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殺人了
茶是濃茶,加上村莊裏的茶葉與宗中的味道相差甚遠,顧懷曲小抿了一口,也沒懷疑味道不對。
這時一旁的中年男人又開始搭話了,他面露贊賞,對郁承期道:“這位仙君好生勤快!我前些日就注意到你了,生得這麽俊,手腳利落又會幹活,我若是個姑娘,定然也瞧上你了!”
郁承期渾不在意地挑了挑眉。
手腳勤快利落、會幹活,那是相比較那幾個嬌生慣養的少爺小姐而言。
與他們一比,自己的确很會幹活。但他這些天其實根本也沒做什麽,只是他覺得稀松常見的那些事,放在一個“仙君”身上,顯得有些與衆不同而已。
他也不遮掩,喝了些酒後的眼眸有幾分慵懶,隐約透着狹促,淡笑道:“那是因為我出身不好,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罷了。若是牽線搭橋,想讓自己女兒過上好日子,還是應該找他們幾個。”
他有意使壞,說着,視線漫不經心的落在楚也身上,示意那中年人道:“喏,嵌雲城楚家的大公子,家裏經商百年,家底豐厚,仙界四十六城都可見着他家的商號呢。”
“他呀,為人又細心體貼,最會逗女子開心啦,村裏的姑娘們要嫁給他才不虧。”
他又将視線一轉:“還有那個,百年世族家的大少爺,家主就他這一個獨苗。性情穩重,又有錢,将來要是姑娘嫁了他,手中的家産絕不會少。”
那中年男人正微微愣住,又見郁承期手指往另一邊一指:“還有那兩個小的,別看眼睛有殘疾,但憑他倆的修為可比旁人耳聰目明好幾倍,家裏也是高門大戶……”
“诶、這個等等!”
中年男人趕忙打斷他,面色複雜,壓着聲音道:“仙君說笑了吧?那兩個小仙君才多大!我村裏的姑娘年紀輕輕,還不至于如此急色……”
“哦,也是。”郁承期聞言露出遺憾的神色,思忖片刻,又道,“但定個娃娃親總可以……”
“郁承期!”
在旁聽了半晌的顧懷曲無可忍受。
給小師弟訂娃娃親是什麽混賬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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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厲目一道橫過去,冷道:“死了十六房妻妾,還好意思替人說媒?閉嘴。”
“……”
嗤。
郁承期面色不虞。
中年男人見這白衣仙君好生兇悍,悻悻着不敢多言。
倒是楚也酒興正酣,只聽到了顧懷曲吼的那半截,哈哈笑了兩聲,手掌用力拍郁承期的肩膀,眉飛色舞道:“沒事沒事,不才十六房?如今也都空了,郁師弟還能再多添幾個!看上哪個好姑娘,盡管娶了就是!禮金絕少不了你的!”
郁承期臭不要臉的接茬,頗有些來者不拒,眯眸笑道:“好啊。”
村民集體默然了下,一陣舉杯賠笑。
“哈哈哈……”楚也放聲笑起來,酒勁上頭,大着舌頭繼續道,“我們郁師弟天資獨厚,還吃苦耐勞,想要什麽樣的姑娘娶不着?就算真死個十六房妻妾,也照樣粉蝶蜂擁!就說前段日子,他還背着一個姑娘……”
“楚也!”宋玥兒狠狠跺了他一腳,嫌他丢人。
宋玥兒力道十足,楚也險些骨折,立馬彈起來痛呼,頓時酒醒了一半!
宋玥兒覺得他醉成這樣丢臉極了,瞪他道:“快少說幾句,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四周氣氛再度活絡起來,村民們呵呵大笑,有婦人端着新切好的肉,滿滿一大盤子倒進鍋裏,滾水沸騰,熱切濃烈的氛圍中,又是一輪推杯換盞。
顧懷曲依然不愛說話,面色比起旁人稍顯冷淡,眉眼卻比平時溫和。
他吃得差不多了,只一邊聽着村民們說話,一邊默默飲茶。
郁承期餘光觀察着,等到一杯茶下肚的時候,瞧了瞧他的臉色,好像也沒多大變化,于是惡劣殷勤地又滿上了一杯。
結果這杯茶還半滴未沾,顧懷曲忽然一動不動了。
他臉色看起來一切如常,只垂眸盯着那杯茶。
郁承期心想……難道是嘗出不對勁了?
郁承期暫且按兵不動。
片刻,卻只聽砰地一聲!
衆人被吓了一跳,紛紛看過去,只見顧大仙師忽然腦袋一昏,倒在了桌上。
郁承期:“?”
他沉默半晌,略感異樣地反應過來。
……難怪滴酒不沾,原來他師尊是一杯倒?!
村民們沒見過酒量這麽差的人,還以為顧懷曲怎麽了,紛紛七嘴八舌的驚慌關切詢問。
“師尊他怎麽了?沒事吧?”周圍的弟子同樣感到驚詫。
“無事,喝多了而已。”郁承期敷衍地笑了笑。
正巧,他早就想走了,索性假模假樣地找借口遮掩了幾句,扶起顧懷曲,借着機會離了席。
他将顧懷曲帶回了屋裏。
到了屋中,郁承期老規矩将他往床上一丢,也不管,到一旁不知幹什麽去了。
顧懷曲腦中昏脹,暈暈乎乎的,但還不至于完全失去意識,他眉間蹙了蹙,扶着額頭剛要起來,面前一道陰影籠罩下來。只見郁承期已經脫了衣袍,只穿着亵衣,手掌忽然整個按住他的腦門,稍一用力,将剛擡起頭、要起身的顧懷曲按回了枕頭上。
“……”
方才還被誇贊“吃苦耐勞”的郁仙君,此刻正在他耳畔吟吟低笑:“徒兒那屋的床不舒服,太硌啦,師尊不介意徒兒跟您擠一擠吧?”
顧懷曲頭很暈,眼皮沉重,沒聽清他說什麽。
只是習慣性地皺了皺眉,感覺有什麽東西從背後箍住了他的腰。
他酒勁上頭,沒功夫去想那是什麽,沉沉地一閉眸,直接睡過去了……
郁承期心情不錯。
***
翌日清晨。
郁承期很早就出了門。
楚也正在屋外面擦劍,忽地聽到背後的門咯吱一聲劇烈作響,吓得一哆嗦,緊接着聽顧懷曲的聲音傳來,站在門口冷怒質問道:
“郁承期呢?!”
楚也懵了會,趕緊答:“出、出去了。”
随即他又注意到顧懷曲今日的着裝,愣道:“師尊,您……您穿這麽多,不熱嗎?”
顧懷曲沒理他,砰地一聲!
怒氣沖沖地又将門關上了。
“……”
楚也連個屁都沒敢放。
彼時。
郁承期正在不知名的街上,狀似游手好閑的晃蕩。
——他遇到了一件事,要從前些日說起。
那天他在茶館裏飲茶,無意中注意到了兩個人。
那兩人當時就坐在他隔壁那間,隔斷是半镂空的,其中一個看着不像當地人,估摸年逾四十了,大腹便便,相貌油膩,一身金銀玉綴,光是拇指上的玉扳指就價值不菲,模樣趾高氣揚,生怕別人瞧不出他有錢似的。
想必不是豪門貴戶,好歹也富甲一方。
另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似乎是當地的村民。
倆人是來談生意的,那中年富戶一開口,口音果然不是這村子裏的,你來我往,說的都是些生意場上的話。
郁承期起初也沒在意,但茶館裏人太少了,那兩人坐得又不遠,談話內容就全進了他耳朵裏。
大概內容,就是那中年富戶要買一塊玉,他們全程聊天時謹慎得很。
不過按理說,交易玉品,怎麽說也該提一提玉料的品質和來源,可奇怪的是他們只談了價錢,其他絲毫不關心。
直到那個村民将玉拿出來——
頓時,郁承期感覺到一股熟悉又怪異的氣息。
他将視線投過去。
那玉是血紅色的,拇指大小,形狀并沒有經過細致雕琢,也不知其中蘊藏着什麽,像是有中難言的引力。
旁人毫無感覺,他卻輕易能察覺到,就好像,那上面隐隐約約與他有着什麽聯系……
不,是很明顯的聯系!
郁承期心中生疑,記住了這兩人。
而今天,就是他們正式交易的日子。
他遠遠綴在那中年富戶後面,眼看着那人拐入一處暗巷。
這麽闊的有錢人,出門做交易,連幾個打手都不帶?遮遮掩掩的,果然不是什麽正經買賣。
厚顏無恥如郁承期,這麽想着,他便理所當然的上前,劈手從那兩人手中搶走了玉!
這塊血玉果然不簡單。
入手滾燙,細看之下紋路很像活絡的血絲……是魔族的氣息。
郁承期頓時面色陰沉。
“你是何人?!!”
村民被奪了玉,大喝一聲,警惕地步步後退,手伸向懷裏像是要掏東西。
不等他掏出來,郁承期一道視線瞥過來,未及對方看清,眼前黑影一晃,只聽噗嚓一聲銳器刺入肉.體的悶響,那村民登時眼珠暴瞪,喉嚨裏傳出嘶啞劇痛地嚎叫。
鮮血濺滿了牆壁,好似一道炸開的血色潑墨。
“啊!你、你——”那富戶見狀雙腿劇烈發抖,牙齒都在打顫,瞪着眼睛想跑,腿僵了,“救……救……”
他想喊救命,卻喊不出來。
郁承期面無表情,眉間籠着駭人的陰鸷,眸子像兩柄寒勾盯着他。
暗巷裏狹窄昏沉,濃郁的血腥味散開,那富戶吓得當場跌坐在地上,被壓抑得無法呼吸,哆哆嗦嗦的不敢喘氣。
郁承期垂眸睨着,攤開掌心。
低沉慵懶地問他:“這玉是幹什麽用的?”
富戶胸腔壓抑,滿臉憋成了紫茄子色,滿眼恐懼,肥碩的身軀顫巍巍地往後蹭,“我不不不、不不……不知道……”
分明沒有任何表情,那男人身上的戾氣卻如層層毒霧一般,令人窒息。他眸中冷漠得駭人,歪了歪頭,“不知道?”
“十、十五日子時,要去玲、玲珑軒……”
他緩緩地走近,“還有呢?”
“還、還還……”
富戶抖得像個不會說話的結巴,雙眼驚懼大腦一片空白,不等他說完,一道血色驟然從眼前掠過!
又是一聲血肉刺穿的聲響。
伴随着嘶啞痛喊,暗巷中嘩地濺開血跡。
兩具屍體死不瞑目,陳橫在巷子裏。
郁承期根本沒心情聽他磨叽,神色漠然不耐,将匕首□□,甩了甩上面的血,收回鞘中,從暗巷走了出去。
十五日子時,玲珑軒。
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這塊血玉只是個暗號,而背後真正的目的并沒那麽簡單,無論是什麽,都意味着對魔族的偷竊、背叛、陰謀……諸如此類。
嗤……
郁承期面色陰翳。
——真是活該被他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