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大結局·成婚
仙主要成婚了。
仙界從上到下漸漸都不得已接受了這個事實,雖然他們有些難以理解,但仙魔兩界若能聯姻,絕對是件天大的好事。
衆人從四面八方趕來道賀,造成山路一時的擁堵,山海極巅的石階險些被踏破,每日都有無數人前來獻上賀禮。
只是在此期間,仙主本人從未露過面。
其實顧懷曲已經不在山海極巅了,這段時間,他一直暫住在仙魔兩地交界處的一座別院。
原因無他——他不好意思再回去面對他座下的弟子。
他想不出來,倘若見到韓城等人他能對他們說些什麽,怎麽解釋,因此只是給每個弟子留了一封信,希望他們各自安好。
如今他的弟子們已經長大了,都成了能夠獨當一面的鎮宗弟子,今後也一定會成為名震八方的宗師,不需要他再手把手的教導。總歸他們來日方長,等到他和郁承期在一起的事在人們心中逐漸淡化,也等到他自己的糾結逐漸解開,他們總還會像從前一樣見面的。
這些信是由旁人轉交到讓清殿的弟子手中的。
五名弟子看完以後,面面相觑,一時都有些無言。
幾人沉默了一會。
宋玥兒先猶猶豫豫地開了口:“其實……我早就看出郁師兄對師尊不對勁了,畢竟師尊當年跟郁師兄那麽親近,他們如今……倒也不出意料。”
“至少我沒覺得有什麽心結,你們覺得呢?”
楚也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輕咳道:“……我一向心懷寬廣,當然也不至于有什麽心結。況且我雖然從沒想過他們能有今日,但那畢竟是我們師尊嘛,作為弟子,怎麽都該鼎力支持,就算對象是郁承期,我們也得聽從師尊的意願……所以我沒意見啊。”
他說完用手肘捅捅韓城,發問道:“大師兄,你呢?”
韓城垂着眼,溫和而平靜:“我自然也沒意見。師尊和郁承期都是我的恩人,若不是他們,我不會有今日。”
宋玥兒抿抿嘴巴,努力忍住臉上的欣喜,又看向安逾和安策:“小師弟?”
兩個小師弟向來天真純澈,緩緩眨眼,一如既往的乖巧道:
“師尊和郁師兄,很好。”
“般配。”
得知不光是自己一個人這麽想,宋玥兒頓時松了口氣。
她笑起來,語氣輕松道:“我就說嘛!師尊竟然把我們想的那麽古板,還說什麽各自安好,聽起來像是要十年八年不與我們相見了一樣,明明只是成了個婚而已……”
他們師尊還是沒變,總是自顧自地感到愧疚,深覺自己不配為人師表,好像背叛了這幫弟子一樣,想法一如既往的刻板又別扭。
每到這種時候,讓清殿的這群弟子們都感到十分無奈又無措,無比希望他們師尊能受到一點點郁承期的熏陶——厚顏無恥,想開一點。
楚也輕“啧”了聲,擡頭望天,忽然想到一件事:“師尊既然不想見我們,那是不是說明……婚宴請帖也沒我們的份了?”
“……”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
好像的确如此。
宋玥兒覺得又氣又委屈,不高興地撇嘴:“不管了!我們去找無澤長老磨一磨,肯定能拿到喜帖!不管師尊同不同意,我們先去見他再說!!”
讓清殿五名弟子不謀而合,點點頭,一致決定造反。
……
另一邊,一無所知的顧懷曲還在被迫挑選着他的婚服,在厚厚一摞圖樣中挑得眼花缭亂,快要昏了頭。
他此時此刻正住在交界處的某座宅院裏。
其實住在這個地方其實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郁承期提的要求。
原因說來很多,總而言之,大概有兩個。
第一,是這座宅院離他們新宮殿的地址很近。
新宮殿如今還在建造當中,很多東西都沒有完善,郁承期想的又多,連刷個牆漆都要考慮顧懷曲喜不喜歡。一聽說顧懷曲不想住在山海極巅,他立馬動了念頭,為了方便讓顧懷曲随時監工,就讓顧懷曲搬到了這來。
第二,顧懷曲住在這裏,他們離得近了,很方便說話交談。
——郁承期始終秉持着他“婚前一月不見面”的原則,說不見面就不見面,絕對不與顧懷曲碰頭。
但習俗裏只說了不能見面。
說說話總是可以的吧?
于是他就繼續沿用了那個神奇的法器,這次不再是将聲音傳給成千上百人聽了,而是只給顧懷曲一人,每日不間斷地對顧懷曲進行騷.擾。
顧懷曲這才知道,原來這件法器郁承期早就準備好了,為的就是在大戰之日,将真相公之于衆。這件法器不僅能同時向數千人傳遞聲音與境象,也能當成普通的傳音符使用,與對方溝通。
眼下,顧懷曲手裏的這本圖冊就是郁承期派人送來的。
“師尊,你快看看,選好了沒有?”
“……”
顧懷曲盯着圖冊,從來沒遇到過這種難題。
過了好一會,他對着冊子中花裏胡哨的圖樣嘆了口氣:“我挑不出。都是一樣的紅色,分明也沒多大區別,樣式差不多就好……”
郁承期哄他:“可是師尊和我一輩子就成這一次婚呀,婚服那麽重要,怎麽能差不多就好?”
顧懷曲被他說服了,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挑。
郁承期相當體貼:“不如這樣吧,師尊先休息一下,宮殿裏正好來了一批新的牌匾,殿側的水榭也建好了,還有西側的暖閣與望月樓,不如一起去看看?”
郁承期說的“一起”,并不能算是真的一起。
他說這話的時候,人就在新宮殿裏,宮人将足足三車的牌匾取出來,依次舉在他面前,供他挑選。
郁承期平時不是個挑剔的人,并不怎麽在意這些細節,但這是他跟顧懷曲一同居住的宮殿,必須要吹毛求疵,選出最好的。
因此,光是一座寝殿的牌匾,他就命人做了十幾種樣式,好看的留下,不好看的丢出去。而且最重要的,是得符合他師尊的口味,所以必須得叫顧懷曲親自過目一遍。
郁承期的想法向來和普通人不一樣。
他覺得這份聘禮必須要顧懷曲親自過目才是最好的,尤其是他們的寝殿。
否則萬一顧懷曲不喜歡呢?
“……”
顧懷曲無奈放下手中的圖冊,坐上了下人已經備好的馬車。
自從大戰結束以後閑下來,顧懷曲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宅院和新宮之間來回跑,在郁承期亂七八糟的要求下挑這挑那。
很快,他到了新宮。
馬車還沒進大門,便有侍人跑在他前面,氣喘籲籲地到郁承期跟前禀報:“尊上!仙主到了!”
郁承期一聽,立馬躲進了房裏,大門緊閉,秉持原則,絕不看顧懷曲一眼。
等到顧懷曲過來,他問道:“師尊,怎麽樣?喜歡哪個?”
這些日顧懷曲已經習慣了,周圍的侍人也都習慣了。
他認認真真看了一圈,思忖了好半晌也沒給出答複。
顧懷曲沒有逛街經驗,非常缺乏挑東西的能力,但他做事從不敷衍,既然要做就會認認真真的做,最後當真在一堆牌匾裏糾結了半天,挑出來一個:“……就這個吧。”
旁邊的侍人如善從流,立馬命人将顧懷曲挑好的牌匾挂上去,其他的全部運走丢掉。
顧懷曲松了口氣,覺得自己又克服了一道難題。
然而又聽見郁承期緊接着道:“師尊,方才殿裏的雕花隔斷圖樣也送來了,順便也看看罷?”
顧懷曲:“…………”
……
顧懷曲經歷了平生最糾結的一個月。
在此之前,他從不知道一件火紅的婚服也能做出那麽多花樣,一塊牌匾能以不同的木材、字跡、雕刻工藝,做出數十種樣式,以及平日根本不會仔細注意的镂空隔斷,居然能雕出八百種花來。
除此以外,還有床榻桌椅木櫃帷幔簾布等等……不過這種就只是小事了,反正一天換一套都不成問題。
相比顧懷曲,郁承期背着他盤算的東西其實更多,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遠遠要忙上一百倍。
畢竟,他還要費心思找藥師,裁縫,和工匠呢。
轉眼,終于到了大婚的那日。
當晚,仙魔交界處的夜空煙火不斷,仿佛流星竄上漆夜,砰然炸開,爆發出耀眼的流光溢彩,絢爛奪目的陣光交織,将黑夜映成白晝。
鐘鼓齊鳴,琴音澎湃。
一場盛大浩然的婚宴,在數十年前的人們無論如何也無法預料的歡賀下舉行。
接近四十年的前塵舊怨,悲歡離合,世人的恩仇與怨怼,鮮血與離恨,一如朝暮眨眼,跨越了黑夜。
而世人身在此間,尚未察覺昨日已過,前塵皆死,只知今時今宵,他們在與昔日的仇族把酒言歡,同聲道慶,什麽舊日過往,似乎都被眼前的喜色沖淡了。
而這一日,郁承期也總算得償所願。
——他總算知道,為何前人會有這樣的習俗。
時隔整整一月,再見到顧懷曲,那雙被喜紅映襯的眼眸,有如黑夜沾滿暖光下瑩潤的春露,一擡眼,柔和地撞向他心口,順勢也猛然沖進了他腦海裏,怎麽都揮之不去。
不知是不是思念太久的緣故。
他覺得,那天身穿喜服的顧懷曲格外格外好看。
他以為只有自己有這樣的感覺,殊不知顧懷曲與他一樣。
顧大仙師甚至第一次覺得自己獨具慧眼。
他親手挑選的那身喜服,穿在郁承期身上挺拔而修長,極其合适。
那個男人漆黑的眸裏有光澤爍動,歪頭朝他笑了笑,一襲火紅襯得他唇紅齒白,印刻在腦海裏,好看得刺眼。
也是在那天。
郁承期和他的師尊交杯飲下了合卺酒。
波光潋滟。
的确是喜酒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