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師尊讨價還價
什麽樣的女人?
郁承期漫不經心,這問題他倒是沒想過。
他晃了晃杯裏的酒,在燈火下映出些許潋滟,只不走心的回答了句:“好看的。”
“還有呢?”
郁承期嗓音悠懶,無意聊下去:“沒有啦。”
魏雪輕見他敷衍了事,也沒說什麽,無奈地搖頭笑了笑,不再繼續問。
過了半個時辰,夜晚花朝會的煙火就要開始了,兩人從酒樓出來,朝着城西的湖畔走。
半空中的燈籠将街景映得七彩斑斓,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攤子上的炊火正旺,成千上萬的百姓都漫步在這花朝節的夜晚裏。有小孩舉着撥浪鼓叮叮咚咚亂跑,喧嚷嬉笑聲不絕于耳,熱鬧歡融。
整座城中一片祥和喜悅。
接近湖畔的時候,人群愈發密集,陣陣馥郁芬芳的花香也越來越濃,附近有雜耍,也有當街搭建的戲臺,吵吵嚷嚷好不熱鬧。
“那邊好像很有意思,我們過去看看吧。”
魏雪輕被戲臺上的表演吸引了,正想讓郁承期随她過去看看,餘光卻發覺那人沒動。
郁承期頓住了腳步,眉宇間狀似不經意,在向四周掃量。
魏雪輕回過頭,不解道:“怎麽了?”
郁承期很快斂了目光,周圍人群密密麻麻的,他舉重若輕地朝她笑道:“沒什麽。”
魏雪輕有些不解:“那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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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承期仍是沒動,只忽然道:“師姐,我有事要處理,你先去好不好?”
魏雪輕一頓,正要張口,郁承期卻沒等她說話,又留下一句:“放心,不會太久的。”
他丢下這麽一句,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诶——”
魏雪輕想叫住他。
可四周人群太擠,摩肩接踵,那道身影融入其中,轉眼就找不到了。
魏雪輕眸中微沉,看着他消失的位置,緊抿住唇。
站了半晌,良久,獨自轉身離開了。
……
郁承期感覺胸口有個法器在略微發燙,便在附近找了處窄暗的小巷子掩身。
他走進去,周圍漆黑一片,但巷子離湖邊不遠,仍可聽見巷外喧嚷的人聲。
他将法器從衣襟裏取出來。
那法器已經熱得燙手了,薄如銅板,此刻正泛着暗紅的光亮。
——這是他和賀輕侯傳訊用的東西,只有魔族中特定的人才能查看其中的內容。此刻法器發亮發燙,說明賀輕侯傳來的音訊正在向他靠近。
夜空中一道星微的光芒劃過,飛箭似的,在夜晚盛放的燈火掩蓋下幾近于無,果然直奔着郁承期而來。
郁承期伸出手掌将它攏住。
光芒剎那消失了,緊接着,賀輕侯的聲音在他腦中響了起來,一如既往的矯揉又造作:
【銅鏡麽?經棠帝尊倒還真有一個,乃是他的貼身之物,我父輩雖親眼見過,但不知從何而來、有何用處,更沒見他出手使用過……尊上您是說,您見到了他死時的景象?】
【……啧啧,真是妙啊,當年仙魔大戰時,我雖在場,卻也沒能一睹經棠帝尊殺伐決戰的風采,這麽多年過去,卻被您看到了,這也算血脈之緣吧?】
【……哎呀呀,經棠帝尊風華絕代,可惜我那時年方十二,早已記不清他老人家的英姿了,真想知道經棠帝尊當年是何風采呀……待尊上回來,便與屬下仔細講講吧,可好呀?】
“……”
說到最後時,賀輕侯嗓音已經十分嬌嗔柔細,蕩漾得像南風館裏的倌兒,不看他的臉,郁承期都能想到他是一種怎樣羞媚的神情。
聽完以後,郁承期便将這段音訊銷毀得一幹二淨。
一是留着沒用。
二是聽着怪膈應人的。
總而言之,賀輕侯也不知這銅鏡的來歷。
難道這玩意連魔界也沒有記載麽?
是因為太過貴重,經棠不願讓人知曉,還是因為這枚銅鏡有什麽特殊的含義?
郁承期沉思着,手中捏着那枚法器,不知不覺忽略了時間。
直到巷外忽地驟然一亮。
随着一簇光芒升起,天際轟然炸開一朵絢爛煙花!
郁承期被打斷了思緒。
煙火已經開始了,夜空流光溢彩,數道煙花接連炸響,消失時如缤紛星河傾流而下,遠處的人群聲愈發歡鬧沸騰。
……也罷,魏師姐還等着他呢。
郁承期索性不再想了,從暗巷裏走出來。他打算按原路回到戲臺附近,從湖畔的小道路過時,人潮太擠,有個中年男子逆流而行,走得匆忙,擦肩時不慎撞了郁承期一下。
“哎喲!抱歉抱歉。”
啧……
郁承期感到不悅,微皺了下眉,正要開口,視線掠過時卻恰巧用餘光隔着人群,捕捉到一道隽秀熟悉的身影。
——嗯?
他看着那身影眼熟,思緒猛然一頓,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顧懷曲?
小道上人頭攢動,不及多看一眼,那身影轉瞬就沒了。煙火聲轟轟入耳,秩序嘈雜擾亂了他的感官。
郁承期眉角微挑,心底狐疑。
是他看錯了吧?
這麽嘈雜吵鬧的地方,哪來的顧懷曲?人家谪仙在世,誰都不理,在宗門裏頭樂得清靜,怎麽可能來這種庸俗之地。
待他再回過神,撞他的人已經走了。
郁承期繼續往前走。
他心裏雖這麽想着,但眯眸回憶了下,還是隐約覺得懷疑,走了沒幾步,腳步忽然頓住。調了個方向,衣擺如流雲拂動,朝着方才的方向跟上去了。
……
“老板,今日宋千宋師傅可在店中麽?”
男人嗓音清冷如玉,看了店中挂的價目牌,便點名要找店中手藝最昂貴的師傅。
纖白的手指将面前的錦袋推過去:“我這裏有件損壞的法器,想請他修補。”
體态豐腴的老板聞言從案中擡起頭,暗暗将人打量一番,緩了聲問道:“是什麽樣的法器需要找宋師傅?可否容我打開一觀?”
對方伸出手,示意他請。
老板餘光瞧着,這人舉止猶如冰川清澗,雖穿着簡潔,但衣料和佩飾全都價值不菲,眉宇間氣質卓絕,鳳眸清冷,是個相貌矜貴又極其好看的男人。
老板低下頭,将錦袋打開了,裏面裝的是法器破裂後的碎片,雖然損壞嚴重,但也不至于粉碎。
他發現,裏面損壞的碎片已經修了一小部分,但因為手藝不好,細微之處粘合的不太到位,反而增大了修複難度。
他輕吸了口氣,問道:“這是何人修的?”
顧懷曲頓了頓:“是我。”
“……”老板想損人的話頓時噎在喉嚨裏,變得欲言又止。
老板一時無語。
因為在內行人看來,這種手法簡直就是瞎修一氣!分明不會修補還要硬來,現在好了,還要增加一個步驟,拆解重弄,不是多此一舉?
他瞧着對方冷冷肅肅的臉,話又咽回去了,什麽也沒說。捏起一枚碎片,細瞧過後,提醒道:“真的要找宋師傅?你這法器屬于極品,本就價格不菲,若是宋師傅出手,價錢恐怕還得再翻一倍,不是小數目。”
“無妨。”顧懷曲淡道,“只要價錢合理,能修複原狀,多少都可以。”
顧懷曲平日并不鋪張浪費,很少說這種奢侈話,但這法器珍貴難得,總不能就此放棄。
為了修複如初,多花些銀兩也是值得的。
……既然如此,那就好說了。
老板聞言答應得很痛快,讓顧懷曲先坐下喝茶稍等片刻,轉身去二樓找宋師傅商議。
顧懷曲在窗邊落了座,這個時辰,窗外的煙火早就停了,往來的路人漸漸稀少,花朝會也差不多結束了。他靜默的垂着眸,盞中熱氣暄騰,窗外偶爾有幾片花瓣飄零落下,蜷卷着從窗前飄過。
倒是讓郁承期趕巧了。
郁承期原來就是在街上碰碰運氣,誰知道顧懷曲就正好在窗戶邊坐着。
這麽明顯的位置,一眼就被他瞧見了。
他不動聲色走到門口時,那位宋師傅正好跟着老板下樓。
顧懷曲站起身,還沒開口,對方卻甚是目中無人。分明只是個修東西的師傅,見到客人卻傲氣得很,錦袋裏的東西看也不看,伸出五指,獅子大開口道:“這法器對我來說只是小意思,五千兩。”
“五千兩?”
顧懷曲眉頭一皺。
……無恥。
雖然他說了價錢不是問題,但這些銀子足夠五十戶普通百姓一年的吃喝了,這已經不是明碼标價,而是明目張膽的搶!
他眸色一沉,清清冷冷的臉上不怒而自威:“宋師傅,我不過想修一件法器,請您想清楚再開價。”
“五千兩,絕不二價。”
宋師傅擲地有聲。
一旁的老板也不言不語的看着。
顧懷曲不是好捏的軟柿子,眉間一厲,從乾坤囊裏掏出幾張銀票,拍在桌上。
“一千兩,一分不能再多!”
“嘶……”價格一砍就是幾千兩,宋師傅瞪眼睛瞧他,當即來氣!
“年輕人,我看你是修道之人,給你的價錢已經夠劃算了!你要是外地來的,不如在這将夜城裏打聽打聽!論煉器的本事,在下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絕對當得起這價格。”
“要是你覺得五千兩貴了,就去山海極巅找封瑜仙師,他本事比我高,動辄就是萬兩上下,找他去修你這法器,你看劃不劃算!”
對方趾高氣揚,竟還拿封瑜做說辭!
顧懷曲登時覺得他無禮,愠怒道:“你這是何意?封瑜仙尊至多替人煉器,從不做修器的生意,他取的材料單是成本便值千兩,折合下來自己根本分文不取。怎麽到你嘴裏就成了奸商?”
他不願與這種人置辨,不等對方開口,最後問道:“一千兩,你究竟要是不要?!”
“你——”
宋師傅被噎得說不出話,最後又氣笑了,面色難看地一甩袖:“年輕人,真當我缺你這幾兩銀子?鬧成這樣還做什麽生意?另謀高就去吧,誰要你這一千兩銀子!”
他當場就要将顧懷曲趕出去。
卻在此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晃了過來,猝不及防将他們打斷了,并且不客氣地伸向桌子,一把拿走了銀票。
嗓音磁性低沉,帶着熟悉的戲谑。
輕佻道:“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