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本尊在撩他

往往他說這種話的時候,是不允許顧懷曲拒絕的。

天色近暗時,郁承期拖着顧懷曲出了山門,禦劍向南而行。為了能和顧懷曲共乘一劍,他還特意禁锢了顧懷曲的靈力。

“……松手!”

顧懷曲使不出法力,惱怒不已,不肯安分。

郁承期站在他身後,勉強維持住劍身的平衡,依舊被掙得搖搖晃晃,整個長劍晃蕩不穩的在高空中騰雲飛行,再多晃幾下就該翻了。

看起來相當危險。

可郁承期難得脾氣好,竟也不惱。

他反而将攥着顧懷曲肩膀的手稍一使勁,把人調轉過來面對着面,手臂緊攬在對方腰上,眼眸漆黑幽亮地瞧着他,低笑道:

“再動就要掉下去啦,師尊真的不怕?怕的話就抱緊我呀。”

“……”

顧懷曲眉角微抽,竟哽住了。

好在夜色已深,天邊的光線幾近于無,只有幾點微微閃耀的星子。顧仙師抿緊唇,眉間隐隐皺出溝壑,不說話了。

他墨色青絲與衣擺飄蕩翻飛,一身嶄新的銀月流光袍,将襯得人愈發清冷,清瘦颀長的身形逆着背後一輪狡黠圓濃的月光,羞惱之色不甚分明。

飛花城的中秋夜景果然極好。

花燈高懸滿城,萬戶與月同圓。

郁承期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暢快,他從沒像現在這樣,牽着顧懷曲的手腕走在城中最熱鬧的街市上,沒有所謂的師徒之別,悠哉悠哉,閑縱放肆,一時新鮮極了。

Advertisement

顧懷曲與他不同,只覺得羞于見人,站在原地不肯挪動,低沉惱道:“郁承期……!”

郁承期卻自顧自地想起來:“啊,對了!”

街市上燈火橙紅,人潮擁擠,郁承期不知忽然想到了什麽,突然拽着他擠到街邊的小攤子旁,也沒細看,直接丢了塊碎銀,取走一只奇醜無比的花臉面具。

而後笑嘻嘻地轉過身,将面具扣在顧仙師臉上。

“師尊是仙界的大人物,就這麽随随便便和弟子在街上亂逛,叫人看去了可怎麽辦啊?師尊都這麽大的人啦,怎麽這點事都不懂,還要徒兒教給你。”

……顧懷曲竟無言以對。

天邊升起灼眼的光,煙火砰砰炸開,碎成五彩缤紛的花火。

郁承期在喧鬧的煙火與人聲中提高了嗓音,墨眸被映成流光溢彩的色澤,眯眸朝他笑:“師尊喜歡什麽,徒兒帶你去買好不好?”

“……”

街邊一間間的商鋪鱗次栉比,燈火通明。

顧懷曲無從反抗,被拖了進去。

郁承期買了一大堆的貴重玩意,包括一些奇奇怪怪的玲珑墜、白玉冠、天乾墨硯……

将乾坤囊塞得滿滿當當,美其名曰送給顧懷曲,順道還在街邊猜了燈謎,贏來的花燈一股腦全都塞到他懷裏。

顧仙師看得直蹙眉。

……實則他一樣也不需要,純粹是這混賬東西覺得他需要。

等到郁承期盡興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兩人還沒用過飯,郁承期便又帶着顧懷曲進了一家酒樓。

小二領着他們徑直上了二層。

樓上沒有普通的窗,而是整面外擴的觀景臺。這個時辰,酒樓內的客人依然很多,郁承期要了最好的位置,倚着朱漆木欄,可見頭頂的飛檐翹角,與那一輪盛明皎皎的圓月。

擡眼是流光恣意,低頭便是滿市喧嚣。

酒樓內有些吵,但氣氛很好。

郁承期喜歡這種塵世煙火的味道,但對面的顧懷曲顯然不願配合他。

醜醜的花臉面具被擱在一邊,顧懷曲嘴唇弧度冷淡,一副冷漠不采的樣子,只看着外面的風景。

郁承期猜測,他這位清冷喜靜的師尊一定是嫌吵了。

但那又如何?

郁承期低低嗤笑了聲,他才不管顧懷曲呢,總之他自己覺得開心就夠了。

等到菜譜一上,他大方的點了幾盤菜。

郁承期對飲食沒什麽特別的喜好,那麽多年,唯獨是對顧懷曲偏好的東西印象最深,因此随手點的幾道,也都是顧懷曲愛吃的。

點好了菜,他瞥向顧懷曲,見對方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郁承期又覺得不悅了。

他起身走到對面,直接緊挨着顧懷曲坐下來。

顧仙師身側一沉,恍惚有種被狗使勁拱了的錯覺,惱道:“幹什麽?滾。”

郁承期渾不在意地嗤笑:“兇什麽?”

郁承期今日是真的心情很好,好得不得了。

他跟任何一個人在一起時,都沒有這麽心情暢快過。

郁承期生來沒有爹娘,從小渾渾噩噩的在市井裏過活,他知道自己所見過什麽,所感過什麽,最爛最惡的東西都入過他的眼,自己也被腐壞了骨子,像他這種人,不可能有良心。

在他眼裏,世人都一樣。

誰也不願看他,他眼裏也容不下誰。

自從他兒時有記憶開始,最能牽動他喜怒的,也就顧懷曲這麽一個人。

與顧懷曲闊別三年,終于在今日,他又徹底找回那種忍不住想靠近顧懷曲、無休無止地對顧懷曲好的感覺。

興許是因為恨因愛起,所以他對顧懷曲的愛恨并不沖突。

就算恨他又怎麽了?

恨就不能喜歡了嗎?

郁承期已經摒棄了做人的念頭。

臭不要臉地這麽想着,視線倏忽一瞥,黏在顧懷曲臉上。

顧仙師被那股黏黏膩膩的視線看得一陣別扭,愈加不自在,轉過頭瞪他:“幹什麽這麽看——”

話沒說完,一只手忽地輕捏住了他的下巴。

郁承期實屬不由自主,沒有忍住,也沒打算忍。

好看的薄唇湊上去,氣息溫熱蠻橫,猝不及防,重重在股回去嘴唇上印了個濕熱的吻。

顧懷曲怎麽也沒料到這一招。

眸中驀地一震,登時僵住了。

顧懷曲唇上很軟,跟之前嘗到的一樣,有種淡淡的甜。郁承期想入非非,但沒有感受多久,他忽覺胸口一痛,猛地被推開!

郁承期也不惱,舔了舔唇,朝他笑。

擡眼就看見顧懷曲整個人猶如蒸熟了一般,面頰徒然燙紅,眸中又厲又怒,難以置信極了,随之騰起一股怒騰騰的殺氣。

顧懷曲覺得他簡直是在發瘋!!

四周的人太多了。

酒樓內嘈雜的人聲變成了一根根銀針,刺得顧懷曲如芒在背。

他不敢去看旁人,心髒快要撞破一般劇烈搏動,第一次覺得如此丢臉。巨大的羞恥感籠罩下來,他面紅耳赤,滿眼羞怒狠厲。

顧懷曲想走,可肩上被一只手掌用力按着,起不了身。

他回過頭,羞赧低罵道:“還不放開!混賬東西……你活膩了?!!”

郁承期還沒回味夠,極是愉悅地偏頭瞧他,低劣嗤笑道:“怎麽啦?親你就親你,難道還要挑日子?”

随即他看着顧懷曲那張紅透的臉,又湊近些:“師尊覺得害羞了?”

“你……”顧懷曲正欲發怒,眼前卻倏地一黑!

郁承期忽然招欠,大張旗鼓地脫下外袍,猛地往顧懷曲頭上一蒙,掩耳盜鈴一般,将堂堂顧仙師的腦袋裹成了包子,借勢擋住旁人的視線——只要把頭裹住,就沒人能瞧見顧仙師的臉了!

顧懷曲在一片漆黑中聽見男人無恥地笑聲:“哈哈哈哈……師尊你瞧,這樣是不是好多啦??”

顧懷曲氣血上湧,胸膛頓時劇烈起伏!

但這還不算完!

正當他殺氣四溢地将外袍扯下來,打算将這孽畜撕個粉碎時,恢複視線的瞬間,卻對上那張俊美戲谑的臉。那混賬東西正懶洋洋地撐着頭看他,回味無窮般的舔着唇角,低低發笑:“師尊好甜呀,這盤松鼠桂魚原本那麽甜,如今嘗起來,竟都沒味道了……”

這個混賬……

真是……真是瘋了!!

顧懷曲眸中驚怒異樣,竟被氣得渾無理智,狠咬着唇,驀地起身。

伴随一聲轟然巨響!!

酒桌猛地被掀翻,茶壺瓷杯摔得兇狠稀碎,滿地狼藉。

顧懷曲從面龐到脖子根一路緋紅,赧然閉上眸深深吸氣,一副極其少見的神情,連郁承期都被他的反應驚着了。

原本吵鬧的酒樓一瞬安靜,周遭的客人紛紛投來視線。

如此氣極發抖的狀态,顧仙師竟還不忘了顧及臉面。他手中緊攥着那枚花面具,迅速扣在臉上,不讓人瞧見,極好遮掩了那一臉羞怒欲死的神情,狠命咽下了這口怒氣。

接着看也不看郁承期一眼,轉身就走!

郁承期上去拉他:“師尊……”

“閉嘴!!”

顧懷曲是當真羞怒極了。

那身流光細碎的衣料很滑,郁承期一下沒抓住,正要再追上去,餘光卻不知瞥到了什麽,令他倏忽一頓。

郁承期視線越過觀景木欄,竟看見對面那座茶館的二樓窗旁,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不知是何時在那裏的,折扇微晃,朝他勾唇巧笑,打了個招呼。

郁承期:“……”

再回過神,就這麽一會的功夫,顧懷曲已經走得沒影了。

郁承期眉角微抽,索性按下那股沖動。

給店家賠了銀子,轉身下樓,去了對面。

……

賀輕侯已經來了好一會了。

他與郁承期有特定的聯絡方式,自然也得到過首肯,可以随時确認郁承期的行蹤。今日他叫了壺好茶,早早在對面等待時機,打算趁人不注意時,給郁承期遞個消息。

哪曾想,正好撞見那麽一幕。

一見郁承期進屋,賀輕侯那張俏臉上的神情立時變得很是奇怪,習慣性地用那把憑霜扇掩着臉,陰陽怪氣起來:

“哎呀,虧得屬下還一直關注尊上的動向,恭等着您回去呢,想不到您已是樂不思蜀了……魔界與仙界關系如此緊張,尊上卻仍有心情戲弄那仙主,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呀,這可叫屬下如何是好?”

郁承期一撩衣袍在對面坐下,冷眼擡眸,瞥着他:“什麽叫樂不思蜀,你瞎了?”

“難道不是?”

賀輕侯暗暗打量他的臉色,立馬換了副表情,模樣忸怩嗔怪,一雙狐眼淚水汪汪的看他,怨婦似的,假意啜泣道:“那好罷……不過,假若尊上徹底恢複了靈力,可千萬記得告訴屬下呀。萬一您隐瞞不告,故意不想回魔界,屬下這幾年的努力,豈不是竹籃打水……”

郁承期額角一跳,臉色沉下來:“賀輕侯。”

賀輕侯閉了嘴。

他冷道:“本尊用不着你提醒。”

郁承期懂得有來有往。

顧懷曲既然厭惡他的血脈,排斥他的身份,他怎麽可能還蠢瘋了留在仙界?放着好好的帝尊之位不要,除非腦子有病才會當什麽宗門弟子。

他作為郁承期時,或許黏着顧懷曲、惡心顧懷曲,還算不得什麽,可作為帝尊,兩者根本不可相提并論。

這點道理,他怎麽可能不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