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再送一份禮物

賀輕候這才滿意了,斂起那副糟心表情,媚眼一挑,掩面朝他笑起來:“屬下就知道您最英明啦!尊上一言九鼎,屬下就等着您的好消息,等時機一到呀,屬下必定響炮鳴鑼、風風光光的前來接您!”

郁承期:“……”

他懶得搭腔,面無表情,自顧自地回想道:“你今日來得正好,本尊有件事要問你。”

“尊上請說。”

“經棠和吟風究竟是什麽關系?”

“……”賀輕候一頓,笑吟吟地彎起眸,“自然是苦大仇深的關系。”

“可本尊在境中看到的,好像不止這麽回事。”

賀輕候臉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尊上看到了什麽?”

沒等郁承期說什麽,他晃了晃扇子,緊跟着解釋道:“其實,早在多年前,吟風與經棠也曾和平相處過一段時日,那時他們修為尚未圓滿,但兩人之間的情義屬實沒有多少,否則何至于鬧到後來那般地步呢?”

“我賀家三代為帝尊效力,可從沒聽說他們之間如何如何……尊上可是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郁承期略微挑眉,道:“倒也沒什麽。”

他看賀輕侯這副樣子,怕是也吐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沒有多說,也沒再繼續問,好整以暇地垂眸倒了杯茶,淡道:“你今日來有何事?”

賀輕候清了清嗓子:“屬下今日是專程來向尊上禀告的。”

“先前在仙界暗中售賣的那批魔獸,屬下已經派人已經處理了,可惜背後之人隐藏得極深,尚未抓到證據。倒是尊上之前讓屬下去找那個潛伏在山海極巅的眼線,屬下已經找到了,人就在尊上身邊。”

“那人是敬山君安插的。”

賀輕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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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山君安插眼線,卻不告知尊上,在屬下看來實乃監視,欺下瞞上,想必沒安什麽好心!屬下猜測,這眼線與魔獸之事一定脫不了幹系,您的血,極可能就是此人偷出來的。”

他面露不悅,說起此事,便不得不提一提這位同僚的小話,折扇一合,哼聲道:“這敬山君,平日就無法無天,目無法紀。依屬下之見,他定然是擔心尊上回了魔宮,我便會得寵得權,進而賀家會踩在他頭上耀武揚威,他忌憚于屬下,所以才想出這麽一招,想挑撥仙界與魔界的關系!一旦兩界發兵,他得了軍功,那在尊上面前的地位可就了不得了!嘁……真是好不要臉!”

賀輕候罵罵咧咧的啐了聲,頗像個吹枕邊風的奸妃,委屈嗔怨道:“尊上,您可千萬謹慎呀!”

郁承期面露鄙夷,并沒有接他的話。

思忖了片刻,涼涼地看向他:“所以……那個眼線,究竟是誰?”

……

從飛花城到山海極巅的距離,并沒有魏雪輕說得那麽誇張,禦劍而行,至多一個時辰就能回去。

郁承期到達宗中的時候,已經過了子時。

秋風寂寂,夜深人靜。

讓清殿那幫弟子們的酒席剛散不久。

兩個小師弟早早睡下了,楚也喝得酩酊大醉,呼嚕聲響亮如雷鳴,大師兄韓城的房裏還點着燈,不知在幹什麽。

郁承期方才一時興起,從路邊的小攤子拎了幾串鞭炮回來,沒什麽用,就圖個喜慶,跟他今晚的心情相當應景。

他沒急着回房睡覺,而是徑直去了讓清殿,将顧懷曲拽出來。

顧仙師當然還在生氣,但架不住郁承期厚顏無恥,硬說要拉他出來放花燈。他方才本來都要睡下了,渾身只穿了雪白軟綢的裏衣,被拽得太急,出來的時候只匆匆忙忙披了件外袍。

在玄字號——也就是弟子們的寝處附近,有條清澈的溪流,流水淙淙,蜿蜒直山下,溪邊有座八角亭,建得很高,但位置相對隐蔽,是宗中偷摸恩愛成雙的弟子們常來的地方。

此時因為天色太晚了,附近寂靜無人,郁承期便帶着他來了這裏。

郁承期對賞月有執念。

中秋本就是該坐在一起賞月的日子,他方才只顧着和顧懷曲吃喝玩樂了,還沒有靜下來好好賞過月呢,這怎麽能行?

于是他便與顧仙師徑直上了亭頂,在亭頂坐了下來。

他從乾坤囊裏翻出了兩盞花燈,遞給顧懷曲一盞。

顧懷曲皺眉嫌棄,郁承期硬塞進了他懷裏:“這種日子許願最靈啦,師尊不想試一試嗎?”

顧懷曲面色清清冷冷的,本想拒絕,郁承期卻已經自顧自轉回了頭,認真地垂下眸,用指尖凝起的細弱靈流,在花燈上寫起字,邊寫還邊想着,神情很是當真。

月色籠罩,将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臉側襯得更加深刻好看,輪廓泛着一層薄薄的月白。

郁承期的長相很有欺騙性,尤其在他認真起來的時候,薄唇微微帶起一點弧度,低垂的黑眸裏映着一縷細碎微薄的月色,額邊的幾縷碎發,将那張臉襯得毫無攻擊性,徹底陷入沉思一般,沉沉地思忖着。

竟讓面皮本就很薄的顧仙師……一時不知怎麽拒絕他。

所以顧懷曲暫且忍了。

他垂眸看了眼懷裏的花燈,擡手寫下了短短一行字。

郁承期立刻停下,光明正大地偷看,尚未看清一個字,花燈被某只瘦削玉白的手快速遮住,厲眸瞪過來:“看什麽!”

“……嗤。”

這都怕羞。

郁承期不屑一顧。

不多時,兩人将燈點燃了。

暖紅的花燈随着夜裏的微風被送至天上,向着一輪圓月,飄飄晃晃,泛着明亮而顯眼的暖色。

郁承期閑散放松地撐着手臂,一條長腿踩着飛翹的亭角,下颚微仰,懶洋洋地看了一會,偏過頭來道:“師尊到底寫了什麽?”

顧懷曲不耐煩:“既然是許願,說出來還如何靈驗?”

郁承期道:“好吧。”

不說也罷,他也不甚在意。

秋夜的風有些涼,吹起來卻很舒服,天上的花燈漸漸飄得很遠了,光影朦胧,仿佛要與月光融為一體。

兩人之間氣氛靜默,只有徐徐微風吹來。

郁承期視線裏是皎潔無瑕的月,餘光裏有顧懷曲随風吹蕩的幾縷青絲。

他仰着頭望了一會兒,不知想着什麽,忽然又百無聊賴了一般,開口道:“顧懷曲,你說……你以後會娶妻生子嗎?”

顧懷曲沉默了一下,冷漠道:“不關你的事。”

郁承期視線沒從圓月上離開,徑自嗤笑了聲:“你最好不會,否則本尊生氣了,後果會很嚴重。”

“……”

“你想呀,我以前對你那麽好,可你居然忘恩負義,轉頭和別人好上了,還跟她開枝散葉、你侬我侬。本尊斷不可能容忍,你說是不是?”

顧懷曲聞言只覺得氣惱,冷道:“那你待如何?”

郁承期眉角微挑,笑吟吟地看他:“當然是叫你們妻離子散,天人永隔啦,若是能讓你的子嗣也胎死腹中,那就更好了,也省得本尊氣上心頭,将他活活摔死,如此豈不是多了一筆孽債?”

顧懷曲眉間驀地添了幾分冷怒。

指尖攥緊,抿唇冷然地盯着他,他忍了又忍,本想置之不理,可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問道:“郁承期……你是只對我如此,還是對誰都這樣?”

郁承期道:“哪樣?”

“……為所欲為,枉害人命。”

郁承期看了他片刻,似乎在确認他是不是認真的,半晌,倏然淡漠地笑了:“顧懷曲,你好像是真的蠢。”

“本尊心性惡劣,本性難改,這點我早跟你說過,人命在我眼裏又算得了什麽?從前本尊恪守門規,是為了你,事到如今沒這個必要了,誰還能管本尊?”

顧懷曲眉間動了動,雙眉緊蹙,不說話了。

見他不言語,郁承期繼續那個話題:“所以呀……你還是不要娶妻了,白白禍害一個姑娘。反正你這種人未必有人瞧得上眼,倒不如安分一些,別學人家春心萌動,做好你的仙主,不是也挺好的?”

顧懷曲神色默然沉郁,将頭偏過去,沒有理會。

郁承期不高興了,拽他的袖子:“說話呀。”

“聽見沒有?”

“怎麽,你就非要娶那個人不可?”見顧懷曲始終不答,他臉色有些沉了,眯了眯眸,“顧懷曲,本尊是該說你癡情還是罵你蠢呢?她到底是誰?”

“……假如有帝尊血脈的那個人是她,你也會像對我一樣,對待她嗎?”

“……”

沒有人答複。

郁承期意識到,他們之間的恩怨到底是無解。

薄薄的雲霧遮住了半邊月光,他沒了賞月的心情,面色沉郁,從亭子上躍下去,徑直朝着寝房走。

沒有人強留,顧懷曲自然也不在這裏待了,同樣從亭子上下來,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在回去的路上,刻意與郁承期保持了很長的距離。

他這幅愛搭不理的模樣令郁承期極是窩火。

郁承期小肚雞腸,又報複心極重,臉色極是不虞,別扭地想了一路,在快到寝房門口時,忽然想通了,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麽了事。

于是他頓住腳步,回過頭,別有用心地看向顧懷曲。

顧懷曲眉頭皺起來。

——若不是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他斷然不想跟在郁承期後面。

郁承期指尖一動,突然封住了他的靈力。

顧懷曲眉間擰緊,怒意愈深:“幹什麽?”

“中秋之夜,再送師尊最後一份禮物……”

郁承期冷笑了下,對他施了個短暫的定身術,導致顧仙師片刻之內無法動彈,接着召出了乾坤囊。顧懷曲心頭一緊,臉色不禁變了變,慌然不知他想做什麽。

緊接着,他便看見一道鮮紅的色澤憑空而出,猶如一條柔韌猩紅的長龍,猛地闖入了他的眼!

——那是一串鞭炮。

郁承期點燃了鞭炮。

“……”

顧懷曲警覺又茫然地看着他手裏爆發出噼裏啪啦紅紅火火的驚天巨響,在夜深人靜的時分猶如橫空劈雷,炸得人耳膜發疼,而後一個甩臂,伴随着完美的抛物線,徑直丢上了附近的屋頂!

屋頂:噼裏啪啦噼裏啪啦!!

下一刻,睡在這座屋內的人便被這震耳欲聾的炮聲驚醒了,從酩酊大醉的夢中驚坐起!

暴怒的吼聲隔窗飄出老遠,伴随着鞭炮一同咆哮:“操***!!誰啊?!!”

“……”

顧懷曲一動不能動,面色有些發青。

郁承期這才滿意了。

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唇,拍拍手上的灰,丢下爛攤子,轉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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