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仙界有魔獸?(二更)
好個顧懷曲,真是讓郁承期有些意外。
堂堂讓清仙尊,什麽時候也學會走為上計了?難道還真怕他當場上了他,所以趁機逃跑了?
居然被擺了一道,郁承期簡直好氣又好笑。
可安逾和安策呢?
顧懷曲方才那麽緊張他們兩個,莫非是裝出來的麽?表面上那麽放心不下這兩個小徒弟,實則說走就走,幹脆利落,直接抛下兩個小孩子不管了,這可不像顧大仙師的一貫作風。
郁承期眯了眯眸,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他了。
……
翌日一早,韓城等人先行離開。
既然都走了,郁承期索性也敞開手腳,傳了個消息,将賀輕侯叫過來。
仙界不是想進就能進的,中間需要很大一番周折,直到十五日當天,賀輕侯才堪堪趕到。當晚子時,兩人改換樣貌,去了玲珑軒。
這村莊不大,玲珑軒是此地為數不多的玉器店之一,因為當地多是勤樸勞作的村民,可想而知,生意并不紅火。
那塊血玉既然關系到仙魔兩界,說明這裏肯定不止賣玉器那麽簡單。
果不其然,郁承期憑着那塊血玉,被門口的店家引入了地下,賀輕侯扮做随從,也跟着進來了。
順着盤旋的木梯而下,玲珑軒的下面是一座拍賣場。
——難道事情倒也沒太複雜?
郁承期還以為牽涉到仙魔兩界,好歹也得層層驗證一番身份呢,沒想到進來得這麽輕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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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燈火幽明,壁頂過低,雖然場地寬敞,卻有種說不上來的陰沉壓抑。他們來的時候,坐席已經快坐滿了,為數不多,也就二十餘人。
賀輕侯開口慣是矯怪,低聲道:“哎呀呀,這地方好怪,尊上,您感覺着了麽?此地有魔氣。”
郁承期自然能感覺到。
但他想不到這股魔氣是從哪來。
魔界的東西,無論是法器、靈材、寶物,甚至是人,對于道法殊途的仙族來說好像都沒什麽用,有什麽值得拍賣的?買回去幹什麽?
純粹圖個新鮮,供着嗎?
拍賣場中的人數不多,想必拍賣品也沒幾樣。
但很快郁承期就發現,豈止是沒幾樣,而是根本就只有一樣——
當巨大的鐵籠推進來的時候,鐵輪壓地的聲音隆隆作響,沉重如悶雷,一股難言的魔氣從中擴散而出,黑布遮擋下,傳出一聲銳厲的獸吼。
郁承期頓時覺出不對。
鐵籠被推到臺上正中央,黑布猛地被扯下!
籠中之物形态猙獰,撞籠咆哮。
四周傳來驚嘆聲,衆人紛紛低聲交頭接耳。
郁承期也驚着了,怎麽也沒想到——
被困在籠中的竟是魔獸!
是本該沉睡在地下,無法蘇醒的魔獸!!
他眸色微變,倏地眼眸一轉,冷然朝身旁的賀輕侯看去。
魔獸上一次複蘇,還是三年前。
當時為了将他這個帝尊接回魔宮,魔界等人故意喚醒了魔獸,以此禍亂仙界,掩人耳目。
那次的始作俑者,除了他,只有魔界那幾個為數不多的大人物知曉。
因此複蘇魔獸的兩種辦法,知道的人也寥寥無幾。
其一是需要特殊的陣法,輔以帝尊之血,強行喚醒魔獸,但這種方法有種弊端,就是最多只能将魔獸叫醒,卻無法讓它們聽話。
其二,是讓帝尊血脈的靈力完全恢複至鼎盛,心念一動,便可使萬獸跪伏,肆意操縱。
總而言之,任何一頭魔獸的蘇醒,都離不開郁承期這個帝尊血脈。就譬如三年前那場禍亂發生時,郁承期根本未修魔道,只能割自己的血灌入陣中,才得以讓魔獸醒過來。
如今也是一樣。
他修為靈力都沒恢複,此事當然不可能是他做的。那麽除了三年前與他共謀的賀輕侯以外,還能有誰?
賀輕侯見到他眸中的威壓,險些當場委屈地跪下!
他嘤嘤啼啼道:“尊上明察呀,這可與屬下無關!”
郁承期冷着臉懶得理他。
管他有關無關,眼下他只想知道,像這樣的魔獸究竟還有多少?
魔獸如同兵卒,一頭魔獸便頂雄兵十人,有魔獸的地方就象征着争亂。
當年世人只知經棠修為如瘋魔,憑借一己之力鎮壓魔界獸群,從此號召天下魔獸,卻鮮有人知,經棠野心勃勃,想要的不止于此。他背着衆人,貪婪偏執地将咒紋刻入骨血裏,從此讓這些魔獸世世代代,再也無法掙脫被驅使的命運。
這世上極少有人知道魔獸的蘇醒,與帝尊血脈有必然的聯系,卻都知道有魔獸的地方,必定有魔族操縱。
郁承期還真是好奇了。
這背後的究竟是什麽人?
既知道魔獸與帝尊的聯系,又知道喚醒魔獸的方法,還知道那道覺醒陣法如何繪制,甚至還弄到了他的血?
可真是了不得啊……
饒是賀輕侯見過不少世面,見郁承期那雙幽沉沉的眸裏勾出冷笑,都不覺脊骨一涼,下意識的想拿扇子,摸到腰間又想起來不能暴露身份,怯怯地拿衣袖遮了遮臉。
郁承期很有耐性。
一直到拍賣結束也沒有動作。
他沒打草驚蛇,出了玲珑軒後,便和賀輕侯進入酒樓,找了間兩旁無人的包廂,暗中商談。
“尊上,這真的不關我的事呀。”賀輕侯關上門便開始解釋,端得是欲哭無淚,掐着嗓音,無辜至極。
“當年喚醒魔獸時,割血是您自己親力親為的,屬下連您的身都沒近。您仔細想想,這三年之中,屬下待您如何?可曾讓您受過傷?更不曾取過您的血呀!”
“這要真是屬下做的,屬下一得到您傳喚的消息,早就卷鋪蓋跑路了,還跟您來這玲珑軒做什麽?不是自掘墳墓嗎?”
他唰地一開扇子,掩着下半張臉,幽幽凄凄地繼續:
“屬下又不傻,豈會把罪證暴露得這麽明顯,自讨苦吃?依屬下來看,定是哪個妖精瞧屬下不順眼,嫉妒屬下與尊上親近,故意栽贓陷害!如此一來,那人便可趁機上位,俘獲尊上的芳心。尊上,您身懷慧眼,可千萬明察,還屬下一個公道呀!”
“……”
郁承期坐下喝口茶的功夫,賀輕侯已經獨自上演了一出“深宮怨”。
單論相貌,賀輕候算是上乘的,額前烏發微垂,一襲重紫華袍,面敷脂粉,眼尾刻意勾勒出柔弱,唯獨身姿高大挺拔,與之極度不符,因此總是讓那副楚楚可憐裏,多了幾分故作姿态、半真半假的意味。
郁承期不想理他,只道:“賀輕侯。”
“屬下在。”
“我問你,當年喚醒魔獸的陣法,你是從何得來的?”
“是經棠帝尊留下的。”賀輕侯想也不想地答。
“帝尊血脈初時孕育的時間需要很久,中途極可能發生變故。經棠帝尊當年早就替您想到了,猜想您修行中難免走岔了路,于是留下那道陣法,為的就是怕您靈力不足,救您于水火之中。”
“我賀家代代為帝尊效力,自然知道那道陣法。”
郁承期道:“你确定用我血液開啓陣法的人,不是你?”
賀輕侯眉毛微蹙,委屈道:“屬下都說了不是。”
“那除你以外,還有何人知道這道陣法?”
“這屬下就不知了,經棠帝尊心思難測,當年都給了誰,屬下也不清楚。”
郁承期瞥向他。
賀輕侯神情更加可憐了:“真的不清楚呀。”
“……”
郁承期索性沒再繼續問,眸底幽沉莫測。
賀輕侯又道:“對方居心叵測,喚醒魔獸,無非是為了引起仙界的注意。您看方才拍賣場中的那些人,淨是些闊綽的小人物,區區百姓,不知輕重。一旦發酵起來,私下豢養魔獸的人越來越多,被上頭發現了,必定引起兩界争端。”
“到時仙界那些老頭子,斷會以為這是個陰謀呢!倘若怪罪下來,魔界又無人認賬,到最後還不是要引兵動戈的打一架?”
他裏裏外外分析了個透徹,自顧自地搖扇嘆息,“啧啧啧……真是好手段呀。”
說到底,對方就是為了讓兩界矛盾愈演愈烈,雪上加霜。
仙魔兩界的仇恨已經足夠深了,這樣還嫌不夠,究竟是誰這麽無聊?
身為魔界之主,郁承期當的一點也不稱職。
他冷笑了聲,渾不在意,只說了句“無趣”。
雪上加霜就雪上加霜,說到底又不關他的事。
仙魔兩界的誤會還差這一點嗎?
大不了就真的動兵打一架,到時正好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
郁承期與某些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毫無正義感,血脈又不是他選的,憑什麽叫他承擔責任?發戰就發戰,就算魔界都死光了他也不心疼。
但,盡管人命低賤,這口氣不能白咽。
他吩咐賀輕侯回去徹查此事。
賀輕侯一口答應下來,道:“此事就交給屬下吧。仙界之內的魔獸,一頭也不能留,否則一旦被人發現,世人就該猜到尊上的存在了,到時兩界舊怨重燃,必定鬧出亂子,而您的靈力又沒恢複,他們定會趁虛而入,這可不行……”
郁承期不想聽廢話,打斷道:“還有一事。”
他語氣慵懶冷淡,指尖捏着精巧的茶盞,并非疑問,而是篤定道:“當初仙界魔獸暴.亂,你們之所以能接應得那麽迅速,定是在山海極巅安插了內鬼吧。”
“是誰?”
賀輕侯一頓。
思忖了片刻,讷讷道:“這,屬下……”
“怎麽,你連這也不知?”郁承期面露譏諷。
虧他還是魔宮左使,說什麽世代為帝尊的肱骨心腹,整日頂着賀家的名號晃蕩,結果一問三不知,簡直丢人!
見他這态度,賀輕侯又不樂意了,佯怒道:“尊上,您也要講道理呀!當初我們為了籌謀魔獸蘇醒,可是絞盡了腦汁,最後事情定下來,我等各司其職。內不內鬼,那是其他頭領安排的,不歸屬下負責!”
郁承期眯眸冷嗤:“那你倒是去查啊。”
賀輕侯用扇子掩面,又柔弱起來,嗔道:“查是可以,但此事牽涉到其他頭領手中的暗線,萬一被發現了,尊上……您要替人家出頭呀~”
“……”
郁承期沒理他。
賀輕侯讨了個沒趣,于是改口噓寒問暖,坐下來道:“人家說笑的,尊上,您這些日如何了?在山海極巅過得可還順意?”
郁承期懶懶瞥他一眼。
“你說呢?”
賀輕侯掩面而笑,答道:“想來是好不到哪去。讓清仙尊為人清高做作,鐵面無情,也就只有尊上這般寬宏大量的人忍得下去,換做屬下啊,早就夜夜噩夢,惡心透頂了。”
他提議:“不如這樣吧,屬下帶您去散散心,正巧我聽聞将夜城有個好去處,尊上可要同往麽?”
郁承期道:“本尊吩咐你的事,你倒是一點也不心急。”
賀輕侯忙答:“怎會呢?如此大事,屬下立馬就讓手下的人去查,但查歸查,并不影響屬下陪您消遣呀。”
郁承期唇角不以為意的微扯,似有輕嘲。
燭火與月色下,他面龐跋扈而浪蕩,墨黑的衣袍如有流金淌動,垂眸将手中的杯盞放下了。
當真分毫也不緊張這件事關魔界秘密的陰謀,站起身,緩緩應了句:
“好啊,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