那張臉引得多看了阮臨兩眼,然後默默地選擇了遠離阮臨的位置走路。

太兇了,小護士想,這種帥哥還是遠觀吧。

陸席這個院長一向沒什麽架子,和醫院的醫生護士關系都挺好的,和小年輕尤其打成一片。等安頓好了阮臨,小護士偷偷拽了一下陸席的衣服,問:“院長,你不是相親去了嗎?怎麽還打架了?”

陸席:?

他疑惑地看了小護士兩眼,終于在對方欲言又止的眼神裏明白過來,他這一身衣服現在皺巴巴的,皮鞋上還沾着泥點,又帶了個半殘小朋友回來,的确很像是“肇事者”本人。

他哭笑不得:“我多大歲數了和個小朋友打架,半路撿的。”

阮臨還處在輕微腦震蕩帶來的眩暈感中,躺在病床上閉着眼睛休息,看着像是睡了,但這會兒又睜開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陸席。

陸席看見他望過來,就拍了拍小護士:“去幫他建病歷卡,然後把消炎藥給他拿過來。”

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醫藥費先走我的私賬。”

小護士應了一聲,跑出去配藥了。

陸席轉過身看阮臨,問:“傷口疼?還是不舒服?看我做什麽。”

阮臨抿了一下嘴唇,問:“你……院長?”

原來是聽見他和護士說話了。

陸席笑了一下,說:“對,這家醫院是我們家開的。”

阮臨被他笑得愣了一下 ,卡了一下殼才用不确信的語氣問:“你真的……要收留我?”

後面他的語速變快了起來:“我真的真的沒有錢,而且也不是離家出走地叛逆小孩,所以不會有家長來接我。”

陸席無奈地說:“不用再三确認了,怎麽感覺好像是我要碰瓷你似的。”

阮臨腦袋上的傷還是很疼,又暈又木,泛着惡心。

他不是怕被碰瓷,反正他什麽也沒有,別人也沒的好從他這裏碰瓷的,他只是不相信真的會有人這樣幫他。

于是他又揉着自己的眉心問:“那你……是不是總是撿病人回來。”

陸席感覺自己腦袋也有點疼了,于是也揉了揉自己眉心,說:“那我們家醫院早倒閉了,你還真當我人傻錢多啊。”

阮臨下意識地說:“那你還撿我。”

陸席深呼吸:“我手賤行嗎?”

他看着阮臨微微蹙着眉頭的樣子,趕在阮臨又開口說話氣他之前說:“頭還暈是吧?那就閉嘴,好好休息。”

叛逆小朋友這回難得聽了次話,大約是真的頭暈的厲害,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陸席看着自己一身皺巴得沒眼看的衣服,腦袋更疼了。

他是真手賤。

這該死的“救死扶傷”本能。

陸席默默吐槽自己,站起來打算去辦公室把自己衣服換了。

結果剛走到門口,剛聽話了不到一分鐘的叛逆小朋友又說話了。

阮臨閉着眼睛,聽見身邊椅子輕輕挪動的聲音,就睜開了一點眼睛,看見陸席已經走到病房門口了,才悶聲說:“而且,我也不是小朋友。”

接下來的幾天陸席都沒顧得上阮臨。

不只是阮臨,他誰都沒顧上。

醫院裏忽然來了一個病情很嚴重的病人,需要緊急安排手術,手術難度很大,而且病人的身體狀态也不好,前期需要進行的準備工作非常多,陸席自己也不敢說有十成的把握,忙得簡直腳不沾地。

這次手術從準備到開始,整整準備了一星期,才将病人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從早上八點開始,一直進行到晚上十一點。

難度極大,時間也長,好在結果很好,病人安全出了手術室,守在外面經歷了十幾個小時擔憂折磨的病人家屬聽見好消息的瞬間差點給陸席跪下。

陸席這個人爛好心,一般這種時候都會安慰一下病人家屬,讓他們好好照顧病人,但是這回他顧不上了,只擺了擺手說了一句“不客氣”,就疲憊地去洗手換衣服,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直到坐在了辦公椅上,他才長籲了一口氣出來,用手撐着胃部趴在了桌子上。

剛剛手術進行到尾聲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的胃開始不舒服,好在等到完成了縫合,那種不舒服才演變成了刺痛。

他後怕地想,如果胃病再犯得早一點點,沒準就是一場醫療事故。

他緩了一會兒,伸手打開自己抽屜,翻出來自己常備的胃藥,又撐着立起來去飲水機倒水。

熱水很好的緩解了胃部的不适,陸席仰頭把藥片吞下去。

但是他這個醫生很不擅長吃藥,水咽下去了,藥卻留在了舌根。

糖衣已經融化掉了,陸席被苦得龇牙咧嘴,連忙又吞了好幾口水,才終于把兩片藥給咽了下去。

他又喝了兩口水緩解嘴巴裏面的苦味,聽見辦公室的門被敲了兩下。

陸席揉了揉還在刺痛的胃,一邊說了一聲“進”,一邊轉身,看見門口吊着打着石膏的手臂卻一臉冷酷的阮臨。

陸席先是有點詫異,然後才一邊往自己辦公桌走一邊問:“怎麽了?”

阮臨臉上的傷已經消退了不少,露出來右眼尾原來被青腫覆蓋的一顆小痣, 讓他的桀骜冷酷有點破功,顯出點符合年齡的可愛來。

阮臨三兩步走到陸席跟前,用沒有受傷的手架住陸席,扶着陸席往辦公桌那邊走,不答反問:“你怎麽了?”

他硬巴巴地說:“嘴唇白得像死人,比我之前還要慘兮兮的,你也和人打架了?”

離得近了陸席才發現,阮臨居然比他還要高那麽一些,看着很瘦但是居然很有力氣,扶着他的動作非常得穩。

就是說的話沒那麽中聽。

陸席哭笑不得,揉着自己的胃說:“只是胃病犯了,還打架,你當我是你啊?”

阮臨扶着他,把他按在椅子上讓他坐好,又去給他倒了熱水過來,遞在他面前,說:“你不是醫生嗎?自己有胃病不知道治嗎?”

剛剛吃下去的藥還沒有發揮作用,陸席疼得沒心情看小朋友鬧別扭,于是結束了胃病的話題,重複剛剛的問題:“你來找我什麽事?”

阮臨憋了一會兒,看着陸席疼得冷汗都冒出來了,幹巴巴地說:“你把椅子放下去,我給你揉揉。”

年輕人做事總是說風就是雨,陸席還沒動作,辦公椅就被阮臨給卸了靠背調節開關,陸席被動地被阮臨按着肩膀靠在椅子上,體溫略高的手隔着白大褂和襯衣兩層布料貼了上來。

陸席來不及拒絕。

而且手掌的溫度也的确很好的緩解了他胃部冷硬的不适感。

陸席擡起來想要拉開阮臨的手遲疑了一下,然後鬼使神差地落在了阮臨的腦袋上揉了揉,說:“不用,我吃過藥了。”

阮臨沒搭理他,晃了晃腦袋拒絕陸席觸碰他的發旋兒,口氣仍舊幹巴巴:“別動。”

陸席只好去拉他的手,顧及着他手上還有點擦傷沒敢用力。

場面一度僵持,阮臨倔強地用掌心暖着陸席的胃,陸席倔強地摳着阮臨的手指。

蘇年一來看見的就是辦公桌後面,有人半蹲在陸席身前,腦袋埋在一個令人不得不多想的位置。

他震驚得摔了手裏拎着的保溫壺,問:“你們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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