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本尊的……蛋!!

出了讓清殿,郁承期就直奔着藏書閣去了。

宗門地處極巅之上,夜裏很涼,冷風攜着濕氣飕飕吹來,樹枝沙沙招搖,在地上落下婆娑暗影。

小徑上空蕩無人,偶爾幾片花瓣打着旋飄落到小徑上,被夜裏的寒氣打得濕潤蒙珠。

這條路郁承期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早在很多年前,他還是個白吃白喝、不用交學費的旁聽弟子。那時候他還沒太多念想,只是想努力讓下半輩子能混口飯吃,為了留在這裏,時常會往藏書閣跑。

一整日除了上課,他會把大部分時間都消耗在這裏,比那些正式弟子還勤快。時間久了,閉着眼都能把這條路走完。

後來正是因為他勤懇,顧懷曲才将那枚玉牌贈予了他,允許他出入藏書閣的頂層,閱覽宗中珍藏的古書舊卷。

這是項很大的殊榮。

藏書閣的六層,是師長們才能出入的地方,普通弟子不得入內。

這意味着其他弟子就算拿到玉牌,最高也只能進入六層。

而郁承期作為讓清仙尊的弟子,拿到玉牌,不止能去六層,還可以進入只有八大仙師和宗門長老才能入內的七層,裏面全是前輩們私藏的好貨。

這項特權,顧懷曲座下的其他弟子可沒有,只有郁承期有。

郁承期因此高興了很久,也當着顧懷曲的面說過“定不負師尊所望”這種話。

可轉眼這麽些年過去,全都成了過眼雲煙。

山海極巅的藏書閣從外看去就像一座威嚴聳立的塔,每層壁頂有将近四丈高,匾額上刻的三個字筆鋒遒勁,材料也取了貴重的檀木。

裏面的陳設這麽多年也沒什麽變化,莊重高闊的書架排排陳橫,羅列嚴瑾,陳放着各式各樣的書籍。每層還有無數個四面石壁圍繞起來的小隔間,每個隔間中有一桌一椅和筆墨紙硯,方便弟子們安靜的學習研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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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承期直奔着七樓去了。

七樓的大門外設了禁制,他拿着玉牌便可直接進入。

七層總共有十來個房間,房間上挂着木牌,上面刻着各位長老和仙師的名字。

當然也有屬于顧懷曲的一間。

這些房間屬于私人領地,相當于一間間小書房,門口各自設有不同的禁制,就算有玉牌也進不去。

郁承期只能在大廳中借閱。

不過這些也足夠他用了。

他今日不為別的,就是為了魔洞中那枚銅鏡碎片而來。

藏書閣頂層的書大多是上古秘籍和史料記載,仔細翻翻,或許還能在其中找到一些密不可宣的六界傳聞。郁承期對這件事的态度異常謹慎,于是索性将自己閉關在這裏。

他晝夜不歇,在這裏待了整整三日。

将這層樓中但凡與仙器有關的記載,全都翻了個透徹。

直到三日後的夜深時分,他徹底合上最後一本書。

——結果出乎意料,幾乎所有記錄仙器的書籍中都沒有關于那枚銅鏡的記載。

只有一本書中偶然提及,但也僅有短短的一句話,除了能證明那的确是帝尊經棠的随身物品以外,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燭火輕晃,窗外依稀可見濃重的夜色。

三天沒合眼,郁承期不覺有些頭疼。四周的書亂七八糟攤在地上,他坐在地上,背後仰靠着的書架,眉間有些煩躁微皺着,掐着山根閉了閉眸,暗自思忖。

……怎麽就一點線索也沒有?

前任帝尊未免太不負責了吧?

當年空給他遺留了一身靈脈,也不留個遺言遺物什麽的就撒手人寰,導致他活了二十多年才知道自己是帝尊血脈。

至于他這身血脈怎麽來的,經棠又是如何把靈脈轉移到他身上的,就更不得而知了。

如今好不容易捕捉到一絲影子,結果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媽的……

郁承期按了按太陽穴,半張臉側陷在陰影裏。

山海極巅已經是整個仙界最大的藏書之地了,這裏找不到線索,別的地方就更難找到。

他暫時放棄了,不耐地起身,将地上的書收拾收拾,轉而出了藏書閣。

……

他一覺睡了六七個時辰才起,轉眼已經到了第二日下午。想起來顧懷曲這些日應該還在讓清殿養傷,便打算過去看看。

他沿路走過去,遠遠就看見讓清殿外霧氣蒙蒙,籠罩着一層不同以往的結界。

顯然,他來的好像不是時候。

無澤長老正在裏面替顧懷曲療傷。

不過這攔不住他,郁承期轉眼化成了貓形,滿身柔軟的黑毛在太陽下泛着金色,晃着尾巴,光明正大的從結界走進去。

讓清殿內,無澤長老有所感應。

他收回正在替顧懷曲把脈的手,順便慢條斯理的替顧懷曲攏好了袖子,悠哉悠哉道:“你家那位貂蟬可算回來啦。”

“……”

顧懷曲坐在床榻上,對“貂蟬”兩個字似乎毫無反應,仍舊端端正正的,淡漠地沒做聲。

如今這只“貓”已經成為了讓清殿的一員。

雖然貓自己不這麽覺得,顧懷曲也不認可,但無澤長老和一衆弟子們都是這麽想的。

衆所周知,貓這種動物——尤其是散養的——平日裏浪得很。

三五個時辰不着家是常态,三五天不着家也很正常,但三五個月不着家,準保能揣一窩貓崽子回來。

哪怕是只公的,也必定會在外面背一身的風流債。

大殿的窗戶被扒開一條縫隙,發出“吱呀”一聲細響,郁承期擠了個黑漆漆的貓腦袋進來,就看見無澤長老那堆滿褶皺的臉貼湊上前,甚是吓人。

郁承期一下頓住,看神經病般的看他。

無澤長老躬身負着雙手,憨态可掬的對他笑:

“才知道回來呀?餓了罷?”

郁承期:“……”

無澤長老伸手想抱他。

被嫌棄地躲開了。

無澤長老也不惱,仍是笑呵呵的,從乾坤囊裏拿出小貓小狗特別愛吃的自制肉,慈祥道:“先來吃些東西吧。”

郁承期對他的“貓飼料”不感興趣,理也不理,從旁擦身而過,徑直跳上床榻,肆無忌憚的走到顧懷曲身邊。

他就只顧着瞧顧懷曲了。

一雙豎瞳審視地在顧懷曲身上掃了好幾眼,像只正在觀察食物變化的野獸,踱着步,慢悠悠地從前繞到背後,鼻尖翕動地嗅了嗅,完全将無澤長老當空氣。

顧懷曲不禁微皺起眉。

目光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無澤長老沒注意到這一人一貓對視之間擦出噼裏啪啦殺氣騰騰的星火,毫不知情的拿起“貓飼料”,疑道:“不餓?”

“也罷。”

既然不吃他就收起來了。

随即又拿帕子擦了擦手,沒頭沒尾的問向顧懷曲:“既然如此,你若是應允,老朽可就立馬動手了。早些解決,也免得夜長夢多。”

動手?

郁承期不知他們偷偷密謀了些什麽,蹲在一旁靜觀其變。

一轉頭,卻發現顧懷曲神情似乎有些異樣,欲言又止,緊抿着唇,眸色很難形容。

還不明其意的向他瞥了幾眼。

……?

郁承期覺得不大對勁。

顧懷曲什麽也沒說,沒答應也沒拒絕,清冷地斂了視線。

他不說話,無澤長老就當他是默許了,仔仔細細地擦完手,便拿了條質地柔軟的綢繩,朝着床榻走過來。

放眼整座山海極巅,沒有人比無澤長老更了解動物的習性。

他不止是個醫師,同時還是養寵物大戶,加上他的專擅專長,總能将手裏的雞鴨貓狗們照料得妥妥當當。對于貓這類普遍常見的動物,更是了如指掌。

無澤長老相貌慈祥,但此情此景,郁承期總覺得有幾分詭異。

……什麽意思?!

郁承期意識到對方極可能是沖着他來的,不由自主開始往後退。

但他站在床上,沒有躲藏的餘地,不等找個空隙逃走,無澤長老已經一把攥住他的後腿兒,猝不及防,将他整只貓提溜起來!

這是幹什麽?他招誰惹誰了嗎?!

郁承期瞬間火大,兇惡地怒叫不斷,大頭朝下倒吊着,張牙舞爪的掙紮個不停。

無澤長老沒有故意欺負這只貓崽子,只是将它放在桌子上,用綢繩将四肢給綁住了,下面鋪了一塊四四方方的布墊,又厚又幹淨,不知是做什麽用的,将它四爪張開,露出毛乎乎的肚皮。

“嗷嗚——”

這是個羞恥又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貓崽頓時發出奶兇奶兇的低吼,用力掙動反抗,鋒銳的尖牙寒光凜凜,幽綠的豎瞳惡狠狠盯着他。

無澤長老有經驗的對它進行安撫,順了順毛,但不頂什麽用。

顧懷曲見狀終于有點忍不住,皺起眉開口道:“無澤長老……”

無澤長老從乾坤囊裏掏出了他雜七雜八的藥盒,以及一堆醫療用的刀具針線,一邊按着貓崽,着手準備,一邊分出精力寬慰顧懷曲:“無妨,等吞下迷藥,它就什麽也不知道了,更不會留下病症,不必擔心!”

見顧懷曲一副早就知情的樣子,郁承期簡直怒不可遏。

他明白了!

這都是顧懷曲設計好的!

顧懷曲定然是打算借無澤的手殺了他!!

連迷藥也提前預備了,手段可真見長進啊?!!

耳邊充斥着抑揚頓挫的喵喵大罵,顧懷曲置若罔聞,清冷的神色并無變化,平靜地對無澤長老道:“我看,不如還是算了吧。”

“那可不行。”

無澤長老果斷拒絕,語氣嚴肅起來,相當看重此事。

“這貓起碼已有六個月大,已經是時候了。你也知道,咱們宗門地處山巅,沒有野貓,所有的貓都是有主的。你既然不打算讓它配.種,就得早些切除禍患,免得禍害了其他師長的貓。否則若是誰家生下的貓崽血統不正、品種不純,又找誰說理去?”

“若你想叫它憋着,那就更不可行了。貓和人一樣,時間久了必定憋出毛病,有害而無益,更有甚者是會死的。”

顧懷曲張了張口,還想說話。

無澤長老擡手止住他的話頭:“诶,放心!老朽的醫術還能有假?定然害不了它!”

“……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懷曲微皺着眉,似乎很是糾雜,瞥了郁承期一眼:“只是……”

“沒有只是!你不切了它,難道想有朝一日抱着一窩貓崽子回來?”無澤長老見他屢屢猶豫,操.着醫刀,終于放出狠話,“到時弄得你殿裏污七八糟、滿地貓毛,你就該知道什麽是後悔了!”

“……”

顧懷曲沒再說話,像是被他說服了,端起茶盞,垂下眸沉默地抿了一口。

郁承期在“砧板”上聽了半晌,加上眼前亮锃锃的刀不停在面前晃,總算聽懂了。

瞳孔驀地縮緊,怒火騰燒。

看着那顆即将喂到嘴邊的迷藥,總算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操!!

無澤長老……這是要切他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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