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恨不得掐死這個傻子

翌日早上起來,郁承期得到消息。

顧懷曲感了風寒,病了。

驟然得知這麽件事,郁承期怔了半晌,恍恍惚惚,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放在以往,堂堂讓清仙尊的身體可健康得很,從未聽說他得過什麽風寒疾病,如今竟這麽脆弱不堪,真是惹人懷疑。

難道是因為昨夜太涼,他定了顧懷曲的身……把他吹病了嗎?

這個消息是從楚也嘴裏說出來的,據他所言,師尊昨晚深更半夜不知犯的什麽……不,是不知哪裏來的興致,渾身上下穿得極為單薄,還站在秋風簌簌的院子裏,猶如一塊巍然不動冷冰冰的石雕,臉色陰沉冷硬,像要吃人,把喜慶的鞭炮扔到他屋頂,喊他起床,然後……

提出要考查他的功課。

楚也昨晚宿醉得厲害,當時一個哆嗦被吓清醒了,到現在都沒想透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師尊,強打起精神被迫展示了半宿劍法,直到天快亮時才歇下。

他當然不會知道為什麽師尊要用這種詭異的方式叫他,更不知道師尊為什麽要檢查自己的功課,提心吊膽的睡了一夜,一早起來,就聽說了這麽個消息,心中也怪是迷茫感慨的……

師尊真是……

好生高深莫測。

郁承期一陣沉默,沒管昨晚最後到底如何了,只是在自顧自地想——

顧懷曲到底是怎麽了?

生病……怎麽可能?

他的師尊百折不撓,鐵打似的男人,怎麽會因為吹一夜涼風,就病了?

裝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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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理會楚也,帶着懷疑,又變成貓形,去了讓清殿。

讓清殿中。

無澤長老已經成了常客,隔三差五就要來給顧懷曲診脈,郁承期來的時候,正聽見他在唉聲嘆氣,坐在床邊,搖頭對顧懷曲規勸:

“小曲啊……你近來身體每況愈下,愈發虛弱了,我前些日給你送的補藥,你都好好服下了沒有?每月給你的天品藥紅蓮,可按時吃了?還有讓你每日運轉一個周天,疏通筋骨脈絡,你也照做了嗎?”

顧懷曲此時正卧在床榻上,面若骨瓷,唇色泛着虛弱的白,清冷又脆弱如冰魄。

聞言都一一應了,微微颔首:“是,都按長老說的做了。”

無澤長老深深嘆息,仔細想了想,似是也沒了辦法,深思了良久,意味頗深地搖頭:“真是人各有命……”

顧懷曲動了動唇,還想再說什麽,眸光卻瞥到窗邊躍下的黑影。

意識到郁承期來了,他索性垂下眸,沒再言語。

接下來不管無澤長老再說什麽,他都只做簡單的回應,似乎不想給郁承期透露半分。

郁承期面色微寒。

顧懷曲依然什麽也不打算跟自己說。

郁承期這次倒是心裏很平靜,像是習慣了,不想做無用功,又或者是因為瞧着顧懷曲這病恹恹的模樣,覺得有那麽一點可憐,所以難得沒生出逼問的念頭,只是出于那麽一丁點的恻隐之心,想看看顧懷曲的病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但就在無澤長老剛走不久,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緊接着便有弟子急促地“砰砰”叩門。

“仙尊!仙尊!!”

“不好了!!”

顧懷曲皺起了眉,看向殿門,嗓音微啞道:“何事?”

那弟子很慌亂:“韓城師兄,他……他狀況有些不對勁!我們也不知他怎麽了!”

“好像,好像……像是魔、魔……”

那弟子語無倫次,沒說出個所以然,顧懷曲臉色卻驀地一沉,仿佛預感到什麽,倏然站起身。

随着動作,他只覺一陣劇烈猛然的暈眩感随之而來。

他皺緊眉忍了下來,攏緊了衣裳,步伐疾快地往外走去。

顧懷曲俊美的臉此時透着病态的蒼白,兩頰潮紅,嘴唇幹裂,看起來當真病得很重,郁承期不知他為何如此焦急,眉間微沉,隐隐也覺得有事發生,緊跟過去。

弟子寝居處。

韓城的門前圍了不少人,堵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張望,不停低聲竊竊私語。

屋內傳來宋玥兒焦急緊張地聲音,聽起來快是要急哭了,兩個小師弟匆匆忙忙搬來私藏的靈藥箱,忙進忙出,想盡一點微薄之力,屋內隐約還有不知所措的踱步聲,像是有人在裏面急得團團轉。

場面有些複雜混亂。

衆人都在朝裏張望,直到顧懷曲出現,門外那些圍觀的弟子才勉強安靜下來,自覺讓路。

顧懷曲步履極快,身後還跟着一個不知何時變回了人形的郁承期,未理會任何人,徑直進了屋內。

小師妹等人見到他,如同見了救命稻草,帶着哭腔朝他喊:“師尊!!”

“師尊,您快來看看師兄!他、他……”

郁承期跟在後面。

目光往床上一看,視線簡直被黑氣占據滿了,不由得愕然!

這股氣息不知是只有他能感覺到,還是所有人都有所察覺——

這分明是魔氣!!

床榻上的韓城不僅昏迷不醒,還冷汗涔涔,呼吸如被扼住了喉嚨一般,艱難急促,額角青筋暴起,像被惡鬼困在了冰窟夢魇,床單被攥得幾近撕裂。

渾身黑氣萦繞,極為驚駭可怖!

郁承期憑借着血脈優勢,仔細看了看,發現那股魔氣不是外來的,而是從韓城體內散發。

郁承期并不像其他人那般驚駭慌亂,眸色微沉地思忖。

難道是因為經棠在他體內種植的那枚魔核?

可魔核只聽由自己使喚,自己又沒有做什麽,魔核怎麽會發作??

那難不成是韓城自己出現了心魔,所以才催發了魔核?

……但無論是哪種原因,眼下可能已經不重要了。

郁承期冷漠地想,因為這是在仙界,一旦有人出現入魔之兆,無論是“走火入魔”的“魔”,還是踏入“魔道”的“魔”,皆是衆人之大忌。

不論此人是誰,最終都逃不過一死。

如今韓城這副樣子人盡皆知,門外那些弟子們議論紛紛,人心惶惶。

韓城即便能被救回來,恐怕也……

就在這時,一道沉冷威嚴的聲音忽而打斷了思緒:“都出去!”

顧懷曲面色冷冽。

他要替韓城鎮壓魔氣。

郁承期沒有什麽表情,像是不出意料,只漠然地瞥了一眼,甚至對榻上那人毫無憐憫,随便顧懷曲如何白費力氣,轉身要跟着離開。

顧懷曲沉聲叫住他:“郁承期,你留下。”

郁承期頓了頓,停住腳步。

小師弟将門帶上了,門外的弟子們被轟了個幹淨,屋內安靜了,外面也清靜不少。

他轉過身來,看着顧懷曲:“師尊有何事?”

顧懷曲擡眸與他對視。

那雙眸裏極沉,猶如令人溺水窒息的深潭。

郁承期只看了他一會,随即好似從那雙眸裏明白了什麽,倏地涼涼勾唇,皮笑肉不笑。

“與我無關。”

“本尊什麽也沒做。”

他猜測,顧懷曲是在懷疑他。

也對,顧懷曲那麽厭惡他,當然會懷疑是他幹的。

屋內的氣氛沉得令人窒息。

床上的韓城愈發扭曲暴躁,于夢中與惡鬼死死掙紮,冷汗浸濕了床單,咬牙發出痛苦地聲音。

顧懷曲沒說什麽,只是閉了閉眸。

他臉色沉得無法形容,并未與郁承期争執這個問題,低聲道:“我并無此意,我只是想……你救救他。”

郁承期一時以為自己聽岔了:“什麽?”

顧懷曲偏過頭,眉心緊皺,語氣竟有些放低了姿态:“我如今靈力大不如前,難憑一己之力挽救。此事關乎人命,郁承期,我知道你能控制魔氣……你可否,救救他?”

郁承期一時沉默了。

半晌,他冷淡道:“本尊救不了。”

顧懷曲眼睫顫動,低低皺着眉。

郁承期冷然看着他,薄唇微動:“顧懷曲,我救不了他。”

“你知不知道,本尊當年是用了什麽法子才化入貓身?”

他語氣很涼,仿佛無關于己:“當初本尊剖出了自己的靈根,生挖了仙核,燒了那副軀體,最終浴火焚魂多日,才得以煉魂入竅,換來這副一無所有、什麽也不是的身體,變成今天這幅模樣。”

“我如今靈力不純,連魔核都尚未凝結……”他竟自爆了根底,無所謂一般,冷冷對顧懷曲道,“你要我拿什麽救他?”

顧懷曲眸中短暫的微縮了下。

這些事他從未聽聞。

郁承期眼底極冷,睫毛漠然低垂,冰冷諷刺地嘲道:“都是因為你,本尊才會吃這麽多苦……你竟還想讓我出手幫他。”

顧懷曲眉心不安地動了動。

他始終不知道郁承期的修為幾何,更不知道,他如今連魔核都未成……心緒極其複雜的沉默了下來。

過了良久,他動了動唇,毫無波瀾的啞聲道: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郁承期眉心微跳,掀起眼皮,想去看顧懷曲的表情,可顧懷曲已經轉過了身,注意力一心只在瀕臨魔化的韓城身上。

那股氣恨又在胸腔裏燒了起來。

郁承期閉了閉眼,胸口深深起伏了下。

他不是恨顧懷曲無視他。

他知道顧懷曲向來是這樣的人,仁慈心善,又倨傲倔強。既然要救韓城,顧懷曲哪怕拼死一搏,咬着牙榨幹了自己的仙脈也會去救。

他只是覺得憑什麽??

顧懷曲堂堂讓清仙尊,仙界之主,憑什麽要這麽做?區區一個韓城比他重要嗎?為了區區一個弟子,值嗎?他就這麽喜歡舍身取義,慷慨赴死?

簡直不可理喻!

郁承期簡直被氣笑了!

他恨不得掐死這個傻子。

可理智又讓他十分明白,他當年是為什麽唯獨對這樣一個人情有所鐘,為什麽會被這個人刺得千瘡百孔,又是什麽在勾着他這個爛至骨髓的人,讓他一忍再忍。

……只是忍到如今,郁承期不想忍了。

他跟顧懷曲對立至今,實在覺得乏了。

滔天惡欲在他胸腔翻滾,讓他止不住的妄念橫生。

他擡起手,倏然鎖住了顧懷曲的靈力!

随即伸出雙臂,從背後摟緊了他,高大挺拔的身姿極具壓迫感,将人緊緊圈進懷裏,不設防地,低頭将臉埋入顧懷曲的頸窩,呼吸粗熱蠻橫,刻意要壓制着他一般,姿态粗野禁锢地汲取着對方身上的氣息。

顧懷曲虛弱滾燙的身子猛地一顫,瞬間狠厲皺緊了眉,手指攥緊了,瞬間勃然發怒。

卻聽郁承期忽然在他耳邊開了口,聽來倦懶,又帶着幾分陰翳認真:“師尊,算啦……”

“如果你救了他,你的靈脈就廢了,徒兒不想看你這樣,所以我願意幫你……只不過這個代價很大,我想拿師尊的命來做交換。”

顧懷曲心頭一緊:“什麽意思?”

……他是想殺了他?

郁承期鼻尖在他頸間輕蹭了蹭,低沉狎昵地緊貼着,濃烈狂妄地占有欲一時湧上心頭,竟令他腦中一熱,做了毫無意義的決定,涼森森道:“師尊身上也沒什麽值錢的玩意……”

“所以,你願意将自己抵給我嗎?從今往後,師尊生死都得是我的。自此仙界仙主,歸為帝尊座下,為帝尊所管。”

“……這個交易,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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