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節夜自修我剛好有空,那時候一起去吧
職久了有職業病,當初的花語大全不是白背的,問答題目本來就是一種很本能的東西。不過他嫌麻煩,本是想着連同花語一起說出來,結果一說出口卻有種怪怪的感覺,太別扭了,這種沒有營養的對話應該趕緊結束掉。
也許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在對其他顧客說出花語時有多麽波瀾不驚,而方才的心慌意亂,是他從來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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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一起去天臺!”
一進教室婪就把我從座位上拉了起來,此時正是早讀,我被她扯着手臂。
我反扯住她的手,面無表情道:“你昨晚去哪兒了?”
對于我和她無視場合的對峙,班裏的女生一陣躁動,她們會腦補我和婪的好基友關系很正常,我喜歡婪,婪也喜歡我,這是事實。
“你過來,我讓你知道。”無奈她的力氣比我大很多,跟她作對是不明智的,因為她惱起來會變得很殘忍。
教學樓頂,天空像被撞擊後的鋼化玻璃,呈現大面積脆薄的白色,刺眼是天空的常态。
“你自己穿越了知道嗎?就是畢業旅游失蹤那次。”
“先說說你昨晚去哪兒了。”其實她的事情我沒能力關心,但這不妨礙我關心她這件事本身。
“我在變強。”
“那也不用一夜不睡那麽拼命……”
“你也不是老熬夜寫小說嗎,還說我。好了,聽我說,你知道自己穿越這回事嗎?”
我略錯愕,沒想到婪會問我這種奇葩的問題:“應該……不知道吧。”
“那你就是不知道自己穿越過去幹了些什麽,還有怎麽回來的?”
我扶着她的肩膀:“婪,我不是不相信時空穿越,只是發生在我身上就太荒唐了,像我那麽無聊的一個人,上帝是不會選中我的。”
“我沒在開玩笑,你仔細想想有什麽特殊的記憶,或是似曾相識的感覺,做夢的內容也行。”
“呵呵,你是說我的夢,那不可能。”我瞬間表情陰冷,“一旦反應過來我是在做夢我會立刻自殺,沒有你和破小孩的世界也就不需要我。而且這種夢我很早以前就在做,和畢業旅行無關。”
婪內疚地摸摸我的臉:“好,我們不談夢的事情,你再想想別的,這件事真的很嚴重,被時空排斥不是鬧着玩的。”
“穿越也一樣,沒有你們我一樣選擇自殺,反正我很熟練了,痛苦也就是那麽一瞬間的事。”
我很不開心,很多時候我都覺得這個世界在拆散我們三個,一個人的滋味我太清楚了,那些夢是最好的體驗。我不知道其他人活在這個世上的追求是什麽,金錢、地位、榮譽、夢想、愛情、複仇、責任……大起大落的生命軌跡對我來說太複雜了,我不勇敢也不堅強,孤單喂我絕望的毒藥,連遭過度緊張的事件則會致命。我只有一個很簡單的追求,那就是能與相知相惜的人在一起。
我希望成為一個簡單的人,而不是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
婪撩開我額前長長的劉海,一雙俊目望進我的眼:“眼睛都紅了,昨晚我不在你有好好睡覺嗎?”
我拿開她的手:“我又不是一個人就活不成了,一夜無夢,睡得可好了。”
“哈哈,沒有我你還真活不成。宇宙很大,這個世界也很複雜,你不用了解那麽多沒事,以後我不在的時候會派人過來守夜,你也要警惕一點。”
哦,原來昨晚凱在庭院裏守了一夜,難怪白天一直趴在桌上睡覺,這麽淩傲的一個人,對于婪的命令卻順從得很。
“不過只有我才是你的守夢人!”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五
“三弟,你元旦有空嗎?”
“大哥,你能刷完牙再說話嗎?”
姜城大哥頂着一頭亂蓬蓬的雞窩頭,短褲拖鞋,簡直不忍直視。
清晨的風拂面輕柔,天際蔚藍,電線杆後有一道飛機劃出的痕跡,像一道長長的傷疤。天空破了,卻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
一旁穿戴整齊形象完美的姜尚文邊照鏡子邊說道:“是看你整天悶悶不樂的,想帶你出去溜一圈。”
溜一圈?我斜睨姜尚文,罵誰呢?
“是啊,最近你都無精打采的……元旦就別呆在房子裏了,我們有個活動,你也一起來吧!”
“我還是不去了吧。”這個世上,除了骐,還有誰會如此敏感我的心情變化嗎?我不希望我微笑時他人毫無反應,我也不想毫無目标地附和別人的微笑。
“哎,為什麽呀……”
我不是個容易歡悅起來的人,即使是婪來挑逗也沒用,更何況她根本不是那種會貼冷屁股的人,我不爽,她也會跟我保持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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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恐怕是一個有分離焦慮症的人,骐不在我身邊,我就很焦慮。
我與他算是共生狀态,朝夕相處,相依為命,所以分離對我來說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會給我帶來巨大的精神痛苦,光是想象他會和我分離我就要奔潰了。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這樣,漫長的煎熬。
聖誕節那天請了洛翊一頓麥當勞,有送小玩偶,這種小東西我自然是很喜歡的,但是我拿着也沒用,畢竟那不是我的生活重心,而且洛翊怎麽好像很嫌棄啊。
回家的路上經過那家幼兒園,又看到某個眼熟的小身影,我看看手上的小玩偶又看看他,覺得好适合啊。朝他走近,他也沒有像前幾回一樣躲開,只是他在鐵欄杆裏面,我在外面。
正當我滿面笑容地遞出玩偶時那孩子也伸手了,不過他說了句話讓我瞬間面無表情。
“你忘了我的鞋子?”
鞋子!
原來這孩子一直記着,小小一只鞋子對小朋友來說應該也是很重要的東西,我居然給淡忘了,太不應該了。同時我也忙看向他的腳,幸好幸好,他兩只腳都有穿着鞋子,不然我的罪惡感就更強了。
“不過沒關系,另一只也給你。”他反倒安慰起我來了,雙手遞來另一只小鞋子,“聖誕快樂!”
他有一頭棕色的頭發,在陽光下閃耀着琉璃黃系列的色澤,俊致可愛的笑容挂在白淨的小臉蛋上,像丹麥童話中的小王子。
“朱恩,開飯了!朱恩……”
他回頭就要走了,我接過他的小鞋子,把玩偶塞到他懷裏。
“你也聖誕快樂,朱恩!”
以後每當我想起此時此刻都會淚流滿面,聖誕快樂,我親愛的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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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哪位?”元旦那天早上,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江岚,我是脫裏,你到姜阿姨的花店來一下,我有事和你說。”
“什麽事……喂!喂!”脫裏就這樣挂了,他真是找打,明知道我讨厭打電話的,算了,不跟神經大條的人計較。
我從山腰上一路走下來,正到路口,脫裏和凱突然冒了出來,旁邊一輛轎車車門打開,那森學長懶懶道了句“上來”,高高眉骨下的目光深邃,情緒難以捉摸。
脫裏和凱立馬把我架上了車,因為我做出了要轉身逃跑的準備。
“你們幹什麽!脫裏,你們瘋了……”
凱突然一臉壞笑地湊過來:“江岚,你說你可以賣多少錢呢?”
“別耍她了,小心閣主滅了你。”那森學長道。
原來他們是來“請”我參加姜城大哥說的那個活動,吓死我了,看我的面無表情的斜睨就知道我有多鄙視他們方才的舉動了,有意思嗎。
姜城大哥在游樂園前向我們招手:“快來快來,聽我說游戲規則!等下我們随機分成四組,然後進游樂園找字母牌,天黑之前集合,找到最多那組獲勝。每組都有一個公正的藏牌紙,不準作弊啊,還有午飯自行解決!”
我發現大家都是熟人,姜城大哥開始分組:“第一組:花诰、江岚、流殇、白粵,站這邊來!第二組:吳婪、武子瑟、許骁辰、凱;第三組:姜尚文、嘉措那森、白瑾、洛翊;第四組:我、孤雅、脫裏、秦衣。好了,游戲開始!”
藏牌者為花诰、武子瑟、姜尚文、姜城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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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蹦蹦床,會不會藏在那裏?”就是那種廣場上常見的蹦蹦床,記得以前每次看到都很想玩的,但是媽媽卻說“你要丢臉自己去丢臉”,現在想起來真是連個苦笑也擠不出,世上竟然有母親會覺得自己小孩玩耍是一種丢臉的行為。
看到自家的美人哥哥笑而不語,流殇靈氣的雙眼一亮:“那我們去看看吧!”
一腳踩下去軟綿綿的,站也站不穩,感覺人要陷進去了。我一個不小心把殇撲倒了,她剛站起來我就心虛地逃跑,不知為什麽她起了玩心竟來追我。
我從一個隐蔽的方塊後伸出頭打探,看見白粵很淡定地站在邊緣,之前聽說他生病了,請了好幾天假,那段時間白瑾的臉色都是蒼白的。是身體不好嗎?我家的破小孩也身體不好,好像弟弟妹妹的體質都會弱一點吧。
或許是想要安慰他,我輕聲喊:“白粵,別JPG了,來玩呀!”
“姐姐,要不要白粵給我們講個笑話?”殇突然出現,真吓到了,啊啊啊!
“我一般不搞笑。”白粵淡定道,我卻覺得一種莫名的喜感。
能感覺得到,他在償還着來自他人的溫暖,确實是償還沒錯,還記得他那天唱的《殘酷月光》嗎,他認為溫暖并不是理所當然的,這和他從小經歷的事很有關系,雖然我對他的情況不太了解,但是和婪扯上關系的都是狠得下心的角色,他也是。
所以要償還,所以不能流露出讓身邊的人看不懂的憂傷,不能透露出拒人千裏的冰冷。我們都在償還着來自他人的溫暖。
從一個隧道出來是滑滑梯,我忘了它居然是軟的,一腳踩下去重心都沒了,小心肝都抖了抖!下面花诰學長一臉微笑地張開雙臂,如果我砸下來,他能優雅多久呢?
我們在這兒收獲了字母Q,但我卻開始不自然起來,鼻尖都是花诰學長身上的茶葉清香,剛剛太失禮了,因為他色相好,所以占便宜那個自然就是我。他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色,一路上好多女孩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大膽妖孽,青天白日出來迷惑衆生,我要回流沙河靜修。不對,他是唐僧,迷惑衆生是應該的。
同班的流殇和白粵聊起十一月攝影周的事情,我也有幸欣賞過,他們班的作品得了第一。流殇的紅色長裙款擺曼美,白粵對她說:“你比秦衣更适合站在屋頂上。”他其實是想說殇更适合當女主角吧,小樣兒說話還繞彎。
我問:“白粵以後會從事影視方面嗎?”
“我是個生意人。”他又淡定出喜感了,相處下來,發現他也是能搞笑的。
花诰學長一直保持着普度衆生的完美笑容,殇用六個字形容他——溫柔浪漫無趣。這張笑臉是他的面具嗎,我見過他殘酷無情的模樣。
每天都在不厭其煩地維持着自己優雅的風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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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會不會有?”吳婪指着摩天輪,她一直目标很明确。
武子瑟笑道:“你上去玩玩不就知道了。”藏牌者的笑容看起來總是很可疑。
吳婪和凱一臉嫌棄地看着非主流的标志性建築,許骁辰倒是很強勢地上前向剛從那玩意兒上下來的憂郁天使們和非主流情懷戀人們打聽字母牌,她們心神蕩漾了,字母W成功到手。
凱抱着一堆字母牌嘆氣:“為了這東西閣主連雲霄飛車也不玩。”因為剛剛姜尚文一夥人剛從那上面取走一個字母牌。
“小兒科。”吳婪指着正在過山車上尖叫的人群比了個中指,“敢不敢再SB點?”
碰碰車專區,驚現字母F,又見姜尚文一夥人,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吳婪不由分說就跳上一輛碰碰車殺了進去。
“你TMD敢!”吳婪橫沖直撞到嘉措那森面前,他只好半将半就弱弱退下,誰叫自己是人家手下敗将呢。吳婪直沖目标而去——一個不知自己車後座上有字母F的大叔。
姜尚文橫空出現,擋住了吳婪的追擊,洛翊趁機追向大叔。
“殺啊!凱!”
“武子瑟快攔住他!”
“上啊,許骁辰你小子自覺點!”
于是吳婪被許骁辰充滿敵意地瞪了一眼。
白瑾在外面跟大Boss一樣坐觀局勢,看來姜尚文、嘉措那森和洛翊是她派出的小怪。
由吳婪領着的第二組成員貌似都很強悍,不明狀況的大叔被一群小鬼熱情相撞,想死的心都有了,估計他會留下心理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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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時間概念行嗎?”脫裏已經無比焦躁,他無法理解為什麽她買個冰激淩都要花個十分鐘以上,還有,為什麽她只是坐個海盜船就需要原地休息那麽久,這樣要何年何月才能搜集到字母牌?
人家孤雅學姐在海盜船上還很偉大地拿下了字母Z,看她現在娴靜雅致得多麽有大家風範。因為有對比,脫裏才覺得秦衣的柔弱很惹他心煩,他更想念他們家強大的婪閣主了。
姜城向孤雅遞去一瓶水,他是想盡量自然點的,可越是這樣想越是不自然。
“你是想讓我幫你擰開瓶蓋嗎?”孤雅看他怪怪的樣子取笑道。
脫裏看了過來:“打不開讓我幫忙不就好了。”
姜城扶額,再也不想跟他們玩耍了。
而秦衣呢,無非是想博取一點點同情和關心,流汗了,也受了驚吓,還這麽卑微地奢望了,這群優秀的人卻只管自己,姿态高傲。其實反過來,她也沒有關心別人,反而是想着別人來關心她。
孤雅瞥了一眼秦衣,眼神飄渺着不屑,真的嬌生貴養和假的嬌生貴養她一眼便明了,博取同情這招驕傲子弟是做不出來的。她一直是個淩厲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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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了嗎?我不曾想過大家都這麽關照我的感受,跟我講話,對我微笑,我就能知道我是和他們一起行走的。他們看着我的目光我永遠都忘不了。
而在那些夢裏,聚會時我只能随着別人的笑聲而笑,我的微笑卻是那麽不值得在意,我的心靈無法與別人相通。漸漸的,我看不懂了,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笑、為什麽會鬧。
一群人各自說着自己的語言,他聽懂了,她也聽懂了,你竟然也聽懂了,于是大家都笑了,我覺得我被排斥在外,這樣不行啊,我也得趕快附和着笑。轉頭,笑容立馬冷卻。
歌裏唱得好——從此愛上春雨夏雷秋霜冬雪無需宣之于口。一個人,反而笑得真實,只是有些有氣無力,風一吹就散。
我絕對不是那個活得最精彩的人,也不是什麽重要人物,越是熱鬧的氣氛我便越感孤單,我像、配角嗎?
聽吶,誰在說,江岚是個灰色的影子,投在髒兮兮的牆壁上,找也找不到。
這種夢,我想哭。
作者有話要說:
☆、十六
小寒這天正逢周末,畫室裏一個人都沒有。這麽冷的天氣,已經沒人願意一直握着畫筆了,包括我也不願意清洗顏料盤。
畫室裏很安靜,只有鉛筆在素描紙上摩擦的聲音,以及,一段缭繞在我腦海中的旋律,斷斷續續,無法記錄,等下又要忘記了。我曾和骐描述過這段旋律,但怎樣都回想不起來,今天它竟又冒出來了。
“啦啦……”為了加深印象,我便哼出了聲、或許我真的很喜歡這段旋律。
有人從外面經過,我忙止聲。卻聽見一個令我震驚的歌聲——
“清明火,桐始華∕雨氣輕,新焰高∕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這怎麽可能!我幾乎是飛到門口開門沖出去,那人因我的動靜而回頭,竟是花诰學長!
“你、剛才唱的是?”我無法平靜。
花诰的震驚顯然也不比我小,他無法相信這個世上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人知道這首歌,因為這是他原創的歌,他不記得自己有在人前唱過。
“你聽過?”任何人都不會開心自己的隐私被人知道。
“也不是……旋律很熟悉,好像在哪兒聽過。”
“熟悉?”花诰學長露出了一種要殺人滅口的眼神,“那你證明一下。”
我本想拒絕,可他嚴肅的神情容不得一絲一毫的玩笑,好像要打人的樣子。我便很識趣地點頭,張口哼唱,只是側對着他,因為會不好意思。
他還是一動不動地看着我,還是那種冰冷恐怖的眼神,這讓我想起他那次打架時的場景,出招狠毒,精神淩駕。
但是他卻突然笑了:“周末了還畫麽,很用功啊。”
“你誤會了。”我更不好意思了,我不是那麽勤奮的人。
“哦,可塑橡皮,是素描嗎?”花诰學長微微一指我的手。
“其實,是色彩,只是下不了手。”
“那你運氣真好,剛好我什麽都會。”這點上他和姜尚文一樣自戀。
我給他看了素描稿,那是一幅冬夜的眺望圖,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夜晚的雪和夜空的寒星。由于我的描述超出了寫意的概念,花诰學長提出去3027自修室作畫,那兒有電腦,他要教我一種全新的畫法。
“……這是怎麽做到的?沒看懂。”
“想知道?叫師傅。”
弓在弦上我能不叫嗎,于是面無表情地掙紮了一會兒。
“……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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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诰:
清明火,桐始華。
雨氣輕,新焰高。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寒食雨,虹始見。
露華重,草煙低。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清明火,寒食雨。
夏之日,冬之夜。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
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風聲葬,草色蕪。
卧月伏眠狐貍冢,漆燈陵中長道墓。
雙魚寄,九泉渡。
為伊永持長明燈,願照黃泉不歸路。
一個失而複得的夢,一個失而複得的人,失去,得到,得到,失去……或許是前世的片段,在夢中反複演繹。
夢如果只是夢,這首歌又是為什麽而寫?為誰而寫?
她說,情繁如夢,唯花開是真,于是他便相信了一見鐘情。
本是一句玩笑話,可在她叫出“師傅”的一剎那,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一閃而過,仿佛已經聽過千千萬萬遍,真的是、第一次認識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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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妖嬈嗎?”
婪驚悚地看着我:“你為什麽要放棄治療?”
我開始陰險地哦呵呵,笑得像個怨毒的老婦人:“親愛的,聽說你在外頭和一個男人走得很近,有沒有這回事呀?”
“當然沒有啦!”婪信誓旦旦,“信我,愛你!”
“鬼話連篇,我可不是捕風捉影,今天我親眼看到……”
這時樓頂上走來個人,我先存檔,待會兒再逼供。
“閣主。”
“哦,白粵啊,傷好些了嗎?”婪吓了一跳,顯然被我剛才問得有些狼狽。
白粵略一點頭,尊敬道:“我正是來說這件事。之前多謝閣主和先生的搭救,白粵無以回報,今後……”
“以身相許吧。”我插話道。
白粵吃驚地看了我一眼,認真道:“不是以身相許,今後白粵願意聽令于婪閣主和先生的調遣。”
婪陰測測地看着他:“不夠,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當然,我會協助你拿下你想要的東西,聽話,本閣主會好好疼你的。”
竟敢當着我的面調戲小朋友,當我不存在是吧,我直接一巴掌揮在她背上。
看着我們,白粵頓時明白了什麽,垂下睫羽繼續說道:“還有,我身上的傷,好像痊愈得有點迅速?”
因為忌憚着我,婪開始小心翼翼地說話:“這個你去感謝凱吧,苗疆的藥物他多得是。”
好了,白粵走了,繼續剛才的。
“先生,誰是先生哦?婪,你認識嗎,白粵說的那個先生。”
“原來你說的是先生,說起來你也應該認識他。”婪洩了一口氣,少有地露出尊敬的神色。
我搖頭,她咦了一聲:“以前在海邊給我們表演過魔術的那個人還記得嗎?正是那位先生,我現在就是跟着他在混,他教給了我好多東西,我覺得沒人打得過我了。”
“黑社會之旅的啓蒙老師嗎?”
那個人我自然是記得的,一個簡單的小魔術,我當年不懂事信以為真,被騙了五塊大洋,還是婪去要回來的,婪恐怕就是在那個時候和他熟識的。
只是讓我對他印象深刻的并不是因為這件事,而是某次婪很突然地跟我說那個叔叔很像爸爸,然後我就和她大吵了一架。不過,婪應該很仰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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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姜城大哥又拉我出去玩,本想今天去學校把公告欄上的期末板報給出了,那就安排到下個星期的空餘時間吧。
坐出租車到市中心的街道,車門打開,外面的氣味繁華而冰冷。
KTV三樓大包廂,婪和凱他們抓着話筒唱得很high,這是她第一次來這種娛樂場所,但是不像我對話筒有恐懼感。
拒絕唱歌已經很不給面子了,我不可以露出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大家都是很真摯地在結交,和朋友在一起不該感到寂寞。我便和坐在旁邊的殇和秦衣說笑笑,順便解決桌上的瓜果和飲料,老實說,他們唱的很多歌我都很陌生,情歌我接觸得不多。
白瑾在唱歌,姜尚文抓過另一個話筒陪她唱,于是大家開始起哄。白瑾看向他,他也看了她一眼,繼續認真地唱着,不受任何幹擾。
唱完白瑾看了一眼花诰,他在點歌。姜尚文也看見了,沉默地坐下。
下一首是孤雅學姐的,這時花诰學長已經坐下,另一個話筒就在他面前,但他沒有要拿起的意思。
他們之間有故事。
“哥哥沒有喜歡孤雅姐,你別誤會……”
“嗯?你說什麽?”包廂裏太喧鬧,我聽不太清殇剛才講的話,但還是有聽見。
我也被扯進他們的故事了嗎?
然後孤雅學姐一臉想笑地看着我,我很疑惑,她便說:“你确定你喝的是自己那杯嗎?”
我這才反應過來,連聲道歉,說着說着又被她看得笑起來。在這裏,我并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我微笑得很自然,不用像那些夢中,刻意地笑得很合群。
但我的心還是不在這兒,一月份的歌還沒唱呢,破小孩什麽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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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周末,姜城大哥說這是最後一個聚會了,我得參加。期末板報出得很好,考前的氣氛也已經出來了,而我卻還沒開始複習,我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經過KTV某個包廂,裏面的人在唱骐那個團隊的新歌,我知道今天晚上我忘不了這個旋律了。
武子瑟遞來的話筒又被我拒絕掉了,婪大大咧咧接過,他們在唱我沒聽過的歌,怎麽會有這麽寂寞的歌。
我不明白人們為什麽會喜歡來KTV聚會,幾瓶啤酒、昏暗的燈光、充足的冷氣和震耳的音量,這本是個寂寞的地方,暧昧不明了。
我找了個借口跑去廁所,走廊上的服務員态度禮貌地令人心疼,別這麽卑微。
那麽多人在這裏唱歌是為了什麽?我想念我們一起跑到海邊唱歌的那些時光,不管是快樂的歌或是悲傷的歌,如果沒有你,我為什麽要唱歌?
鏡中的我還是短發,待我長發及腰、待我長發及腰,我們一起去伊犁生活,別再分離了。
可是現在我一分一秒都忍受不了,沒有你在身邊,我像是被沖上岸的魚,每一條神經都在蒸發。有時會出現幻覺,看見你就站在那兒,輕喚着我,這是夢中那個我才會出現的幻覺啊,那個我沒有你。
“掉坑裏啦,這麽久不回來!”婪沖進來拍我肩膀。
我洗了把臉和婪一起回去,我又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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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城市的KTV。
“喂,Sirius,歌已經開始了!”Hexagram的隊員們忍不住提醒他,他已經拿着話筒走神好久了。
江英骐這才聽到音響的聲音,把話筒拿到唇邊:“我找不到∕我到不了∕你所謂的将來的美好∕我什麽都不要∕你知不知道∕若你懂我∕這一秒——”
他突然止聲,話筒掉到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他捂着胸口蜷縮在地上,渾身冷汗直冒,呼吸急促。
其他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剛才還聽他深情地扯着嗓子唱,怎麽突然就倒地了?反應過來後便将他送去附近醫院。
Mr.Sirius心髒病突發這件事要做好保密工作,不可以讓媒體知道了。
我坐在臺燈下寫文,一夜未睡,胸悶得慌,額頭的毛細血管“突突”地跳個不停:婪也一夜噩夢纏身,沒睡好覺。
第二天Hexagram有新消息了,說他們去首都了,沒聽說他們要在首都開演唱會啊,離風裏州又遠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花诰師傅說,新焰是雙關詞,既指清明火,又指杜鵑花。
☆、十七
他要回來了,電視屏幕中的他一身銀白,目光冷漠地瞥了一眼鏡頭,他在風裏州機場。
窗外很吵,好多人湧出去迎接他,就像是什麽至親回來了一樣,人們啊。
走廊拐角的書吧,陽光淡淡,空氣稀薄,我的目光停留在第五頁,指尖劃過幹燥的紙張——“我曾珍惜幻想”,泰戈爾這一句,我念了好幾遍沒念進去。
渡過喧鬧,将世界隔絕在身後,走廊盡頭出現他的身影,逆光,提着個銀色背包,閃耀如他,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這是夢中那個我無數遍幻想的場景。
他向我走來,我合上書本站起來,書簽掉落在地上。
“我回來了。”他站在我面前,菱唇輕啓,眼睛裏的小雪花緩緩飛旋,包圍着瞳孔中的我。
這次不是幻覺,我的心跳得很快:“瘦了,他們是不是虐待你了?”
我笑了,他也笑了,扔下書包上前一步抱住我,我的頭被按在他胸前,小男孩尖尖的下巴抵在我頭頂,滿懷清冷的氣息,我覺得下雪了。
“破小孩?”我也緩緩擡手回抱他,我們從來沒有像這樣擁抱過。
擁抱,是最潔淨的愛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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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大寒”這天回來,參加了期末考試,外出演唱對他的成績沒有絲毫影響,他依舊是第一,武子瑟是第二,竟也跟他相差了三十多分。
春節一過,他便又走了。
相聚的時光雖然很平淡,就像空氣中的塵埃,存在感微茫,所以要把它放到陽光底下,看它怎樣美麗地漂浮,揮動一陣氣流,它就有了逃離地球的力量。
我們三人處于相對平衡的狀态,如同一架天秤,我和婪是兩側的托盤,而骐是支撐着我們的秤杆。
街上是煙花散後的清冷味道,我到附近商店裏買了一本日歷和兩根發繩。
給婪紮頭發,她嘻嘻哈哈的,嘲笑我紮的是兔尾巴,會嗎,我覺得挺好看的。
洗完頭發躺在床上,滿枕向日葵的味道。
睡不着,剛曬的被子都是螨蟲屍體的味道,腦海裏開過一輛火車,“哐切哐切”地駛在雪地裏,仿佛能看到車窗裏骐削瘦的側臉,淺色的瞳孔在深夜裏仍閃着冰雪的光澤,破小孩在想什麽呢?我覺得我應該在這個寒冷的冬夜寫點什麽。
百憂攢心起複卧,夜長耿耿不可過。風吹雪片似花落,月照冰文如鏡破。
剛起身坐起,太冷了,我又迅速鑽下,放跑了被窩裏的暖氣然後就被婪打了一下。
我長嘆:“真有點《冬夜即事》的感覺。”
“我倒是《冬夜》的心境,可惜‘無人為我磨心劍’啊!”
我斜睨她:“你這是在變相地怪破小孩嗎。”
“你們兩個都很偏心……”她開始在被窩裏動手動腳,打我就是她的愛好。
“哇!冷死了,別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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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英骐:
“我站在布列瑟侬的星空下∕而星星也在天的另一邊照着布列瑟農∕請你溫柔地放手∕因我必須遠走∕雖然火車将帶走我的人∕但我的心卻不會片刻離去∕哦 我的心不會片刻離去∕看着身邊白雲浮掠日落月升∕我将星辰抛在身後∕讓它們點亮你的天空……”
曠野的風帶來一陣隐隐約約的鐘聲,嚴冬的寒風撕扯着夜色,游蕩的靈魂長歌如泣,幾點磷火飛快掠過,拖曳出流星幻影一樣長長的尾巴。
火車行駛在荒野上,沒有她的遠方,與荒涼無人的戈壁沙漠無異。
再次踏上陌生的旅途,從此就要像一匹狼一樣奔跑,威武不屈,警敏冷酷,濺起的泥濘他不在意,縱使沾滿塵埃也有人會将他領回,還記得,他剛回來,迎接他的是一張溫柔的笑臉。
映在車窗上的睫羽疲倦地眨了眨,年輕的星光一路随他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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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這天開學,正好趕上降雨,行李和衣服都濕漉漉的。
“真是‘好雨知時節’喝!”婪把行李箱往臺階上一放,甩甩水珠子說道。
我的短信鈴聲響了,我放下行李打開一看,是骐的——素衣莫起風塵嘆,猶及清明可還家。
他說清明回家!我知道,你不會被風塵之色所玷污;我知道,你依舊會着一身