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師尊變了回來(一更)
接連數日,郁承期都會哄着顧懷曲喝下自己的血。
他看得出顧懷曲其實并不情願。
顧懷曲不是對他的血有抵觸,只是有意想要疏遠他。盡管他再怎麽表露真心,他的師尊好像都不願意多理他一下。
郁承期知道,是自己當初真的對顧懷曲太差勁了。
他開始每日盡可能的留在這座暖殿裏。
顧懷曲陷入昏睡時,他就在一旁處理魔宮政務,顧懷曲醒的時候,他就将親手做的食物端來,一口一口的喂着,順便将這些年發生的事講給他聽。
他對顧懷曲沒有隐瞞。
他将這三年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說了。
包括三年前他闖入山海極巅,去尋顧懷曲的屍首。
包括宋玥兒和楚也潛入魔界,求他救救他們的大師兄。
也包括他這些年一直在努力試圖複活顧懷曲的事,宋玥兒和楚也始終都知道……
甚至不光是他自己的事情,就連這些年來六界中可大可小的見聞,他也搜腸刮肚的全都說給了顧懷曲。
當年,郁承期确實答應了宋玥兒的要求。
他不是打算懲治敬山君,而是根本有意殺了他。
在他眼裏,魔宮重臣算什麽東西?
宋玥兒他們不懂,那些重臣手中的權比不過他血脈分毫,在絕對的壓制下,任何一個重臣都是塊坐待分食的肉,後繼虎視眈眈的餓狼那麽多,只要他一個念頭,兔死狗烹,那些人從此就會被割裂得面目全非,殘渣都不剩一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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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如此,當年一有風吹草動,敬山君才會逃得那麽快。
敬山君不是什麽好東西,一個挑撥離間的叛徒,早在郁承期打算抹殺的名單裏。只可惜他逃得太及時了,當初郁承期也沒有料到,所以才導致他對宋玥兒的承諾遲遲沒有兌現。
這些年來。
郁承期一直在籌謀一件大事,卻又遲遲沒敢動手。
他沉吟了良久,仿佛漫不經心地垂着眼:“師尊……”
他瞧着那一蓬毛茸茸的白貓。
指尖大逆不道的輕輕捏了上去,慢慢摩挲,搓撚着他尾尖上的細毛,“假如弟子想攪得生靈塗炭……你會怨我嗎?”
床榻上,沒有人回答他。
綿軟的雪團一起一伏,昏睡不醒。
郁承期也沒期望他會回答自己。
他倏忽笑了下,自嘲自己膽子變小了。
甚至不敢當面問出口,只敢這麽偷偷放肆一下。
都賴顧懷曲脾氣太大,害得他都怕壞了。
燭光昏黃,紗幔将床榻籠罩成一片朦胧,夜色已經很深了,他側卧在床褥裏,懶洋洋地将臉埋進那一身雪白的毛。
鋒銳的臉側陷入了一層陰影,他鼻尖輕輕地蹭了蹭對方的後頸,依戀又倦懶似的,輕聲喃喃:“師尊,弟子聽你的,再也不混賬啦……”
“快點消氣吧。”
……
魔宮裏風言風語傳遍了,對這座寝殿的主人生出無數種揣測,郁承期也沒有去管。
他不是故意賴在顧懷曲床上的。
他只是怕顧懷曲夜裏會疼,為了方便随時灌注靈力,所以才會不守規矩的跟他的師尊擠在一個被窩。
反正他又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最多是在顧懷曲睡熟以後,短暫地摟在臂彎裏抱上一會。
這段時間裏顧懷曲的情況好轉了不少。
當年郁承期第一次恢複人形,用了整整半年的時間,而顧懷曲如今有他照顧,一定好得比他要快。郁承期抱着這樣的想法,每日盡量待在寝殿裏,溫養着一只白茸茸的貓,就連公事也會拿到這裏獨自處理。
顧懷曲醒着的時間慢慢變長了。
漸漸發覺……郁承期好像變得異常依賴他。
郁承期會有意詢問他一些政事上的事情。
不是開玩笑,而是很認真的将那些問題念給他聽。甚至将那些魔臣們的奏折拿到他面前看,問他這樣好不好,那樣行不行。
郁承期的理由也十分有理有據——
顧懷曲是他的師尊,只教過他做人,卻從沒教過他該怎樣去做一個帝尊。
他本身就是一個很差勁的人,如果沒有顧懷曲的肯定,他怎麽知道他所做的是對還是錯?
“……”
顧懷曲為此感到愠惱,并且十分不自在。
他是仙主,而郁承期是帝尊,他們之間終究橫亘着一道鴻溝,魔界之事輪不到他來插手,郁承期的所作所為,根本是在背叛魔界的規矩。
顧懷曲試圖置之不理,可他險些忘了——
郁承期向來厚顏無恥,慣會甜言蜜語!
何況如今的郁承期不再是口蜜腹劍,而是真心實意地敬重着他,心悅着他。沒有了從前的譏諷鄙薄,一個溫眉順眼好似當年那個少年的郁承期,就好像一頭活蹦亂跳的鹿,肆無忌憚地撞着顧仙師的軟肋。
顧懷曲并不覺得多麽愉快,只感到這種被理智與私情同時壓制的感覺,好像将他置身于夾縫裏,極其難受。
他有口難言,愈加惱火。
冷漠地克制自己不去理會。
……可他每日每夜聽着郁承期對他說的話,聽得多了,時間一長,那股怒氣竟也漸漸平息了下去。
他想,郁承期其實并非沒有帝王之才……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
一轉眼,郁承期已經在顧懷曲的榻上睡了兩個月。
他每次都是在顧懷曲昏睡以後才擠上床榻。
為的就是避免顧懷曲拒絕他,索性裝得無事發生。
這天郁承期回來的時候,夜色已經很深了——
他是帝尊,總有不得不處理的事,這座大殿平日不許任何人出入,因為如今的顧懷曲實在特殊,郁承期也不允許任何人看見他,一切只能等他在的時候再親自照料。
魔界的冬天很長,夜裏比兩個月前還要冷。
他回來的時候肩上還披着寒霜,暖橙的燭火下,他将外袍脫了,用內力除去一身的寒氣以後才敢靠近床榻。
意外的是,顧懷曲竟還醒着。
白茸茸的貓崽像只雪團深陷在軟塌裏,蜷成柔軟又漂亮的姿勢,尖耳朵裏還透着淡淡的粉。
聽見腳步聲,那雙雪白的耳尖動了動,鼻尖萦繞着一股酒氣。
他擡起頭,發現郁承期大概是參加了什麽宴席,喝酒了。
……帝尊畢竟是帝尊,總有脫不開的事情要忙。
顧懷曲沒有理會,閉上眸自顧自地休息。
“師尊……”
顧懷曲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
那人走近了,手掌握住他的一只貓爪,身上帶着淺淡的酒味,很低地對自己開口:“弟子也想要生辰禮物,很貴重的那種。”
顧懷曲頓了一頓。
狐疑地略微睜開眼。
他感覺爪心一陣發燙的熱流,是郁承期熟練的将靈力渡給了他,渾身的經絡都舒張發熱起來。
顧懷曲每日在門窗緊閉的暖殿中度過,不知今夕何夕,但他記得郁承期的生辰就是在凜冽的深冬,想來應該今日了。
“為什麽師尊總是把好東西送給其他人,給我的卻那麽随意?”郁承期用指尖戳他的腦門。
顧懷曲倏忽覺得不悅。
掀起眼皮,涼涼地盯了他一眼。
“等到師尊身體恢複了,要補償弟子一個。”郁承期似乎很在意這個,眸裏燈火明暗交錯地瞧着顧懷曲,因為喝了酒的緣故,語氣有點強硬。
他之前親眼見到,顧懷曲把十分珍貴的法器送給兩個小師弟。
小師弟都能有,他怎麽能沒有?
顧懷曲沒有說話。
強忍住動手撓他的沖動,将臉扭向一旁。
郁承期忽然覺得掌心有點癢,垂下眼,看到那只不由自主昭示了心情的貓爪,銳利的爪尖無比锃亮。
有點紮手。
他緩緩記起了什麽,忽然懶洋洋地展開唇角,像是因為酒意導致反應慢了半拍。低垂着睫羽,眼睛被酒氣醺得比平日更加柔情蜜意,說道:“我錯啦。”
“等師尊不氣了再補償我,好嗎?”
“……”
顧懷曲更怒了,他惱而盯着郁承期,猛地退後,差點用力抽出爪子,卻被那只手掌攥得緊緊的。
郁承期渾不在意地笑,借着酒意毫無顧忌的擠上了床榻。
“弟子累啦,師尊,我們睡覺。”
……
突如其來的狀況就發生在翌日一早。
郁承期醒來的時候,酒勁已經褪去,腦中還有點沉重。
他睜開眼睛,忽然意識到不對。
摸了摸懷裏的手感……倏忽僵住了。
他還沒想到該怎麽辦,好巧不巧,顧懷曲這時也醒了。
此時顧懷曲還沒意識到不對勁,半張臉縮在被子裏,蜷着身子背對着郁承期。他一夢初醒,惺忪懵懂地睜開鳳眸,感覺到有條手臂搭在自己的腰上,抱得有些緊,于是轉過頭,看了郁承期一眼。
漂亮的眸子裏冷霧朦胧,神色一如既往的漠然。
耳根卻紅了紅。
他面色有些不虞,但好像已經習慣了,什麽也不說,扭過頭,眉頭微皺的閉上眼睛躺回去。
“……”
郁承期不敢動,摟在對方腰上的那條手臂也石化了一樣。
只感覺到他們相觸的那片皮膚嚴絲緊密的貼合着,觸感細膩而光滑,對方的脊背緊貼在自己胸口,稍一低頭,鼻尖就會陷進蓬雲般柔軟的烏發裏。
郁承期陷入了沉默。
——顧懷曲一覺醒來恢複人形了。
但他自己好像還沒意識到。
而且身上還光溜溜的,什麽也沒穿。
郁承期心髒劇烈跳動,連呼吸都重了幾分,眼眶有些紅。
他意識到他的師尊徹底回來了。
他沒想過亵.渎他的師尊,可也忘了他的師尊是怎樣面皮薄的一個人。
他只僵了那麽一會,手臂便用力将顧懷曲的腰肢摟得更緊,下颚擱在了顧懷曲的肩上,從背後緊密貼合的摟着他。
他的舉止混蛋而不自知,只是覺得自己太想顧懷曲了,理該用力抱一會。
郁承期十分貪戀這來之不易的觸碰,閉上眸在他頸邊深深地呼吸。
甚至因為摟得太緊而難以自持的……發硬。
片刻之後……
“砰”地一聲!!
——是重物砸到地上的沉重聲音。
郁承期毫無預兆的整個人被踹下床榻,吃痛的悶嘶了聲,腰上被撞得劇痛,頭疼更嚴重了。
再擡頭,他便看見顧懷曲已經坐起了身,那張玉白的臉紅得幾近滴血,顯然已經反應過來了!
手指狠狠攥緊被子,将身體裹得嚴嚴實實,半寸肌膚都不露。
幾乎氣恨至極,羞恥赧然地紅着張臉,發出一聲忍無可忍、令人懷念的咬牙罵道:
“——混賬東西,你要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