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遇到了師姐

郁承期腦海被剛湧入的新奇知識灌滿了,一時竟忘了他與顧懷曲之間的僵持。

他想也不想,拿着那本香色糜豔的春.宮圖就回了山上。

來到讓清殿外時,今日讓清殿的結界不知怎麽了,格外嚴密,郁承期無法強入,沒辦法只能敲門。

“師尊!師尊??”

顧懷曲彼時剛醒不久,正腦仁脹痛。

聽見那混賬的聲音,頓時覺得更痛了,眼都沒睜一下,煩躁得不理他。

但郁承期今日不知怎麽回事,跟吃錯藥似的,好像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語氣昂然又緊迫。

“師尊?顧懷曲!開門!”

讓清殿的大門被敲得砰砰作響,幽靜中無比震耳,惹人厭煩,持續了好久也不見停,令人無法忽視。

顧懷曲氣極了。

“借刀殺人”的戲碼剛過去不久,這混賬不知又想耍什麽把戲,他一點也不想見郁承期,可忍了許久,最終實在受不了了。

原本漆黑的讓清殿終于亮起燭光,燈亮了,窗戶透出明亮暖橙的光線。

伴随咯吱一聲,殿門猛然被打開,帶起無可容忍的怒氣。

“你還來幹什麽?!”

眼不瞎的都看得出,讓清仙尊此時已然被惹惱了。

他站在門內,冷眉倒豎眼眸厲怒,發絲與衣袍稍有散亂,但依然氣質凜冽,怒喝聲幾乎是劈頭蓋臉的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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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換做平時,郁承期早該火氣上漲,嘲諷地蹦出一連串“吼什麽吼”“又給你臉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之類的話。

但今日不同。

他因為迫切,竟毫不在意顧懷曲的态度,見顧懷曲出來,他立馬将手裏的書打開舉到對方面前,臉上新奇的神情,竟令人有種年少時見到好東西莽莽撞撞急于和人分享的奇妙與雀躍感——

如果那不是春.宮.圖的話。

“師尊,你看!!”

——顧仙師腦海嗡地一聲。

肮髒龌龊的畫面驟然挨他很近,顧懷曲只覺得自己視野被什麽髒東西猛地沖擊了一下,眼眸色變,臉上登時青白交替。

滿腔火氣猛然上湧,又被什麽堵塞住,噎得不上不下胸口生疼。

顧懷曲氣得連手指尖都在顫抖,一時找不到聲音,只聽到自己從喉中冒出一句話,帶着前所未有的驚慌與暴怒,怒氣不可抑制的罵出來——

“滾啊!!!”

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奪過那本書猛地怒甩出去!

緊接着砰地一聲,狠狠将殿門摔上!

郁承期被春.宮畫砸了一臉。

鼻子險些流血了。

他怔在殿外。

像一腔熱火被潑了盆冰水,可憐得冒煙了。

門內寂靜非常,沒再傳出絲毫動靜。

半晌,他臉色陰沉下來,極是不悅。

堂堂帝尊因為感到受了誤解,覺得非常恨怒又委屈。

別管他在看了圖畫之後想不想幹顧懷曲,但至少在方才那一刻——就只是那一刻之中——他是真沒別的想法,單純覺得驚奇好玩,想第一時間拿給顧懷曲看看而已。

更何況,這種事連他都不知道,冰清玉潔的讓清仙尊肯定也不知道,一起看又一眼怎麽了?犯得着發脾氣?

嗤。

神經病。

死了算了!

……

翌日。

郁承期正在寝居外的庭院裏練習基礎陣法。

便看到小師妹往這座院子裏進進出出,來回跑了三五趟,一會兒端盆,一會兒端水,不知道的還以為誰養了個丫鬟。

“黃字號”是弟子們的寝居處,有男女別院之分,這丫頭沒完沒了的跑進來,總歸不合适。

郁承期起初沒管,過了會兒,楚也出來了。

楚也懶洋洋地還沒梳洗,看到小師妹,先是愣了下,随即活絡活絡筋骨,打着剛睡醒的哈欠:“玥兒,別瞎忙了,有功夫替師兄也打盆水來。”

宋玥兒從他面前不遠處路過,端着熱騰騰的早膳,嫌棄地瞪了一眼,腳步不停,又進了韓城的房間。

郁承期嗤笑,也不禁問了:“這丫頭幹什麽?大清早的端水端飯,打算給韓城當老媽子了?”

楚也繼續打哈欠,神色惺忪,一身衣裳睡得松松垮垮也沒換,擡起胳膊抻着懶腰道:“哎……大師兄近來不是心情不佳嘛,有什麽奇怪的。”

韓城因為前幾日輸了比武,心緒沉郁,郁承期每次見面都看到他面色沉得像結了霜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有多大仇呢。

韓城原本打算就此閉關修煉,但小師妹好勸歹勸,一直安慰阻攔,到現在還在替韓城忙前忙後,試圖讓對方打消念頭。

郁承期就不明白了。

這有什麽值得心情不佳的?就因為輸了場比武,至于沉郁到現在?争強好勝也有個限度吧。

楚也在外頭舒展了會兒筋骨,沒多久,又覺得自己沒睡飽,打算轉頭回屋再睡一覺。

也不知昨晚幹什麽去了。

外面就剩下郁承期了。

片刻,宋玥兒像是記起什麽事,忽然匆匆從韓城房裏出來,手裏拿着幾本古書,視線一掃,定在庭院裏唯一的一人身上。

“郁師兄,有空嗎?幫忙把這些送到宗主那裏呗?”

宋玥兒走過來,不等他答話,直接将書塞到他手裏了。

郁承期乜了她一眼,“你自己怎麽不去?”

宋玥兒朝他吐舌頭,“我還有事呢,記得早點送過去,宗主要用的。”

她推脫完任務,趕緊又轉頭回了韓城的房間,生怕被喊住似的。

郁承期懶得跟她計較,慢悠悠地收了手裏的劍,朝外走。

他去的時候,趕得不巧。

淩肅殿的殿門大敞着,三兩個長老和宗主江應峰正坐在一起,邊喝茶,邊說魔界的壞話,被郁承期聽了個正着。

幾人聊道——

“魔界近年越來越猖狂了,上次在論劍峰啊,那個太息君還跟我炫耀他新煉的法器,說是随手一揮就能炸了一座峰頭!嗤,真是病得不輕!”

“害,這有什麽的,魔界那個丹宗老頭子還跟我吹胡子瞪眼,說不服氣我八大仙師的威名,要跟我私下比劃比劃呢!”

“嗬!還有這事?”

那長老甚是不服氣,“哼!也就嘴上逞能罷了,耀武揚威,看看他們到時候哪個敢進我仙界的大門?!”

郁承期:……

就好像你敢進魔界一樣?

幾個半截入土的長老七嘴八舌,吹得還挺歡暢,郁承期暗自輕嗤了聲,聽不下去了,正要走進去,忽聽宗主江應峰撚着胡須嘆了聲氣:

“唉,魔界近來愈發不守規矩,倒是實話,保不齊哪日蹦出個魔頭,兩界又要恩怨不休。麻煩啊……也辛苦了小曲,要擔此重任。”

“……”

江應峰話中毫無避諱。

顯然,這群人早就知道了顧懷曲的身份,不僅如此,他們也和顧懷曲一樣,認為仙主與生俱來就該與魔頭為敵。

雖然猜到如此,郁承期仍然面露幾分譏諷。

其餘長老點頭應和。

江應峰端起熱燙的茶盞,吹了吹,刮着茶水上的浮沫,感慨似的說了句:“人各有命罷……但願他往後争氣些,若是再有之前那樣的事,旁人要說他不堪大用,我們也無從替他辯解了。”

……之前什麽事?

郁承期想等一個結論,可殿內幾人俱是沒提,過了片刻就轉移了話題,聊起別的瑣事。

他只得裝作一切都沒聽見,敲了敲門,将書送進去,而後恭敬告退了。

……

這日晚上,郁承期突然下了山。

通常弟子下山是需要向師尊禀報的,但郁承期逆徒一個,向來我行我素,仗着顧懷曲不敢拿他如何,一消失就是好幾天。

再回來的時候,正趕上壞天氣,他碰巧在上山的路上遇見了魏雪輕。

彼時天際正下着暴雨,雷聲轟轟,整片山海極巅陰霧蒙蒙,像被籠了濃濃一層暗紗,雨點噼裏啪啦如豆大,砸得石階水珠飛濺。

那是上山途中的必經之路,當時光線太昏沉,傘面又擋了幾分視線,導致郁承期走到近處才認出對方。

他看到魏雪輕正扶着腿坐在石階上,頭頂勉強着個避雨的結界。

郁承期走了過去:“魏師姐?你怎麽在這裏?”

視野裏突然出現一雙暗金紋黑靴。

魏雪輕愣了下,擡起頭見到是他,說道:“承期?”

“我替師尊去采藥的時候,傷到了腳……走不動了。”

她聲音本就輕柔,四周暴雨滂沱,聽來更顯幾分低軟模糊。

“這樣啊。”郁承期見她臉色蒼白,也不能将她丢在這裏不管。

他聲線低沉清朗,手中的傘柄略一傾斜,半面遮在她頭上,自然道:“那師姐起來吧,我扶你回去。”

他對魏雪輕伸出一只手。

手掌骨節分明,幹淨而寬厚。

魏雪輕眸中微動,遲疑了下,卻沒有動。

她略微低下頭,唇色疼得有些泛白,在雨幕中呈現出一絲難掩的柔弱,低聲道:“可是我起不來了。”

“承期……你能背我嗎?”

“……”

盡管她嗓音很輕,但郁承期還是聽清了。

他愣了下,但也就只是那麽一下而已。

随即蹲下身,眸子裏好似清澈深邃,毫無介懷,對她笑了笑,應道:“好啊。”

這有什麽?既然是對他心懷傾慕的魏師姐說的,要求又不過分,他當然會盡可能的滿足。

郁承期背着她上了山。

天際烏雲黑沉壓頂,已經分不清白晝還是黑夜,耳畔滾雷轟鳴,雨水瘋狂澆打着樹葉。

魏雪輕纖瘦的身子伏在他背上,替他撐着傘。

上山的路并不算遠,好在這場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雨勢很快就漸漸小了。

魏雪輕的乾坤囊裏還裝着替無澤長老采的藥材。

快走到宗門口的時候,她心中惦念不下,又低聲對郁承期道:“承期,可否先去一趟無澤殿?師尊原本交托了我任務,讓我今日就送去,此物珍貴,我不敢耽擱……”

魏雪輕身輕體瘦,郁承期也沒覺得累,何況背都背了,再多走幾步也沒有什麽,順便還能将她送到無澤長老那去療傷,于是一口答應下來。

魏雪輕低聲對他答謝:“多謝你。”

到了無澤殿,郁承期發現殿裏不止是無澤長老,竟還有幾位師長聚在這裏。

尚不等他将魏雪輕放下,便感受到一道目光凜冽微愠,一如既往的熟悉,落在身上有如銳利寒錐,讓他為之一頓。

一轉頭,就和不遠處顧懷曲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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