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張,若是平時的她,一定會玩笑道“你也參加搏擊社了啊”之類的,最近她一直說看到了妖怪,清一色要取我性命的那種妖怪,但又沒有證據,哼,小騙子,想耍我。不過見她毫發未傷就知道那些男生慘了,明天得慰問慰問脫裏。
骐去樓下要冰給我冰敷,據婪說,他和冰霜臉許骁辰交涉時就像兩國領導人談判,估計很可怕。我一直疑惑許骁辰怎麽姓許,這家人不是姓姜的嗎,我聽見他叫女主人“姜阿姨”,和我們用的是同一個稱呼。
作者有話要說:
☆、四
當我聽到這種打鬥的聲音時我就覺得不妙,偷偷往巷子裏張望一眼,金屬色的光芒掠過我的眼,驚得我忙縮回頭。看樣子是一幫人圍毆一個人,我不夠大膽,不敢站出來阻戰。
早知道就不抄近路走這條了,偏僻不說,一到晚上就變得很陰森,現在居然還有人打架,但是我急着拿作業,姜家也就差幾步路了,搞得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很快,裏面盡是一片哀嚎,我探頭一看,地上竟倒了一片。
“你小子說誰女人呢。”一個男生霸氣地半蹲下拎起一個人的領口,舉止優雅得像在牽一條小狗,沒有任何情緒的語氣很不屑,略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但是側臉看上去很美好。
“媽的,老子說的就是你!”弱勢一方有點不識趣啊,話音剛落,那拎着他領口的男生很幹脆地一拳往他臉上掄去,好狠。
“再問你一遍,誰是女人。”男生居高臨下地冷笑,眸中寒光亮如妖鬼,單憑一人之力對付衆人他好像很輕松的樣子。
“你!”
然後又是當面的一拳,絲毫沒有心慈手軟的意思,身為男生,他長了一張精雕細琢的臉頰,此刻正綻放着修羅般的微笑,美麗而又殘忍。對方的生死已經不需要考慮,他有能力擺平一切。
直到打到血濺現場為止弱勢一方才認輸:“夠了!夠了!我是女人!求你別打了……”那男生這才松手,嫌棄地一把将他甩開。
哼,這幫不自量力的小喽啰,竟敢把他看做女人出口調戲,他一米九的身高難道是白長的?這樣想的同時他忽略了自己美得僭越性別的臉。
那男生走向我這邊的路口,我被他的氣場震得讓路,他面無表情地掃了我一眼,僅這一眼我便認出他來——傳說中的花诰!
雖然只在校會上遠遠見過他幾次,但他的容貌看過一遍是絕對忘不了的,就像原始人看到天神般的震撼,除了一副天賜的好皮相,他才華橫溢,能力卓越,是為人間的龍駒鳳雛。只是,今天他在我心中的形象颠覆一新,有人稱他為神,那我看到的是魔嗎?
對了,我還得趕回住處拿作業!那群人被打成這樣應該沒有攻擊力了吧,我強裝鎮定邁出步伐,因為是男生一樣的短發,又黑燈瞎火的,就當我是打醬油的好了。
正當我走出那堆陸續爬起來的人後,一道手電筒燈光從背後照過來,光線像條實在的白線阻在眼前,我微微一愣便加快了步伐。那群人立馬跑上來擋住了我的去路,我的醬油打到這兒也就結束了。
死定了!噩夢般的感覺又湧了上來,恐懼一下子轉化成了憤怒,我嘲他們大吼:“滾開!”
誰知他們沒聽見一樣包抄我,他們看上去怪怪的,有人的腿被打折了居然還能站起來,眉頭都不皺一下,不止一個,所有人都是面無表情的,就像美國電影裏那些喪屍,這是中邪了嗎?
旁邊樓層上有人扔了一只小鞋子下來,砸在某個人頭上,那人眼睛眨都不眨的,就那麽直愣愣地瞪着我,真的把我吓到了。
樓上窗戶探出個小腦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張望了片刻,又立馬縮回去了,這個小孩子我有點印象,他經常趴在大門口看行人來來往往,他是去叫大人了嗎,快來幫幫我,快!
不知誰碰到了我,一種無助的恐懼感深徹入骨,我的精神世界幾欲達到崩潰的臨界點!說不定我會殺人、自殺,或是做出各種失去理智的舉動!
“你們幹什麽!”後面傳來逼近的腳步聲,那幫人好像回了神,見勢就一瘸一拐地跑了,我突然希望剛才花诰學長對他們下手再狠一點,那麽奇怪的東西打死最好!
“沒事吧?有傷着嗎?”
眼前走來兩個高大的身影,我認出是姜家的兩個男生。健碩一點的是老大,叫姜城,他走到我面前彎腰安慰道:“別怕哈,那些小混混都逃跑了,以後大哥罩着你,誰敢欺負你我就打跑他……”
“哥,有你這樣占便宜的嗎?”姜尚文慢慢走過來,漫不經心地斯文着。
“既然江岚小弟住在我們家,當然就是一家人了,怎麽能讓她在我們的地盤受了欺負!”姜城又看向我,一臉正義,“以後我就是你大哥,他你二哥!”
就像剛打完一場“生化”,緊張得我腿都軟了,他們兩兄弟簡直是救世主!
不遠處躺着一只小鞋子,我仰頭望了望那扇窗戶,然後走過去把它撿起來:“這只鞋子是一個小孩……”
“啊,對,就是這家幼兒園,當時我們正在院子裏,有個小孩子突然跑進來……”
姜尚文笑笑:“小鬼還挺聰明的。”
由他們陪同回了姜家,拿了作業本我就走大路回學校,很生氣地踏着地面,這種不良的社會現象我要寫進文章裏好好批判一番,以後打死我都不走那條近路了!
路口處遇到了骐,我驚訝道:“你怎麽也出來了,琴練完了?”
“這個不重要,去教室找你的時候你不在,我趕來看看。”骐講話的語氣有些急切,突然的心慌讓他無心彈琴,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讓他後悔的細節。
“我作業本忘帶了。”我揮揮手中的本子,“噢,剛剛遇到了件事,簡直就是靈異事件你知道嗎,幸好有個小孩子叫來姜家兩兄弟幫了我……”我便說邊和他回學校。
快到教室時我用手肘輕輕撞了他一下:“想什麽呢,我到了,你也快去琴房吧。”
“等我一起回家。”骐的表情還沉浸在我剛才和他講的事情中,傻傻的,但是有點陰沉,他也很靈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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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巨響,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被摔在地板上,像條摔在砧板上的死魚。
“怎麽樣,還不打算認真打?”吳婪挑眉質問,很多人喜歡用刁蠻來形容女孩子,但她很特殊,用痞子來形容更恰當。
角落裏,一個冷峭邪魅的男生嗤笑,明眼人都知道那個男生讓着她,根本就不可能有男生會對女孩子下重手。仗着性別的優勢,以為有點三腳貓功夫就能在搏擊社裏混了?好笑!
那個經常冒出來阻戰的社長好像不在,那就讓他來教訓一下這個嚣張的小女孩。
“我來陪你認真打。”他玩笑般的口氣卻不是玩笑般的眼神。
脫裏忙挺直了腰板看過來,他之前有和這個人交手過,雖然力量方面沒脫裏強,但身子骨卻靈活得很,最重要的是這家夥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得饒人處且饒人。脫裏默默為吳婪捏了把汗。
“報完名號就開打,我姓吳名婪。”
“單名,凱。”
吳婪心裏嘀咕着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行動卻迅疾得不容人反應,瞬間,她攥緊的拳頭已經在凱眼前;凱一個下腰漂亮地閃到她身後,婪緊接着橫掃一腿,他又躲了開來,兩個人都是速度派。
“再不接招我就抓你了!”婪拳風虎虎,她已經厭煩了貓捉老鼠的游戲。
凱不以為意,出掌和她對了一拳,右肩猛然生疼,竟被震得脫臼了,而應擊的右掌卻毫發無傷,不,事實上整只右臂都麻痹掉了!她的力氣不算很大,但在力量的控制上卻幾乎達到了入微的境界,莫非她是個解開了基因鎖的人類?
目前只能用左手快速解決掉對手,得個空再把右臂接回來。向來心狠手辣的他一拳出得毫不猶豫,吳婪應招,看得脫裏攸然站起,躲開啊!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包括凱,看來他又錯了,她力氣很大。這一拳被她瘦小的手鉗得緊緊的,眼看着她另一掌襲來,右臂動彈不得的凱側身踢起一腿,他身體的柔韌性好得像條蛇。
太慢了,吳婪微微一笑,手在他胸膛前掠過;凱臉紅,這是被調戲了嗎?不對!
“還我蠱皿!”胸前的“蛇咬尾”怎麽被她解開的!
“哦,看完就還你。”
“不能打開!”打開就是死。
吳婪邊躲着他的奪擊邊開皿,凱又要重新審視她的能力,喂,別這麽非人類好嗎,起碼擡個眼皮吧!
“哇!蛇眉!”吳婪很對得起自己名字得露出了貪婪的神色,“送給我了,謝謝!”
她沒事!她居然沒事!她怎麽可能沒事!凱零亂得忘記了蛇眉是他們族的機密,而眼前這個奇怪的人卻好像很了解,不覺得很想殺人滅口嗎?
“快還我!”
“想要的東西是要自己奪取的……”
在吳婪的世界裏弱肉強食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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骐來找我的時候婪也到了,她好像玩得很開心。
“外面有好多警車呢,還有救護車!”婪沒心沒肺地撲向我的書包,“作業寫好沒?借我抄!”
“你別幸災樂禍了,別鬧……”那麽吵的鳴笛聲我當然聽到了。
婪靈敏的嗅覺捕捉到了熟悉的味道,她扯過骐的袖口,問:“你流血了,衣服都破了,打架了?”
“不是我的血。”骐淡淡應了一句,拉回自己的袖子。
我立刻明白了:“破小孩是你——”
“走吧。”他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噢!”婪也了然于胸:“兇手,發表一下行兇感言吧!”骐當然沒理他。
看着骐冷凝的側臉我突然感到惶恐,他肯定是去找那些“喪屍”了,我就不該多嘴說些讓他不安的事情,骐的性格我很清楚,他不會允許身邊有任何威脅存在,但是他的身體不行,不知是不是因為最遲從娘肚子裏出來的關系,我們三個中只有他得了先天性心髒病。
先天性心脹病症狀千差萬別,最輕者可以終身無症狀,重者出生即出現嚴重症狀如缺氧、休克甚至夭折。骐小時候經常蹲踞、暈厥、咯血,很恐怖,後來一直跑醫院,長大之後就好一點了,消瘦、多汗、易感冒、體質差這也是沒辦法的,不過偏執完美的他自己很痛苦,即使療效再好又怎樣,說到底不就是個先天性畸形兒麽。
見我一臉擔憂他擺出無辜的表情,小男孩想撒嬌了。其實我很怕,我怕有一天我會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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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自修結束,我照例等骐和婪一起回家,這是件幸福的事,因為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所以很開心。我在走廊上選了個偏僻的角落站着,這個位置不僅方便注意教學樓下來往的人,還可以滿足我強烈的唱歌欲望。
“又在等他們嗎?”走過來的是武子瑟,他的眼中笑意微微。
我點點頭:“你也等人嗎?”
“不,我等一下要去學生會參加個會議。”
“對哦,聽說你要競選學生會會長,好厲害!”
“只是競選而已。”他被我說笑起來,“到時候還得看公衆的選票。”
“我們班一定都支持你,你要好好表現了,壓力很大吧。”
“你的壓力也不小,要不要試着去競選部長的職務?”
“啊,我不行,幹部什麽的我從來沒當過……”
“沒關系,你行的,我上臺後帶着你,別擔心。”
我愣住了,他很有自信,志在必得,對未來充滿了鬥志,能這樣活着真了不起。
武子瑟見我近乎崇拜地看着他,更加自信起來:“要當哪個部長你盡管說,你也覺得很不錯對吧!”
“如果是像《虞美人盛開的山坡》裏那棟拉丁區大樓裏的部門和社團一樣,一定很有意思,我也願意試試看,但是我對自己的能力不是很自信。”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你能做得很出色。”
“那樣不是很厲害了嗎!”我被他逗笑了,我也希望像他說的那樣強悍。這時候已經能看到骐和婪了,我們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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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江某人離去的身影,武子瑟自言自語道:“不是問你撞到的是椅子還是其它,而是撞到哪兒了。膝蓋肯定還很疼吧,為什麽晨跑的時候不請假呢?”
作者有話要說:
☆、五
綜合樓三樓,畫室就在最盡頭的房間。
大家和我一樣,已經氣喘如牛了,背上畫板畫架什麽的一大袋,左手一個顏料箱,右手小椅子工具盒什麽的,學美術需要的裝備真不少。
我選了一個牆角靠窗的地方落腳,整理整理牆角的雜物就開始支起畫架。學長學姐們紛紛來幫忙,但還是顧暇不及,美術社的成員真是越來越多了,為此學校還補助了隔壁一個房間作為畫室,所以才延遲了社團開始的時間。
一片混亂中,我注意到一個女孩子,她一直安靜地坐在畫板前畫畫,絲毫不受影響。那是老教室那邊的,卻也有些特殊,離大家都很遠。
可能是我注視得過久了,她擡頭看了我一眼又繼續畫畫,這不是上個星期在畫材店裏遇到的女孩嗎!
來了個老師作說明,畫室上課時間是晚上,二、三兩節夜自修,周末兩天放假,畫室全天開放,當然只是對美術生。我正樂呵呵地聽着,同班的一個女生哀嘆道:“花诰學長沒來啊……”
“你是為了畫畫而來的吧。”我提醒她。
“No!是為了他,我的男神!”她用眼神膜拜着前面一副畫,那是一張四分之三側臉女老年的頭像素描,相當溝壑縱橫的一張臉,畫得很好,是花诰學長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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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五步踢相當精彩,甘拜下風甘拜下風……”
“小可小可……”
我一下樓就聽見姜城大哥的聲音,然後就看見婪滿臉得意地自謙。大哥也是搏擊社的,而且還是社長,婪還真好意思自得。
看見我,大哥跟我打了個招呼,婪則是對我抛了個飛吻。
院子裏種滿了植物,因為是建在半山腰上的,所以視野很好,傍晚的城鎮一覽無餘。
我把衣筐放在水槽旁的木桌上,舒了口氣。二哥姜尚文推了推衣筐,把它挪得遠遠的:“吃完飯洗什麽衣服,別把桌子弄濕了,容易長蘑菇。”
“像這個嗎?”我故意指着桌子一角,那是他經常放水杯的地方,細看有一些白色的小菌類。
姜尚文一窘,拿書一蓋:“洗你的衣服去!”
我邊洗衣服邊和二哥聊天:“今天晚上美術社就要開始上課了,所以要早點洗完衣服免得晚上弄得太遲。對了,二哥你是練書法的吧,好像就在畫室隔壁。”
“是啊,哪兒比得上你們畫室,又翻新了。”姜尚文漫不經心地翻閱着資料。
“新舊有什麽關系,留得住人的才是好社。”
姜尚文詭異地定住了,我貌似戳到他痛處了,得趕快補救。
“二哥你是社長對吧,毛筆字肯定寫得很好。”我虛僞地呵呵。
“那是一個‘好’字可以形容的嗎?求我的話就賞你一貼。”
“謝謝,我想還是算了。”據我所知,書法社人氣是史無前例得低。
姜尚文不高興地斜眼看過來,我假裝沒看見跑開曬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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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下課鈴剛響過,我就拎起背包快步走出了教室,武班長依舊坐在講臺桌前,很認真地寫作業。
畫室早已擠滿,我看了看,女生人數真是壯觀。不知為什麽我四處張望了一會兒,當我意識過來我在尋找什麽時我簡直想掐死自己。
教素描的老師在大屏幕上放了一張正方體的臨本,我們新一屆的美術生今晚就要臨這張。新來的基本都坐在剛拓展開的新教室,我當時沒想這麽多,居然把自己的位子置于老教室這邊,也就是新舊教室交界附近,還特地選了個靠窗的偏僻位置,所以看大屏幕臨摹不方便了很多,視力不好沒辦法。
同班的女生轉頭低聲抱怨:“怎麽一來就讓我們畫呀,也不教教我們,這樣怎麽會畫?”我本想表示贊同,可聽到她的下一句就又無語了,她哀嘆:“花诰學長呢?身為社長怎麽可以遲到……”
其實我剛才,也在尋找這個身影,我在期待什麽?
素描老師也不指導什麽,只是坐在那兒玩玩手機,偶爾下來轉轉,但是她站在你身後看的時候也不說什麽,叫人心裏發慌,因為我們根本沒什麽基礎,排線什麽的都弱極了。
第三節下課時我又重新投入到畫中,下課時稍微轉了一下,果然大家的水平差不多,但也有些一看就是練過的。才剛開始就有了差距,怎麽辦?
畫着畫着感覺背後站着個人,是素描老師嗎,氣味不一樣,好像某種茶草的味道。我正祈求着後面那人快走快走,那人就真走了,還走到了我前面那個女生的後面,腰高腿長,修身裁制的白襯衫、西裝褲,一看身影我就知道,傳說中的花诰出現了。
前面的女生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這對她來說應該是驚心動魄的一眼吧。花诰學長很快又轉到別人那兒去了,我聽見她長長地籲了口氣,接着便興奮地昏靠在牆上……
“筆削一下再畫吧。”花诰學長出聲了,一女生紅着臉跑去削筆。
見大家都盯着他,他笑容随和,沒有初次見面的生疏尴尬:“我是美術社社長花诰,大家應該不陌生,接下來每星期我至少有三個晚上會來幫助指導你們畫畫,以後有什麽問題都可以來問我。”
看他要走的樣子,我前面的女生急忙站起來,她好不容易才見着男神呢。
“啊,那個……這學期你會教我們畫頭像嗎?”雖然她是後腦勺對着我,但我能體會到她緊張害羞的心情,她很勇敢。
花诰确實是要走的,要是走遲了校門口會有人堵他,至于是找茬的或是崇拜的就不知道了,很麻煩對不對。
他停住腳步,耐心禮貌地笑道:“這學期最多學到靜物寫生的程度,至于教你們的自然不會是我,是老師。”
看到仰慕已久的男神笑了,她小羞澀一下,這時在我身後傳來輕微的嗤笑聲,是高一屆的學姐們,不喜歡這種氛圍,但為了畫畫卻不得不待下去,一種抹壞掉的唇膏的感覺。
花诰學長是男生,不抹唇膏,所以他可以随時笑得像她們口中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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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我醒來大哭,婪忙着幫我抹眼淚。
夢裏無時間,而身在此中卻又分明感覺得到時間的流逝,一刻、一天、一年,甚至一世。我很真實地在夢中世界度過了大半個學期,那幾個月裏我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唱歌,我的潛意識告訴我我不該是一個人,對的,于是猛然驚醒!
“為什麽我會做這些夢……婪……破小孩救我……不要一個人……為什麽啊……”我已經泣不成聲語無倫次。
“我去叫他過來吧!”婪說着就要去隔壁找骐,我忙拉住她,這時候我不想一個人,而且不能再影響他。
婪鑽回被窩坐在我身邊,輕拍着我說:“夢見什麽了?”
“一個沒有你,也沒有破小孩的世界,我好像……我好像沒辦法一個人活下去……”
我還是承認了,以前姑媽沒說要帶走骐的時候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那麽得害怕分離,也不是沒夢見過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夢,可也沒有說一個人就不能活了,只是有一種生活缺了什麽的感覺。
以前,夢我只當它是一個夢,它短暫而又易忘;現在,它冗長而又清晰,似乎是在時時刻刻提醒我沒有了婪和骐是怎樣的感受。我的時間和體驗都是雙倍的,一半充足一半空虛。
确實是越來越嚴重了,婪也察覺到了。
“我們一直都是一起唱歌的對嗎,我們讨論每一首歌的意境,做很多的想象……”
“那個世界沒人讨論這些,因為不是你們。我只好一個人唱歌,在屋頂、在倉庫、在陽臺、在廁所;一個人想象,在教室、在寝室、在書吧、在車上……”
“為什麽我會一個人在唱歌,孤獨的音樂有什麽意義!婪,沒有破小孩我是不會唱歌的啊!啊,我不要一個人那麽害怕那麽傷心地唱歌……”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婪重重地砸了一拳在牆上,她和我一樣恨死那些夢了。
從夢中醒來都是有契因的,自然而然的夢境真實到讓你以為自己的潛意識只是幻覺、是妄想,既然如此,還有誰脫離得了夢境(除了沉墜或夢中死亡)。我在恐懼,因為夢境的時間似乎越來越長,這次是半個學期,那麽下次呢、下下次呢?
只有相信才會存在,信念的力量不容忽視,正如“因果律”,因果并不存在先後關系,你預定了“果”,那麽它就會在無數平行軌道中找到你所相信的那一個“果”。有人贊成了,因為我是在這個世界這麽說,如果是夢中世界呢,我猜有人要反駁我這是執念了。
婪輕扶着我躺下,舒了口氣說:“我們來唱歌吧!”
“心裏有你陪着我∕就不害怕寂寞∕做最真實的我∕心裏有你陪着我∕就不需要理由∕做最幸運的我∕淚光裏有笑容∕夢想裏有承諾∕我沒有忘記過∕一路是你陪着我……”
我又是熱淚盈眶,能感覺得到,婪也在流淚。
作者有話要說:
☆、六
笑聲止于零點後,婪和我惡劣地處理着女孩子們托我交給骐的情書,骐是不會理睬這些的。婪沒心沒肺,嘲笑是自然;而我并不覺得有多好笑,一團隐隐的怒火壓在心頭。
早晨打開房間門時骐也剛出門,他望着我,眼神中有話,我突然覺得無比悲傷,沉默地走過去幫他扣上胸前第二顆紐扣。這時樓梯上下來個人,他看了一眼我們就無言地下樓了,許骁辰不是姜家的人吧。
昨晚睡太遲,眼皮有點浮腫,昏昏欲睡中老師突然點我的名字,把魂兒全吓回來了。幸好半昏睡狀态中有聽到一點課,我毫不猶豫地回答“表語從句”。老師指着“She”這個單詞問我成分,我答“主語”,她再指“is”,我居然答“賓語”,真想掄死我自己!主系表、主系表,哪來的賓語!落座後捂着嘴巴無聲嘶吼了一陣,我的淡定呢?雖然改口改得挺快,但剛才實在自損形象。
下課後,我軟綿綿地趴了下去補充睡眠。脫裏探過身來取笑,既然決定短期體驗一下人生,為什麽不像個正常的中學生一樣呢?他允許自己好奇我課上癫狂的模樣,骐用眼神把他逼退回去後就一直在旁邊站着,拿着支筆,翻看我寫的雜文。
半睡半醒中,婪昨夜的話響在耳畔……
看着那些情書,她突然止住了笑聲,抓着我的手,很認真地說:“別再幫臭小鬼接收這些東西了。”
“你嫉妒啊?”我還沒緩過來,笑着撒掉手裏撕成碎片的情書,笑容裏混合着玩笑和冷笑。
她不理我,繼續說:“聽我的,誰再讓你轉交情書就給她死!”
好啊,我也是這麽想的,于是點頭答應……
鈴聲響起,我擡頭,骐正好也回頭,見了我,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但眼神裏卻是我最熟悉的溫柔。他從不允許自己在外人面前有多餘的表情,至始至終是那種騎士般清冷的北歐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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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被置于房間當中,散發出一種幽遠而潔淨的光。
餘輝透過巨大的素色落地簾斜打在男孩削瘦的側影上,光線在琴鍵上随手指的跳躍而流轉,眯着眼看,就像一只銀色的獨角獸在琴鍵上奔跑。聞琴音,如半夜下起細密的冷雨,落在早春單薄脆弱的花瓣上,敲打出冷漠與悲傷。
靜靜的,足足呆了半個多鐘頭,我不舍地抓起背包,走到他身邊輕撫他烏黑柔軟的碎發,然後離開。這是姑媽為骐準備的琴房,我厭惡她看着骐時的目光,媽媽也是這種目光,他是我和婪的弟弟,不是爸爸的替代品!
我從琴房走回教學樓,與一條不知名的小河同路。岸邊,牽牽絆絆的是繁花織成的錦繡,那個每天都會寫信給骐的女孩果然在不遠處,但這次要讓她失望了。
她照舊紅着張臉,迎上前将信轉交給我。
“我以後不會再幫你傳信了。”我看着她,沒伸手去接。
她大驚:“為什麽!”
“不好意思。”我沒辦法解釋,正打算轉身離去的時候她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拽了回去,力氣不小。
“為什麽不幫我傳信,你明知道我那麽喜歡他!”她突然怒了,妍麗的五官扭曲得有點猙獰,我的手臂被捏得生疼,便溫怒地掙脫。我的目光明明确确地告訴了她:就憑你!
“讓你轉交封信怎麽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江英骐姐姐——”她鄙夷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別給你臉不要臉!”
我的火氣上來了,一把扯開她的手,大聲質責:“有本事自己去表白啊!膽小鬼!”她愣了一下,眼淚瞬間滑了下來。是啊,不可能的,骐的拒絕方式很直接很殘忍,我也不忍心告訴她,那些信骐一封都沒看過,甚至沒碰過,這樣的女孩子是配不上他的。
“我就知道!你喜歡他是不是!是不是!你說啊……”她突然沖上前扯住我的衣服,我踉跄着後退,心裏不停逃避着……
快反駁她啊!就像剛才一樣毫不躲避地還擊!骐是我親弟弟,我怎麽可能喜歡他呢!可是為什麽我說不出口……
這時匆匆趕來兩個身影,幫忙拉開了那個女生,我一看扶着我的女孩竟就是在畫材店裏遇到的那個。
另一個女孩不再搭理蹲地上哭的女生,走過來和我們一起離開:“她也是學音樂的,我好幾次看到她站在江英骐學長的琴房外偷窺……”
我驚訝:“你們是初中部的音樂生嗎?”
“秦衣是的,學姐忘了我嗎,我們在畫室還見過面的。”這女孩容色殊麗,纖長的睫羽下暗殇淡淡,看着她,我腦中忽然閃過一種特別的花——曼珠沙華,如她裙擺,血紅地搖曳在夕陽下。
她叫“流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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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的課程已經正式開始了一段時間,我們一直在臨摹幾何體,我畫得不快,覺得畫面中需要注意的細節太多了。對于素描老師的點評又是喜又是憂,喜的是自己學得挺快,憂的是和老手的差距。
“以前學過嗎?”是花诰學長!
我沒敢擡頭看他,搖了搖頭,手中的輝柏嘉可塑橡皮被緊張地捏成了奇怪的形狀,總覺得不可以與他有過多交集。
花诰學長只是偶爾來看看,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對流殇特別照顧,指導她的時間多一些;流殇也沒特別的在意,有時還對他翻個白眼什麽的表示不滿。但也沒多少人擔心,因為他們是親兄妹,就像,我和骐。
說起來,我前面的那個女生倒是很擔心一件事,就是花诰學長和孤雅學姐之間的事,據說是同父異母,但他們并沒有把對方當作親人看待,反正關系有點暧昧,流言不斷。
她又回頭了,目光在偷偷打量正在畫畫的孤雅學姐,我看了她一眼:“愛人,專心畫畫。”我“愛人”很多不要在意。
她還努嘴,不加緊趕上進度還努嘴,我們的差距可越來越遠啦。
“你就別看了,她可是風裏州的女神大人。”
“江岚!”她氣呼呼地低聲埋怨,然後又自愧不如地轉回去了。
孤雅學姐的畫就挂在花诰學長旁邊,一幅正臉女青年素描,五官精細,像她一樣美得無可挑剔,一颦一笑風雅絕人,那便是女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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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院子裏花木繁盛,右邊一排菊花今早被女主人帶去花店了,陽光灑調得很淡,卻很醇,淺淺地斟在每一個花盞裏。
桂花飄香,中秋就快到了。許骁辰在院裏簡單地插花包裝,每當他經過我身邊都會帶過一陣怡人的桂花香;姜尚文在院中的木桌子上練書法,他的墨水會被染上桂花香嗎?
我坐在屋檐下納涼,邊上一盆清水,浮着些許泡沫,洗衣服剩下的,倒掉可惜了。我惬意地往小椅子上靠去,擡頭突然看到天花板上波光粼粼的,好漂亮!
突然想起《夏目友人帳》中的一個場景:夏目去田沼家神社做客,坐在屋內,夏目看到天花板上波光粼粼,這是反射了院子裏池水的光線形成的,折射的光影裏有黑影游曳,是魚。田沼說庭院裏根本沒有池塘,但是夏目卻看見了,雖然什麽都沒說,而田沼卻是一愣,妖怪那個世界裏的東西,他是看不見的。
生活中的細節不可忽視,任何奇妙的發現都值得欣喜,值得慶幸的是我有分享這份愉悅心情的人,于是——
“川之光!川之光哇!破小孩快來看……”我踩着人字拖“噔噔蹬”地上樓拉骐下來,指給他看天花板上的奇觀,惹得姜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